闪电的头脸上尽是同胞兄弟的血……
那时,铁瓜的狼群在森林雪野里转到了第四天,它们还是一无所获。
铁瓜手下的臣民个个瘦弱不堪,尤其六只幼狼冲着母亲嗷嗷直叫。就连几只成年的母狼都和公狼一道用不满的目光看着铁瓜,它们开始怀疑铁瓜的能力。它们在说,你是头狼,你连孩子们都喂不饱你算什么头狼?
往往这种状态对头狼来说是最危险的,即使没有公狼向它挑战,它们也可以遗弃它而投奔比如“白鼻头”公狼那一族。
是铁瓜下决断的时候了,它必须杀死一只老狼来满足狼群的胃口。
寻找拐腿白狼的铁瓜的眼睛看到了母狼花脸。铁瓜发觉母狼花脸的目光很特别。铁瓜想起母狼花脸拒绝它求爱后嫁给了拐腿白狼。
铁瓜没有找到拐腿白狼才突然意识到拐腿白狼这次聚集没有来。
它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母狼花脸。很快,它从母狼花脸的眼神里明白了发生在它们身上的一切:拐腿白狼死了。母狼花脸在怨恨它。
那是去年的事。对花脸特别垂青的铁瓜主动向比它小两岁的花脸求爱,花脸故意扭脸不理它,但它心里却是希望嫁给铁瓜的。
失望的铁瓜丝毫不理解漂亮母狼的小性子,赌气又去追求另一只母狼,并很快跟那只母狼恋爱了。
母狼花脸恨得咬牙切齿,终于在一次围猎山羊的行动中,故意把铁瓜的妻子那只母狼撞下了山崖。
变成鳏夫的铁瓜难耐寂寞,再一次亲近母狼花脸。
花脸更绝,小性子简直使到了极处,干脆和拐腿白狼恋爱了。
母狼花脸幻想着铁瓜像它一样杀死自己的配偶——拐腿白狼,然后把自己抢进它的怀抱。
可是铁瓜却又一次让它失望了。
母狼花脸无奈,跟着拐腿白狼组建起了一个小家庭。
后来到了春天,狼群分散,各自双双对对过日子去了。拐腿白狼和花脸母狼的事,铁瓜就不知道了。
拐腿白狼和花脸母狼一气生下五个崽子。
在一次追逐草兔的猎食中,拐腿白狼遭到一群豺的暗算,不幸被豺分食。这一下使母狼花脸吃尽了独自养育儿女的苦头。
到狼群聚集的冬天,母狼花脸只剩下最后一只狼崽。
这只狼崽在同年的五只狼崽中最瘦弱,但体型骨架却最大。这是因为他的父亲那只拐腿白狼不是土生土长的长白山狼种,它的身材比长白山狼高出半头也长出半头,但它的性情却比较温顺,不爱争胜。
花脸嫁给拐腿白狼完全出于某种报复的策略,只是它的伎俩没有成功。别说是漂亮的花脸,可以说所有的母狼包括那些刚成年的小狼崽也不愿嫁给拐腿白狼。
拐腿白狼被看作狼群中最下等的草狼,是专吃其他狼剩饭的乞丐狼。母狼们很清楚头狼留下拐腿白狼的真实意图,它是狼群豢养的一只活着的储备食物,嫁给这样一个家伙无异于送死。
当然,我们清楚母狼花脸的意图,母狼花脸想不到铁瓜的爱情如此脆弱,它骄傲的心于是一横,也不管其他母狼的耻笑,干脆就这么跟拐腿白狼过下去了。
直到拐腿白狼死掉,母狼花脸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好在经过艰苦的日子之后,它身边还剩下一个最后的安慰:它和拐腿白狼的后代——白狼崽闪电。
在铁瓜和母狼花脸默默对视的时候,六只幼狼突然叫着乱成一气,它们几乎同时嚎叫着向那只在雪地上奔跑的白色幼狼扑去。
幼狼的行动引起了成年狼的注意。就见那只白色幼狼从雪窝里赶出了一只草兔。兔子在雪地上一个急转弯就闪开了白色幼狼的扑击。
白色幼狼瘦弱的身躯猛然一转,前腿一记横扫,兔子就被白色幼狼扫了一个跟斗。再想爬起已晚了,白色幼狼再次一扑扑住了兔子,张嘴咬住兔子就向母狼花脸跑来。
但它很快被其他六只幼狼围住了。
六只幼狼叫着嚎着上来扑咬,白色幼狼打着转要冲出包围,它焦急的眼神不时向它母亲花脸投去。
头狼铁瓜和其他成年狼都愣在当地,它们被白色幼狼扑猎的技巧震惊了。
白色幼狼才七个月大,这样的幼狼没有能力狩猎。在长白山狼的种族里还从没见过七个月大的幼狼独自猎取食物。
只有母亲花脸没有丝毫的惊愕。
在丈夫拐腿白狼死后,母狼花脸独自抚育它的三个月大的儿女。因为它不敢远离它的崽子,它担心其他食肉类动物趁它离窝后偷食它的子女;而它又无法带着崽子狩猎,于是它和它的五个儿女便时常处在饥饿状态中。
在生存的日子里,母狼花脸吃掉了两只饿死的儿女。再往后,它差不多要绝望了,它的窝巢周围再也没有弱小的动物敢涉足,它已经三天没有猎食,三天没有吃一点东西。它的乳房早已被几只饥饿的狼崽吸空,甚至吸出了血丝,现在干瘪瘪地垂吊着形同虚设。
它必须忍痛离开自己的儿女,就让儿女们听天由命吧。如果它再不出去狩猎,连它也要饿死了。
它还抱着一线希望:等它外出狩猎回来,它的乳房就会重新鼓胀,儿女们吸到甘甜的乳汁就不至于饿死了;但也许等它回来,它的儿女们全都饿死了或者被其他食肉类动物发现吃掉了……母狼花脸最后看了一眼相拥着趴在草窝里的三只狼崽,遂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它这一走就是两天。
两天后,它才有了好运气,它扑倒了一只小岩羊。它饥不择食地吃掉了岩羊的大半个身子,身上才有了力气。
它叼着吃剩下的岩羊发疯似的往回跑,一路念着它的崽子们好歹活着等它回来……它跑回家。它惊呆了。
它的三个儿女中的一只已被吃得只剩下一张毛皮和无法咀嚼吞咽的骨头;另一只也早已气绝,正被吞吃着。
吃它们的不是它担心的什么食肉类动物,而是它最喜欢的白色狼崽——闪电!
闪电的头脸上尽是同胞兄弟的血,它顾不上揩拭,它凶猛地吃着,咬不动就囫囵着往肚里吞。
正吃的欢快的闪电嗅到了母亲花脸的气味,它抬起头“呕——”叫一声,甩了两下尾巴,欢叫着向母亲花脸跑去。那声音无疑在说:妈妈,我吃饱了……现下,母狼花脸的优生儿子闪电正被同龄的六只狼崽围攻,它们试图抢食幼狼闪电叼在嘴边的草兔。
饥饿是不分幼狼和成年狼的,头狼铁瓜和其他成年狼也有多日没进食了,早已饿得头眼昏花,看到这等美味,岂有不动心之理?
只见所有狼都在吞咽口水,所有狼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盯视着幼狼闪电捕获的那只草兔……头狼铁瓜低声嚎叫一声,命令幼狼闪电把兔子献上来,由它先吃掉兔子的内脏。
头狼的叫声制止了其他狼的行动。第一口要由头狼先下嘴,最美味的内脏是属于头狼的,这是头狼的特权,其他狼没有什么好异议的。
然而,幼狼闪电竟敢违背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它趁六只幼狼退开的当口,甚至等不及母亲花脸同食,便要掏吃兔子的内脏。
只是,它的牙齿还不够锋利,还不能一下掏开兔子的肚子吃到那美味的一口。但是幼狼闪电拼着它的小力气硬撕。
其他的狼望着幼狼闪电也望着头狼铁瓜,它们的神态无疑在给幼狼闪电招祸。
果然,幼狼闪电的举动激怒了头狼铁瓜。
铁瓜后爪蹬地,一步扑了过去。前爪一挥,幼狼闪电就被击得连打了三个滚。
幼狼闪电爬起来,“呕——”叫一声,就向铁瓜龇牙咧嘴地嚎叫,并做出扑击的姿势。这样,幼狼闪电再一次激怒了头狼铁瓜。
头狼铁瓜身子一旋向幼狼闪电扑去,看看就要扑到幼狼闪电身上,只要铁瓜的前爪搭在幼狼闪电背上,幼狼闪电的腰就会折断,就会哀嚎着被狼群分尸。
这正是头狼铁瓜所期冀的,它处死幼狼闪电杀一儆百,同时又解决了属下的吃饭问题。
它知道此时的狼们嗅不得血腥气,狼们毕竟三天没有吃到东西了,是到吃一只倒霉的同类的时候了。
然而,幼狼闪电却一扭腰避开了头狼铁瓜的扑击。这更加激起了头狼铁瓜的杀机,它加紧了扑杀的行动。
突然,铁瓜的左肋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它差点被这一撞跌倒,却见撞过来的是母狼花脸。
母狼花脸跌在一边哀嚎着叫儿子闪电逃跑,一边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头狼铁瓜扑击的攻势。
母狼花脸不是头狼铁瓜的对手,在它一再的阻拦中,头狼铁瓜也铁了心肠,它不再顾念旧情,反正得牺牲一只狼的性命裹大家的腹,谁死都比自己死好。它就下死口了。
很快,头狼铁瓜扑倒了母狼花脸,它毫不迟疑地一口就掏开了母狼花脸的肚子。
群狼在血腥味的刺激下一哄而上。母狼花脸哀嚎几声,就被众狼撕食了。
幼狼闪电凄惨地叫着,向森林深处逃去。
头狼铁瓜没有追赶,它知道等待幼狼闪电的命运是什么。在多雪缺食的冬季,无论多么凶猛的狼,离开狼群的出路就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