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方启明星从天边隐隐闪耀出微弱而又静美的光明之时,就意味着离阳光乍现的那一刻不再遥远。
暗夜下,丝丝缕缕的晚风如同早秋清晨乳白色的流质,将整个夜空涤荡出一片暖白。“吱”的一声,苏屏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扰的睁开双眼,一阵风吹过,吹开了西侧的那扇窗户。她再无睡意,便索性起身,随意扯了一件轻纱衣披在身上,轻轻推开门,仰望着夜空中那轮羞羞答答躲藏在云里的月亮。她轻轻抬起胳膊,将纤细如玉的双手映在空中比划,尝试着是否能用手去遮住那天边月亮。晚风骤起,不经意之间将她肩上随意搭着的轻纱吹落。她弯下身,试着去拾起,却发现怎么也够不到,索性站起身子,正当她迈前一步时,隐隐间发现不远处暗角里似乎隐藏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苏屏澜朝着那里定睛看去,只见那身影轻微的晃动了一下,朝里一缩,想是要骗过她的眼睛,不料她已然察觉,那女子只得定了定神,从暗处走了出来。
只见那女子一袭黑衣,体态娇小。厚重的面纱衬托出她那双如水般的丹凤眼就如同夜晚的水面,精妙动人。只是唯有几分不同的是那眼里的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凌厉与冰凉。那额前落着一层厚厚的刘海儿,半掩住了细若芦丝的柳眉,腰间系着几缕月白色缨络,步履轻盈,脚步声之细微让人很难察觉到她的存在。苏屏澜开始仔细打量着她,当她的目光划过那女子眼眸的那一刹那,她似乎感知到她好像略过了什么,她回过神,定睛望去,不禁心中一惊。那女子浑身上下透露出一丝寒气,犹如是极北大陆‘寒冰渊’底部悠然而来的一缕气息,仿佛像把无形的利刃,在夜晚最黑暗的时刻,‘啪’的一下,狠狠地扎在这片夜的心脏。光影肆溅,撕扯着,隐隐在咆哮,妄想着要扯碎这夜空中最后的一点宁静,冻结住这世间最后的一丝温存。
那女子一步步的向这边走来,突然袭来的一清阵风撩起了伏在她脸颊上的轻纱。她似乎并不善意。
“你……”苏屏澜不禁有些惊慌,想要退后几步,只可惜身后已无退路。
“小姐。”那女子一步步走上前,在离她不足五尺处停了下来,轻轻地作上一揖,轻声象征性的唤道。
“你到底是谁?为何一直躲在暗处?”苏屏澜打量再三,不知是何缘故,越发的感觉眼前这女子似曾相识,不禁之言问道。
“奴婢名唤珂珂,怕不慎惊扰到了小姐。”
“珂珂?”她顿了顿,低头略思片刻,又接着说道,“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当初小姐沦落在外,正是奴婢送小姐回来的。”珂珂瞟了一眼屏澜,轻轻的说道。
“那你一定知道在我来到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对吗?”
珂珂望着苏屏澜充满期待的眼睛,不经意间,她嘴角轻轻向上微扬。在她的心中,仿佛藏着许多许多不为人知秘密,只是这些苏屏澜她并不知晓,她根本不了解她眼前的这位黑衣女子对她来说的本来意义。
嘴角那一抹浅笑,是如此的神秘。
“珂珂身在水榭,一切全凭主人吩咐,而至于别的事,珂珂也不得知。”珂珂淡然说道。
苏屏澜听闻此话,心中刚刚牵起的那段思绪,此刻似乎又成了无头苍蝇一般,扑扇了几下翅膀,渐渐飞远了。珂珂站在原处,见她半晌无言,便上前想说些什么。“小姐似乎有什么心事?”关切的言语中并未透露出半分的关切之感,只是冷冷的,如同这晚风一般。“没有。”苏屏澜目光直视远处那片跌落在地的乳白色月光,满眼迷离,淡淡说道。
“此处虽处世内,但犹如世外,小姐近些日一日待在此处,少近人烟,不免会感到心中烦闷。”珂珂见她不语,便知她无心谈说,就想随意言语几句,自己就此脱身罢了。“天色不早了,珂珂先退下了。”她说着,便准备离开。
苏屏澜见她要走,回头叫住了她。“等等。”
“等下夫人传唤,我却不在眼前,怕是要遭责骂的。”珂珂随意扯出一个理由,想尽快离开此处。
珂珂心知自己此时并不该在此处,只是一时间想起星辰对这女子竟如此上心,心中刹那间便充满着恨意,想着要来看看此女到底是何等人物。不料来时竟被她察觉,眼见天边开始泛白,倘若自己再不走,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夫人身边伺候的人众多,似乎也不差你一个,等下要是她问起,我担着就是。”
珂珂见苏屏澜硬是要留她,自己若再要有过多辩解,怕是会让对方起疑。
“也好。”她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天边开始略微泛红,天明前暗夜中迷离的那股冷艳而又鬼魅般的气息,似乎在这微红的掩盖下,一丝丝被涤荡,直至消失殆尽……
“来,你坐下。”她将珂珂拉到身边,委身同她坐在一处。“你在夫人身边待得时日似乎不短?”同她随意聊道。
“是。”珂珂淡淡的回答道。
珂珂对苏屏澜虽称不上是有万分的恨意,但多少话中也饱含着反感,她尽量用自己少的不能再少的只言片语,来使这段与苏屏澜相处的时间削减。或许是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的缘故,她从不会像任何人表露出自己的心事,更不善与人如此深切的交谈,哪怕是普通的闲聊,她也不会……
“哦。”苏屏澜轻叹道。“对了,我见你与平日里服侍我的人并不一样,那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呢?”苏屏澜忽然想到些什么,见眼前这身穿黑衣的女子并不同于往日替她端茶倒水的婢女,她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冷艳孤傲的气质。并且在她的脸上,还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听闻此话,珂珂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或许是她还不习惯这样朋友间的交谈,她正在试图用最快的速度在脑海中搜寻出对于她来说最正确的回答方式。
“其实我跟她们差不多,只是我总是在夫人身边而已。”
“哦,这样啊,那倒不如我向姑姑将你借来陪我一阵子,以后我们也可以在一起做个伴,你说怎么样?”苏屏澜说着,嘴角露出了淡美的笑容。她并不知道珂珂的真实身份,她不知道珂珂存在的意义,更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竟是曾经想置她于死地的人。
而屏澜此时的这些话,在珂珂的耳中,却是犹如一场笑话一般,可正是如此,珂珂不免感到有些诧异。她竟是一个如此没有心机,如此单纯的女子,她甚至忽略了她在暗处对她肆意的偷视,更不曾怀疑她对她回答的每一句话,似乎像是一面空白的白墙,由得她任意的涂抹。
而这也让她心底最深处,第一次感知到了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
眼前的这一切完全出乎她之前的预料。“不!或许这一切都是假象而已,她若不勾引星辰,如何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让星辰如此在意。”珂珂在心中暗暗对自己默念道。她不可以让自己那股莫名而又诡异的情绪,在心底间肆意的冲撞。
屏澜见她许久不语,并无回应,便用膝间俏皮的轻轻碰了碰珂珂的双腿。
珂珂霎时间回过神,扭过头来,见苏屏澜望着她,对她犹然一笑。
“哦,有个问题。”屏澜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
“什么?”
“即墨公子……他……他是夫人身边的什么人?”关于星辰的问题,一连几日一直困扰着苏屏澜许久,但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去问,只得一直憋在心里,或是偶然有些猜测。
她装作一副不经意,目光随意的朝着别处望去。
“小姐怎么问起他来?”
“哦,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珂珂望着她,片刻不语,说道,“她的手下。”
“哦,这样啊。”屏澜回过头望了一眼珂珂,浅浅一笑。
此时,一缕阳光正正的打在她们眼前的水面上,耀的人睁不开眼来。
“小姐,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等等,还有一事要问你。”
“嗯,说吧。”
“‘石丘洞’你可曾听说过?”
犹如一道闪电,正朝着珂珂头顶处劈来,她不禁身子一怔。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珂珂心中明白,这个洞藏着他们无数的秘密,可如今连苏屏澜也问起,她似乎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我只是听说的。”
此刻,珂珂正在心中衡量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分量,夫人曾说要将苏屏澜留下来,又如此好生待她,便是表明已经要拿她当做自己人了,那即便是说了也无妨。
“好吧,我告诉你,但你切记千万不可再与旁人提起。”
“嗯嗯,知道了,你说吧。”
“上古时期曾传下来一句口诀,‘石丘若开,天下必乱’。传说当年幽冥女妖修炼千年,为达道行巅峰便屠杀无数生灵,后来是创世仙人玄素将她镇压在石邱洞中,那石丘洞里炽热炎炎,深不见底。不出三年就能将一切妖灵融化,而那里面究竟埋藏着多少秘密,这谁也不知道。”
“‘石丘若开,天下必乱’!”苏屏澜不由的口中发出声来,跟随着念道。
石丘若开,天下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