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可你怎么知道我会从宿舍里跑来这里呢?”
马光明双眼一瞟,不耐烦地送了句话过来,“就你那点心思。”他从口袋里掏了掏,似是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掏了出来。我定睛一看,是张车票。
“明天下午两点的车,拿着。”他道。
“这个,我把钱给你。”我拉开包,手却被马光明一把按住,那低沉的声音自我头顶上方传来,“不必。”于是将车票塞到我的包里,转身便往车上走。
我跟了上去,“这怎么好意思呢?”
“那就先欠着,我会记在帐上的。”
我还想说些什么,马光明伸手将车门一关,差点将我的头卡了下来,幸亏机灵地一闪,才免遭此次不测。我怒瞪他,这人凭的讨厌,和你像是一半是熟人,一半又陌生得很。
时间凑得很好,早上请完假,回宿舍简单不过地收拾一翻。下午到了车站,休息一会,便上车了。靠着车窗的位置,我一落地便“生根,”昏昏地睡了几个小时。
母亲泪眼盈盈地在镇口接我,我很是感动了一翻,看来小暴生病之后,母亲便少了许多限制了,要不然,他不见得会允许母亲对我这般殷勤。
我跟着母亲走回去,见绕了几条道,我不解,“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
母亲回头看了看我,眼里流转着伤感,“你走了有几年了吧。我们换了房子了,怕你回来找不到路,便来接你来了。”
我心情一沉,原来只是这个原因,原以为,几年没见得光景时,时间总会堆积起母亲对我的思念,所以会特地赶来接我一趟。
我未说话,倒是母亲更加絮叨,“他这几年会了赌博,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赌光了。要不是这次倒了下去,”母亲掩面低泣,“倒是要把我们母子都拿去压了。”
母亲啐道,“都是李家那小姐,骗他钱财不说,还带他学坏了。”
我心里冷笑,就小暴还需要学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可是不用学也好不到哪去。倒是母亲,沦落到这般田地,还护着小暴。我心里一阵酸楚,在母亲眼里,我与父亲算是什么呢?
见我始终未说话,母亲也住了口,只转身,眼里泪花闪闪,道,“这几年过得可好?”
我松了口气,自从下车见了母亲,走过一段长长的公路,绕了几个转角,再过了两条桥,我一直在等着她问这句话,好歹也让我知道,我还是她女儿。
然而真要问出来,千百番话语如今却觉得说不说都无所谓了,因为不见得我说得多深入精髓,多百转千回,母亲也未必见得就会去听。倒显得浪费了大好一段时间的口水。
母亲眼里还是有欣慰的,“变了,变得不一样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
我忽地想起马光明,若没有他那翻话与孙露的教导,如今再转回来,母亲或许会如刚才那般啐一口吐沫,“终是变不了凤凰的,那当初又何必一起了之。”
每每思及此,我都要在内心深处非常洋气地感激一翻马光明,就是对他说声:“Thankyou!”
同时每每思及此,自觉没有为马光明做些什么,也惭愧得一塌糊涂。
我实在数不清要绕多少道,母亲终于阳光灿烂地回头对我道,“到了。”
我一抬头,心口处犹如重重地被人捅了一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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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我旧时与父亲和母亲三人的家,自从搬到小暴那后,这屋便一直荒费着,如今让母亲派上了用场。
我冷冷地看向母亲,“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
这是我与父亲母亲三人的地方,为什么把小暴带到这儿来。
母亲低低道,“这不,往日的房子都还在欠得债上了,我们几个也只好搬到这儿来了。”
正说着话,屋里走出一大男孩,叫了母亲一声“妈,”想是有事要问。我仔细打量着他,站起来的个儿,都差不多有我高了,他看到我愣了愣神,然后冷冷地转身回屋去。
是弟弟,“是文华吧?”
母亲拿手在衣服上搓着,笑道,“是呀是呀,都十三了,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个儿估计要比你高了。”
我渡步在院子里走着,细心地抚过院落里栽着的山茶花,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当年我与父亲母亲细心生活过的地方,然而如今,屋里头住着个外来户。
母亲扯我的袖口,低低道,“去见见爸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