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罗派昂。前面提到过,我是马荣的一个写诗的朋友。我居住的城市离马荣的城市大约有一千五百公里。那天我出差到了X市,办完事后,我去看马荣。我花了很多时间找那条街和门牌号(他给我的信封上有),我推开他家的门(门竟是虚掩着的),在两个房间里没有看到他。我就去打开他家的院子门,这我知道,早听他在信中讲过他的弥尔顿。那时我站在门口,被惊呆了。
一条大狼狗就躺在我的脚边,它已经死了。弥尔顿(我想这就是它,院子里没有别的狗。但它的模样太像狼了,只是非常瘦。后来我知道它最后饿了三个星期)的嘴好像还咬在什么上似的,咬下去极深,牙齿像刀刃深切地嵌在里面——但那里只是空无,是凝固不动的空气。
地面有很多可看出是喷溅开的血迹,都已经干枯,它们像影子一样贴紧地表存在。
当时我心情慌乱地走回马荣的房间,我在屋子里四处找,没有找到马荣。这里发生了什么,或者什么在继续发生着。我闻到了一股形而上的气味,即时间的可疑性,一些事发生了,一些事也许根本就没有发生,只是臆想。或者是时间在拥挤中的一层皱襞,一种变形的呈现。我不由得兴奋起来。我也没有报警,我可不想惹麻烦。但我想弄清一些事情的缘由。
我在马荣的桌上首先发现他写完的那首长诗,我一气读完了它。我觉得真是一首奇特的诗,写得有些繁杂,但诗句沉重有力。
接着我又找到了他的一本手记,从笔迹看正是他这一年的零星记录。除此,我没再发现他这一年还写了什么。
之后我带着那本手记匆匆忙忙就离开了X市。我没有去翻看那些天X市的报纸。(否则我会知道得更多一些?)
这之后,我一直没有马荣的消息,不知他到底是死是活。应该说出来的是,这一篇东西所讲的事情,是我根据马荣的零星手记整理而成(包括马荣可能的结局,也源自对手记内容的推测)。自然,对马荣所记的,我很大程度上半信半疑,有些情景太不可思议,虽然同时又已差不多为其所迷惑,如惯常的迷惑于虚构中。唯一马荣(或马荣的尸体,或有关马荣后来的所有情况)至今下落不明,倒是一个事实(可一切又并非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