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篇小说《惊慌失措》2004年首发于《大家》杂志,该期刊物“编后”中对此写道:“南野的中篇《惊慌失措》,是一个典型的‘跨文体写作’文本。作品大量采用了小说式的叙述手段,但整体的构思基本是诗的、寓言的,并大量引入文论和现实内容。作者通过这个寓言式的文本,研究了当下中国诗坛(主要是‘先锋’诗坛)的困境,但无意停留在表层,而是从诗性中多种要素、创作发生学等多视觉研究之……”然而小说的发表未能产生普遍的反响,包括国内先锋诗域。能够体会者仿佛在回避着什么,其余的读者则似乎未明就里,这包括对小说中所描述的事件,和我们生存所呈示的散漫状态。随后的“北大刊评”中有文提到这篇小说,斥之为歇斯底里之作。我承认小说的确是歇斯底里的表述,只是北大年轻的博士难以领会存在者(在小说中是诗人)之存在的绝望感与疯狂的表征。
2.我1984年开始用心于诗歌写作,1988年又涉入诗理论,写小说则始于1994年7月。那个夏天我居住在长江边一座城市的某一大学宿舍区楼房里,没有课时上午就赖在床上看书或写诗。那段时间差不多每天上午都能听到不远处山坡上传来一只布谷鸟的叫声,那有质感的声音在沉静的郊区空气中传播着,像是可以看得见和能够用手去把握住的飞翔的物体。那个夏天我读了许多小说,其实在我一意写诗的年月中,我一直在阅读着各种书籍,从吉卜林、卡夫卡、博尔赫斯到帕斯捷尔纳克、大江健三郎等。我一直也想要写小说,这首先来自于阅读的快乐与震惊所给予的巨大引诱,其次是单纯的诗写作仍让我有一些不能满足的感觉。那似乎有关写作的长度,或者说写作的绵延。直到这个夏天的这一天,忽然一些记忆如水涌来,它们是一些现成的语句,是一些有意味的言语,而不是单一的往事。这时窗外连续滚动过来布谷鸟的宣讲,我克制不住地抓过纸与笔,开始了我的第一篇小说的写作。我没有停笔地写到下午,因为是靠在床头写,字写得很大很草,用了好些纸,这就是那篇《一座岛屿的狂欢》。
3.我毫不否认,我的小说方式与语言、对沉思与细部的关注,均学习了西蒙、海明威、安部公房、博尔赫斯等。
4.小说与它的想象有一部分建立在生存的经验之上。小说涉及经验的释放,在这一点上它无疑令人有一种完成后的放空感。在小说写作中,那样经验或经验性的想象得以与深思的冲动结合的美好感觉,亦让我难以释怀。根据这一缘由,我可以说小说确实是我所需要的另一种文体。而从诗学原理(小说的本体)讲,小说与诗则有共同的立足点。在此意义上,我将我的一部分诗观直接移位成一部分小说观。譬如说复杂性的保持。我认为简单化已是一种慢性病,无论思想还是艺术领域。所以我想,即使写小说,我宁愿保留着自己在诗歌中的晦涩。
5.世纪末直至新的世纪,仿佛在形成一个催促一批人加速老化的特殊的场。一段时间里,我连续发现一些仅仅几个月或顶多一年未见到的熟人,像是忽然衰老了,或头发花白,或脸面枯槁。人们的肉体如此,精神也不能免难。这也是我想以自己的方式来写小说的一个动因吧:并非抗拒时间,也不是顺应之,而是重述,构造想象的多重的语言能指。由于近年来研究电影与电视的理论,由影像美学迂回至拉康等。我想说小说就像电影,是经过漫长想象界的通道,对符号的执著追寻。是主体的执著。
2010年9月2日,杭州,本书所选小说写作与原发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