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说,将满朝文武放在什么位置?将朕,放在什么位置?”赵煦淡淡开口,“难不成,你比这殿上所有人都更洞彻军政?妄言,看来不止是儒生所为啊。”
殿上几个学儒出身的大臣面有尴尬。
李兮言虽然有些心慌,但是面不改色,这可是攸关性命,“皇上不是早已洞透了么?所以连战场都没去过的新军都能作为凭借,去宣战。所以让臣一一讲明契丹营中发生种种,不是正为了证明么?”
赵煦只看着李兮言不说话。
朝堂上众臣似恍然大悟一般,纷纷高呼“圣上英明。”
李兮言又道:“众位大人没有洞透,是因为事关己身所以乱了阵脚。”
大概是真的放下心了,或是在危机中的人们只愿相信好的一面,众臣均感轻松很多,就差有人再次提议怎么去议和了。总之气氛顿时喜气洋洋。
“李······兮言,你也是事关己身,又如何知道的呢?”赵煦的话更让众臣放了心。到底是皇帝,不管这皇帝有多大,聪明不聪明,在一个集权式政权中的象征意义更胜过于皇帝本人的能力,在这个政权下生活多年的人在迷茫时总是盲目的对皇帝充满信任。更何况这个皇帝确实非常有魄力和能力。
于是一个两个仔细想想,可不是这么回事么?
“微臣在民间时,听闻卢龙节度使的公子在山南道遇刺身亡,卢龙怀疑是范阳公子卢宴植所为,并以此为口实兴兵攻打范阳。而与范阳亲近的一些藩镇自然会同范阳一道抵御卢龙。而卢龙以一藩之力对抗范阳,且不顾老巢傍边的契丹。应该是与契丹有密约。”李兮言看着赵煦的脸猜测道,见赵煦并无任何表情,心知他肯定早已猜到。
“当然,背主做窃不得有期。但,卢龙刚出兵范阳,契丹便封了征南大王牙摩林,也未免太巧合。”李兮言顿了顿,继续道:“既然卢龙和契丹有密约,卢龙自然不会坐视契丹把手伸得太远。而且,契丹这次南征只派了区区3万人,未免太过自大了。这么点人就算是全当衙役,也不够这么多北方州县分的。”
所有人都轻松地笑起来。
可不是么,自己肯定是吓坏了,不然也不会以为这么点人能变了天。不少大臣在心里想。
李兮言心里默默道:其实,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确实有被三万人灭了的朝代。那个朝代是无比繁荣的中央集权皇朝,它有过亿的人口,有几百万的军队,甚至京城的老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这么区区三万人给淹死。但,却偏偏被这么点三万人给灭国了。它的名字叫——北宋。
“更何况,契丹并没有派更多部队来接收投降州县,牙摩林他们只是抢劫一遭便走。如果没猜错的话,微臣认为,卢龙与契丹的密约便是:卢龙放契丹入关打草谷,换取它攻打范阳时的中立。”
李兮言话音刚落,几个卢龙系的大臣便跳了出来,自从知道没有生命危险,便又想起自己的“使命”来了:“既然是密约,你又如何得知?就凭你那张嘴么?朱节度可是朝廷重臣,岂是你可以诽谤的?!”
李兮言闭口不言。
赵煦面色缓和道:“卢龙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他打范阳又不是必胜。若是输了,不是血本无归?”
皇帝的话带有点考校的意味了。众人不由暗叹李兮言走了运。
“微臣以为,若是卢龙胜,它大可以携大胜之余威在藩镇中号令诸侯,再入朝······”李兮言把那句“废立天子”给咽了下去,“若是输,至少契丹在京城周围抢劫一番,可以威胁朝廷,没有他卢龙,京城根本是契丹嘴边的一块肥肉!”
“皇上冤枉啊。”那几个卢龙系的大臣齐声喊冤,这李兮言嘴可真毒,这么一说,卢龙不仅是藐视朝廷法令,简直是造反!
赵煦挥挥手:“拉下去,处斩。”
寥寥几个字便人头落地。
李兮言心有戚戚,君威果然是个吓人的东西。希望自己过了这关,可以带着四牡离开。
“很好,果然是世无遗珠只待慧眼。”赵煦一脸真挚的笑容,从龙椅走下台阶,轻轻扶起李兮言,想了想道:“朕,封你为丹心之臣,暂为起居舍人。”
所谓起居舍人就是记录皇帝的日常起居行为,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甚至宫里的女官都比他大些。众位大臣放下了心,看来皇帝还不敢明着往朝堂里塞人。实权的官职还得考试,考上了,自然要认自己这些个老师的。
于是一个个都亲热起来。
李兮言有点丧气,自己冒了这么大险竟然只得了这么点大的官,这皇帝还一脸真挚,笑得像朵花,地对自己说封了自己个六品官?
算了,蚊子再小也是肉,村长再小也是官。从小连班长都没当过的李兮言安慰自己,反正自己哪天就走了,小官也好脱身。
拜辞了皇帝,接了四牡便去了京城的小院子。
“言姐姐,你真的回来了!”四牡激动地抱住李兮言。
李兮言见四牡几天不见就瘦了一大圈,感动得要命。
缠着李兮言说了契丹大营的事情后,四牡告诉李兮言她在宫中被派到冷宫做杂事,如果李兮言不回来,她估计永远呆在冷宫了。
“冷宫,是不是有很多疯子?”受影视剧影响,李兮言很八卦地问?发疯的妃子,真是耐人寻味啊。
“没有。只有仙女。”四牡眼睛亮出星星。
“真假的?你当你去了广寒宫啊。”李兮言不信,“看看,这房子不错吧?黄金地段,寸土寸金,还人性化住宅呢。”
四牡没有纠结仙女的事,开始布置起院子来。
“咱们的院子?”四牡很开心。
李兮言随口答:“单位福利好,随便发的。等你老公我往上爬,级别一上,随便考个职称,就能换更大房子了。”
由于与皇帝结识特殊的原因,对外,四牡是李兮言的娘子。
“相公,你说什么?”四牡停下手中的家什,侧头问。
“咳咳,那个,我是说,朝廷对我恩重四海,赐下宅院。本官对皇上丹心一片,早晚会出人头地。到时,适逢置举,你相公我便考个功名,进阶品级,便可让娘子你锦衣玉食了。”
“嘻嘻,相公你真好。”四牡温柔道。
李兮言恶寒,大小姐你还是粗鲁点比较正常。
由于品阶低微,李兮言不用去早朝,只呼呼大睡到日上三竿,才晃晃悠悠去吏部备案,然后屁颠屁颠去御书房报到。
由小太监从御书房引到御花园的听澜亭。
一路上栽种的牡丹,浓艳、热烈得让人似游在画中。微风过,轻柔的拂柳,荡漾起暖暖的心漾。偶尔几声鸟鸣更让人心旷神怡。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李兮言远远地就看见,一片葱翠中那一角嫣红的小亭,四周牡丹正开得耀眼。
“微臣拜见吾皇。”
亭内一身石青色便服的赵煦头上只系着普通书生式样的巾,倒显得脸上的棱角柔和了不少。
“李卿平身。坐下与朕手谈一局。”赵煦似是心情很好。
“这······”李兮言不能说一点不会围棋,但从没系统学过,碰得也少。
见李兮言扭捏的样子,赵煦明白她该是不会。琴棋书画可不是人人都能负担得起的学业,穷人家的孩子更是想也别想。皇帝自以为给李兮言找好了理由,谁知到在另一个时空,少年的时间都被网络给占了?
赵煦吩咐太监收了围棋,便让李兮言坐下饮酒。
虽说有点受不了古人什么菜都没有,对着花就能喝酒,李兮言还是硬着头皮喝了。
“李卿大才,可否嫌朕给你的官职太小?”赵煦淡淡道。
“咳咳~~”李兮言差点没喷出来,“微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