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镔铁的横刀砸在尘土里,溅起灰尘弥散。
“勇气,一个男人最大的财富,将会决定你们谁能活下来,谁会死。”牙摩林嗤笑,“这玩意儿,本王还真想看看你们南人身上有多少。”
众契丹勇士围在帐外的空地上,豪放地大笑。
李兮言顾不得嘲笑声,颤抖着第一次拿起刀,好沉。刚抓在手里,就感到一个视线在自己身上,抬眼一看,是那个魏朝侍卫。
他双目赤红,面皮绷得很紧,手中的刀迎着阳光射出刺眼的光,仿若死神的镰刀。
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李兮言从来没觉得自己是那么地渴望活着,而在此刻,对方也同样吧。
起跑,尘土在脚下翻腾。
举刀,阳光在刃上怒吼。
近了近了,那侍卫粗重的呼吸都似乎听得到。
但,响声最大的是自己的心跳,像是要跳出来似的。想要逃跑,但逃跑就是把毫无防备的背朝向对方的兵刃。
“啊~”李兮言闭上眼奋力举起刀。
“噹”刀刃相抵。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李兮言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的刀自与自己的刀相交处,断成两截!
魏朝侍卫也没有想到,怎会如此?!怎么会?!在愣神的同时左胸猛地一凉,然后剧痛~
“你!”魏朝侍卫努力瞪大眼睛看向胸口那一刀······倒下,那双眼仍然死死地盯着刀。
李兮言缩回手,全身像是突然失去所有的力气,猝然跪倒,面色苍白,汗湿的乱发贴着干涸的嘴角,像只快死的鱼喘着气。
刚刚那瞬间,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一刀戳进侍卫的心脏,但,就在刀刃感觉到肌肉的一瞬间,李兮言几乎都要叫出声来,杀人?
“会杀人的女人···有意思。”低沉的男声讽刺般响起。
眼帘外出现一双精美的鹿皮军靴,是牙摩林。
“你······”李兮言张张口,忍着对死尸气味的恶心,道:“我活了,我活了?”
“是,”牙摩林见李兮言难看的脸色,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蹲下来,抚开她脸上的散发,拉她站起来,“你活了。”
“恶······”
“哇,你你······”牙摩林猛地推开李兮言,跳起来。这女人竟然吐在自己身上!
“呵呵·······”李兮言无声笑起来,劫后余生,就是这个感觉吗?
“疯女人!”牙摩林嘟囔,“也只有疯女人杀了人才会笑。”
李兮言听闻身体一僵,看向那侍卫。睁大着恐怖的双眼盯着胸口的刀,面色是异常的白中透着黑青,一动不动地躺在尘土里,血或红或黑,或凝固或流动。
李兮言看着那双眼睛,只觉得浑身冰冷。刚才的紧张和对死亡的恐惧随着胜利消失,此刻面对这死在自己手下的人,李兮言不由自主地又战栗起来。
“你杀他的时候都不害怕,现在又怕他作甚?”牙摩林见她颤抖的身子在寒风中分外可怜,莫名道。
李兮言吓得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只捂着耳朵,张惶道:“我没杀人!他不是我杀的!”
牙摩林眼中露出一丝了然:“终于像个正常女人了。以后杀多了人就不会再······”
“是你!是你杀了他!”李兮言激动地打断他,“我是不得已的!”
牙摩林失去了耐性,点了两个亲兵,送李兮言去一边军帐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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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皇宫,金銮殿。
“朱滔怎么说?”赵煦闭着眼靠在龙椅上养精神,他已经两天没有休息了。
“卢龙节度使说······”文渊阁大学士去了趟卢龙碰了一鼻子灰,这回又不得不面对这乖戾无常的皇帝,心中叫苦,“请皇上在京城稍待,他灭了范阳反贼,就来···”偷偷抬眼瞧瞧皇帝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波动,还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样子,“就来勤王。”
“嗯···”赵煦似梦呓般道:“很好。”
文渊阁大学士擦擦汗,躬身告退。
常侍夏永华轻轻上前,给皇帝盖上轻柔的毯子。却不想,触到一双如深潭般的漆黑眸子。
“老奴以为皇上睡了。“夏永华讪讪道,小皇帝越长越大,自己越来越吃不准他心里的想法了。
“朕还没睡。”赵煦淡淡道,“城防怎么样了?”
“京城百姓都踊跃支持,甚至拆下房子,为加固城防。东门、北门、南门都完成了,西门还有一半工程。说明百姓对朝廷还是有信心的。”夏永华详尽地阐述。
赵煦按了按眉心,道:“契丹那里呢?”
“契丹···”夏永华有些瑟缩道:“轩城来报,说是已经围了3天,请求朝廷派兵支援,若再不来,就···开城投降。”
“唔···”赵煦沉吟一会儿道:“兵力全部撤回京城,只要保京城无事。其他的,朱滔应该头疼了吧。”
“是,还有,契丹那里来了个人,骑着马走到京城门口,扔下了一大口袋血淋淋的脑袋···正是那些宣旨的人······”夏永华斜睨这皇帝的脸色。
皇帝还是没有表情,点点头算是知道了,然后又闭上眼。
夏永华明白皇帝是真倦了,招招小黄门抬来龙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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囔囔皂靴声在帐内不时地响起。
“本官旨宣完了。大王是不是该放本官回朝复命了。”李兮言看向那发出囔囔噪音的人。
“不急···”牙摩林摆摆手一脸真挚,“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变成男人了?”
李兮言哭笑不得,明明不久前还想杀了自己,现在非装出这幅朋友样,真令人作呕。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王还是不用浪费时间吧。”
“你为何这般拒人千里之外呢?卢宴植那小子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兮言听他说卢宴植,脸便冷下来,“大王大可不必对我这小人物如此礼遇。小的可当不起。”
牙摩林阴阴一笑,道:“对救命恩人,南朝人就是这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