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我一直在走,走得腿都快断了,我从床上爬起来,唔,腿当真酸得要死,昨晚我到底梦见什么了?参加了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还是和玄奘法师一起去西天取经了?
阿Cat柔情款款地端着饭盒去洗漱,我换好了衣服开门出去,束晟继连早点都买好了,冲我笑笑:“吃早饭了。”
“……”我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过饭了。
接下来几天过得颇为平静而无聊。白天去奶茶店,生意冷冷清清,冬天嘛,没办法,晚上回来斗地主,贴条子最多的人永远是阿Cat,真不知道是她点儿背还是人品不好。
又是一个阿Cat惨败的夜晚。她气鼓鼓地去睡了,我看向束晟继:“我觉得最近几天我都挺正常的,警备状态该解除了吧?你该不会是打算监视我一辈子吧?”
束晟继的脸色有些发青:“你觉得我在监视你?”
我赶紧赔笑:“刚才口误了,保护,保护。你总不能保护我一辈子吧?”他的脸色略为缓和了一些,我赶紧道:“你说的那个什么动妄,我听不大明白,反正就是说开了杀戒之后,怕我有一就有二,是这意思吧?但这几天你都看到了,我过得多和谐啊,简直就是和谐社会的样板青年。酒吧主要是晚上营业,你也请了好几天的假了,该回去好好上班了。”
束晟继还想说什么,最后长叹了一口气,无力地道:“算了。你都说没事了,那我也就不多事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诡异得像是一个梦。我推开浴室的门,看见的却是一个热带雨林之类的存在,绿油油的大树上缠绕着多情的藤蔓,植被如此密集,天空都被遮住,光线昏暗,空气潮湿,微带腐烂的霉味,没有风,闷而热。我的手还搁在把手上没拿下来呢,我扭过头去看束晟继:“欸,你看见了吗?”
束晟继的表情告诉我,他看见的就算和我不一样,但也绝对不会是一个正常版的浴室。
我问他:“你觉不觉得我应该把门关上?”不等他回答,我已经把门重重地推了回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门里探出一条藤蔓灵活地卷住我朝里拖去,我挣扎着想要反抗,可惜手上没有任何称手的武器,束晟继左右看看,从茶几上拿起一把水果刀冲了过来,结果他被另一条藤蔓卷住了……我被这个疯狂的梦雷到无语了:触手系都出现了,我还能说什么?!
总之,我和束晟继一起被拖进了浴室,然而站定之后,我眼前的世界又变了,热带雨林消失了,现在我站在一个看上去比较正常的树林里,如果树林里没飘着一层黄雾,我会觉得更加安心。这又是什么?瘴气?我不确定地看向身边站着的束晟继:“欸,我是在做梦吗?”
束晟继牵起我的手,严肃地道:“你掐自己一把就知道了。”
“……”这个语气告诉我,我大概不是在做梦……“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束晟继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打探一下才知道。”
我们开始在树林里晃悠,我的方向感很不好,不清楚我们是在往哪里走,想来没准绕了圈子也不一定,因为依照束晟继的个性,迷路了他也会羞于承认,而这个树林里的树全都是亲戚,个头和模样都差不多,我不是它们的一员,认不出它们的区别。
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下渐渐出现一些细碎的白色粉末,束晟继的表情更加戒备,我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在见到一具倚在树下的骸骨时,这个预感成真了,果然,那些粉末是破碎的尸骨。我们被梅超风请来做客了咩?越往前走,尸骨越多,地上还有一些兵器,刀枪剑戟还有一些我说不上名字的,种类极其丰富。
因为前戏太长准备得太充分,所以等真的看到一条大白蛇的时候我并不怎么吃惊。它张着血盆大口,鲜红的蛇信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木叉,它的身体有一节高高隆起,想来是刚刚整吞了什么食物还来不及笑话,所以它对我们的来访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激情,只是颇为冷漠地甩了一下尾巴,把我们打到山壁上。
我浑身疼痛地醒来,感觉自己好像被车碾过了一样,颇为吃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迟迟不肯变换场景,我无力地靠在山壁上,束晟继倒在我边上,过了一会儿,他也醒了,他的状况似乎也不比我强到哪里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白蛇正在休困。我凑近了束晟继低声道:“你有什么法术可以把我们瞬移出去么?”
束晟继摇摇头,神色颇为羞愧:“有那种法术我早就用了。”
说来也是。“那怎么办?”
束晟继想了想:“我来拖住它,你赶紧跑,能跑多远是多远。”
看电视剧的时候,我最恨的就是两个人遇到了危险,一个对另一个说“你走先,我断后”,另一个却哭得像是自己被留下来断后一样,大喊大叫“我不走,我不走”。我站起来,简洁地道:“好。”
我没走两步,踩到了一根疑似腿骨的东西,“啪”一声清脆的响动,它断了,这个腿骨的主人生前一定骨质疏松!然而现在给他送一箱钙片也来不及了,沉睡的大白蛇醒了,吐着信子抬起头朝我们看来,血盆大口里喷出腥臭的气体,束晟继拾起一把剑冲上来拦到我身前。
眼看一场恶斗就要展开,值此千钧一发之机,无数武侠、仙侠、玄幻、西奇小说的经典桥段从我心上低空飞过,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大吼一声:“打蛇打七寸!”
眼下束晟继站在我身前,我这一吼就是贴着束晟继的耳根子炸起来来,他被我的这句提醒吓得一个哆嗦,剑都差点从手里飞出去,他迷茫的双眼中顿时流溢出灼人的光彩,兴奋地道:“对呀,打蛇打七寸,我怎么忘了这个?”
只要是中华儿女差不多都听过这句话吧。这家伙怎么总是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就像上次他信誓旦旦要保护我结果薄辰子在他眼皮底下把我掠去关小黑屋,我正在心里鄙视着束晟继,他已经提着剑蹦了出去,我正准备看“刘邦斩白蛇”之束晟继版,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保持着那个要向大白蛇冲过去的姿势,头也不回地问道:“那个……蛇的七寸在哪儿?”
我心中又急又怒:“你、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蛇的七寸不就在……”说起来我还真的不知道蛇的七寸在哪儿,从头往尾巴数第七寸?从尾巴尖往头数第七寸?又或者是蛇身的三七开or七三开?我茫然地挠挠头,心中只觉悔不当初,我和重华算是同过患难(一起关小黑屋)共过荣华(吹热电风扇看偶像剧刷天涯八卦)外加滚过床单(其实地板也是滚过的……),我怎么就没想过问问他蛇的七寸在哪儿?他要是和我讲讲《野外生存·擒蛇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那可是不折不扣的现身说法,我还能顺便实习一把,可我怎么愣是给错过了呢?
我正在反思自己过去是否过于享受宅女淡定人生而缺乏居安思危精神,束晟继已经有点定不住那个要扑未扑的高难度姿势,腿脚略微发着颤地低声道:“梦梦,快点,七寸在哪儿?”
我没有笑话他胆儿小,因为我也看出来了,他腿脚发颤未必是害怕,只不过那个“╲”的姿势真的很考验平衡度,把时年二八的刘璇穿越过来也未必撑得住。我左右看看,从地上抄起一根看起来没怎么生锈的长枪,咬咬牙冲了上去:“你插从头到尾数第七寸,我插从尾到头数第七寸!”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我就不信把它插穿在地上连成一条线段它还能蹦跶起来咬我!
这一次束晟继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不得不说,他智商真的挺高的,我喊得那么快,他居然听懂了我在说什么而且完美地执行了,那把冲着大蛇过去的剑不是砍,也不是削,而是插……
望着血泊中扭动不已但明显只是垂死挣扎的大白蛇或者说大白蛇尸,我举起袖子揩去额头上的冷汗,心中万分感激九年义务教育,要不是初中时候几何学得还不错,我能在这么紧急危急的时候想到这么高明的办法吗?
正要转身离开,大白蛇的身上忽然腾起一阵迷离的白光,我心里咯噔一下,望向束晟继:“它该不会要变身从大白蛇1.0安装版进化到大白蛇1.5完美版了吧?”
——没办法,最近玩游戏比较多,每隔两三天就得下个补丁包。
束晟继一脸紧张地把我拨到他身后:“先看看。”
就像玄幻剧里最爱演的那样,白光中只见画面在“颤抖的大白蛇”和“颤抖的白衣MM”之间快速切换,抖得就和筛糠似的,我揉揉眼睛,尊敬地问:“小姐贵姓?芳名可是素贞?”
不知是听不懂普通话还是压根就不会说话,地上的白衣MM并没有回答我,饱满的额头上凝起豆大的汗珠,明月般姣好的面庞因为疼痛抽搐着,我有点看不下去了:“她看上去太可怜了。”在地上扒拉扒拉,捡起一把弯刀塞到束晟继手心里,我转过身去拿手掌捂上眼睛:“你给她个痛快吧。”
“……”束晟继没有说话。
但利器跺在肉上的声音和忽然变得呛鼻的风清晰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下来的路上束晟继沉默了许久,我被他偷窥得有点抓狂,终于忍不住主动搭话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适才,我以为你会放过它……”束晟继低声道。
“为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妖怪么?”
“我还喜欢老虎呢,但放一只吊睛白额猛虎到我屋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同我族类也未必不能诛啊……”我笑眯眯地看向束晟继:“tokillortobekilled,这个哲学命题很深奥的,等离开这里你慢慢地想,尽情地想。”
过了一会儿,束晟继小声道:“这个语法好像有问题。”
“……”我决定无视他,因为我过了六级,我是权威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