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吴易太子之祸的腥风血雨后,东吴的政治动荡暂告停息。公元252年,孙权病重托孤,面对朝中元勋殆尽的窘境,他只得启用了刚愎自用的诸葛恪。诸葛恪虽有才干,却矜己凌人,独揽大权,这引起了新帝孙亮的不满。于是在孙亮和皇族孙峻的密谋下,诸葛恪被诛,成为千古教训。
孙权托孤诸葛恪
吴易太子之祸告终,年仅七岁的孙亮被立为太子。孙权因太子年幼,想为其寻找可堪托付的重臣辅佐,然而此时的朝廷中已是良臣诛尽,人人自危。身为皇族的侍中孙峻向孙权推荐了大将军诸葛恪,孙权深知诸葛恪性格刚愎自用,但眼见满朝无人再比诸葛恪合适,于是就命人召见诸葛恪。诸葛恪前来,病重的孙权在病榻上下诏,封诸葛恪为太子太傅,命令朝中诸事都由诸葛恪统一协理。东吴神凤元年(252),一代帝王孙权病逝,享年七十一岁。同年,孙亮继位,改元建兴。诸葛恪以顾命大臣的身份,统领朝政。
诸葛恪,字元逊,是东吴元老诸葛瑾的长子。他年少时便以聪明练达出名,出口答对、辩论应机,无人可比。一次,孙权嘲笑诸葛瑾长了一张驴脸,便命人牵上一头驴,提名叫诸葛子瑜(诸葛瑾,字子瑜)。尴尬时刻,诸葛恪跪请孙权,为此驴再添两字,孙权好奇地允许其执笔,只见诸葛恪在下续上两字:“之驴”,满座欢笑。诸葛恪机智地化解了父亲的尴尬,孙权很是赏识,还把那头驴赐给了诸葛恪。还有一次,蜀国的使节前来,孙权想为诸葛恪讨要一匹好马,就对使节说:“回去告诉你们丞相诸葛亮,给他侄子诸葛恪找匹好马来(诸葛亮是诸葛瑾的弟弟,诸葛恪的叔叔)。”话刚说完,诸葛恪就跪谢圣恩。孙权不解地问:“马还没来你谢什么?”诸葛恪回答:
“蜀国不过是圣上在外的马厩,圣上如今索要,好马必至,我安能不谢?”孙权听后大悦。诸葛恪机智敏捷,皆如此类。
尔后,诸葛恪出任各级官职,所在皆有不俗成绩。吴易太子之祸后,陆逊去世,孙权令诸葛恪接任陆逊,封大将军。孙权死后,诸葛恪辅佐幼主,总理朝政,他当即废除了朝廷中很多不合理的规定,宽刑役,去关税,各项措施深得百姓欢心,而他的声望也日渐高涨。诸葛恪每次出门,沿街的百姓都争相伸脖眺望,想一睹他的风采,诸葛恪俨然成为东吴新的希望。
矜己凌人
刚刚统领朝政不久,诸葛恪就率领吴军打了一场大胜仗。东吴建兴元年(252),诸葛恪率众在巢湖一带修筑东兴堤。魏国看到吴国跑到自己的地盘上来修工程,深以为耻,于是命大将胡遵、诸葛诞等率众七万,前来攻打吴军。诸葛恪亲提四万吴兵迎战,派留赞、丁奉等将为前部。魏军将领见吴军兵少,轻敌大意,在营中喝酒作乐。吴军大将丁奉见敌怠慢,命令士兵卸掉铠甲长矛,只带盾牌砍刀,裸身逼近敌营。魏军望见吴军如此,大笑不止,更加不以为然。吴军趁魏军松懈,突然发力,擂鼓冲进敌营,大砍大杀。魏军惊恐溃散,相互蹈藉,死者数万。吴军俘获辎重无数,大胜而归。
诸葛恪得胜而归,孙亮加封其为阳都侯,授予其都督全国军事的大权。得势的诸葛恪更加心高气傲,他不避讳功高震主的危险,反而越发骄纵。得胜的他逐渐滋生轻敌之心,破敌的次年,他又想出动大军与魏军交战。如此短时间内接连动众,他的想法遭到了很多朝中大臣的反对,连他的好友丹阳太守聂友也写信好意劝阻他,认为天时未到,不宜接连用兵劳师动众。但目空一切的诸葛恪却全然听不进去,他回信给聂友说:“你虽然明白自然之理,但不懂得天有大数,你再反省反省,就能开悟了。”
于是,诸葛恪摒开众议,执意出兵,劳师二十万之众,惹得沿途百姓怨声载道。他指挥吴军包围合肥新城,昼夜强攻,士兵死伤惨重。攻击持续近三月,眼见即将攻破,魏军守将张特诈骗诸葛恪,派人前往吴营,声称已无心再战,只是忌惮魏国法律规定的将士若守城不足百日,就会连坐家人,而现在已守城九十余日,于是他求诸葛恪宽限时日,百日一到魏军就出城投降。心浮气躁的诸葛恪信以为真,下令放缓进攻,结果给了城内的魏军修养调整的时机,等到百日期限到来,魏军已将城防重又修固,拒守不降,而后续的魏国援军已到。被欺骗了的诸葛恪大怒,执意继续攻城,结果士兵或死或病或伤,损耗大半。时值大暑,气候炎热,吴军将士疲劳不堪,腹泻、流肿等病患肆虐横行,死者铺地。军营中哀鸿遍野,众皆愤恨,但诸葛恪却晏然自若,毫无愧疚。军医向诸葛恪通报严重的病情,诸葛恪却认为军医扯谎,差点斩杀了军医;将军朱异在作战上与诸葛恪有不同意见,诸葛恪就将他撤职,打发回了后方;都尉蔡林屡次劝谏诸葛恪,诸葛恪丝毫不听,失望之极的蔡林干脆策马投奔魏军而去。如此种种,诸葛恪威望尽失。
最终,劳师远征的吴军无功而返。无功回师的诸葛恪担心朝中议论,于是变本加厉地施行专权。他罢免了有反对意见的大臣,还将宫中守卫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亲信。朝中为之惊悚,民怨因之四起。
自取灭亡
早有企图的侍中孙峻见诸葛恪人心尽失,便编造诸葛恪即将谋反的谎言,与早已对诸葛恪心存畏惧的皇帝孙亮密谋邀请诸葛恪宴饮,借机除掉诸葛恪。东吴建兴二年(253),孙峻以孙亮之命召诸葛恪进宫。诸葛恪出发前夜,家中灾异鬼怪之事不断,诸葛恪通宵未眠。临到出行,洗脸水和衣物都无故腥臭;走到门口,又有狗衔其衣不欲其行。他刚一出门,客厅的房梁就莫名其妙地折断了。及至宫门,种种不祥之兆令诸葛恪犹豫不敢入。
守候在一旁的孙峻连忙出门迎接,他采用欲擒故纵之法,有意对诸葛恪说:“您若是身体不舒服,可改日再来,我去跟圣上说一下。”这让自负逞强的诸葛恪很是不爽,“我自己会进去。”于是,诸葛恪持剑上殿,入座宴饮。孙峻命人斟酒,警觉的诸葛恪担心酒中有毒,迟迟不肯喝。孙峻又故作姿态地叫来侍者:“诸葛使君的病还没痊愈,他带有常喝的药酒,快去取来。”侍者取来药酒,诸葛恪这才放心。
酒过三巡,孙峻见时机已到,示意孙亮起身回避,自己则借口上厕所,跑到外面脱下礼服,换上格斗的短衣,一跃跳到诸葛恪面前,大喝一声:“有诏收诸葛恪!”诸葛恪惊起,想拔剑自卫,但还没等他抽出宝剑,孙峻已乱刀砍下,诸葛恪登时倒地。诸葛恪的侍卫张约从旁用剑砍向孙峻,砍伤了孙峻的左手,孙峻回身一剑,斩断了张约的右臂。诸葛恪的随身卫兵听闻有变,尽皆冲上殿来,孙峻见状大喊:“今日要取性命的只有诸葛恪一人,今已死!”卫兵们平日已对诸葛恪心有不满,于是都退后不问了。孙峻又令士兵在诸葛恪身上一通乱砍,然后抬出殿门,清洗地面,他则重坐回原位,饮宴继续。可怜诸葛恪骄吝矜己,最终自取灭亡。
诸葛恪死后,尸体被用苇席裹住,弃置在石子岗,其家也被夷灭三族。诸葛恪的死虽不足惜,但从众望所归滑落到人心尽失,本已根基动摇的东吴因他生前死后搅起的风波,变得更加摇摇欲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