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是骂猫,暗是骂人。我无动于衷看着他黑着脸,双手背在后面。厌恶地低头蹙眉,想起师兄的话,就越发生厌了。
“不知宸大人来访所为何事?”半响,他左相爷终于记起这屋内还有一人,也不见赐座,语气平淡。
你就装吧!我无声轻叹一口,抬起头,堆笑,“左相大人,安宸此次是为公事而来,无其他来意。还望大人明鉴。”
李密踱步,坐到太师椅上,眼利脸绷,浓眉似剑。“宸大人这是何意?”
居然还故犯糊涂,我心一沉,虽说师兄早就把他李密的为人给我通了个紧,可是一想到他对自己下的毒,那个恨啊。姑娘没招你没惹你,不过就是收个欠银而已,至于下这么重的手么!道貌岸然的老家伙!
“哦,想必左相大人朝务繁身,安宸本不该来打扰。只是……只是今日早朝左相大人也听到皇上的意思的吧?”
“宸大人这是什么话,皇上的话老夫当然谨记。难道宸大人认为老夫惘顾朝纲不成!”李密紧绷着脸,从我进门那一刻就没松开过。此时,这话的竟是若有所指,然,我却真的有些语塞了。但是这也不能怨我,自己几斤几两自个儿心里自个儿掂量。往日里不过是仗着点小聪明,蒙混过关,真真遇上狠角儿,那只有哭的份。
我干笑一声,又清了清嗓,李密一句惘顾朝纲,实则是贬损之话啊。安宸大人当朝走神,被罚收欠银的事,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我愤恨不已,偏偏他的话又说得滴水不漏。不过,既然是人尽皆知了,那未免也不是件好事。起码,我不必担心难以启齿,不是么。
“误会!误会!左相大人误会安宸了。安宸昔日朝纪松散,承蒙皇上错爱,又委以重任。安宸是惶恐啊。左相大人莫怪!莫怪!”
“哼!”李密冷冷一哼,尽是嘲讽,“如此说来,宸大人来我相府是为讨教而来!”
此话一出,我差点没跳起来。话都这么明显了,居然还打着马虎眼,真该打!我接着笑,笑得脸皮生疼,“安宸驽钝,自知资质浅薄,还望相爷多多教诲。”
李密甚是得意,见我如此卑微,这才满意松色,提起官腔,字字有声,“安宸大人可知十五年前,安氏右相长子也名安宸!”
废话,那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呃,好吧,那是我从进了宁王府就知道了的事。压低头,我继续卑谦,“安宸有所耳闻,长公子过人之处,安宸远不能及。”不过,这会儿提起他是何用意?“听闻先皇得此贤臣,全是相爷之功,相爷慧眼识人,安宸敬仰!”我对您那是相当膜拜,这招借刀杀人已是置人于无形之中。
“呵,安宸大人既知长公子的名声,老夫也就不多言。怎奈天嫉英才逝者已矣,安宸大人既是得此名,理应谦逊慎行,鞠躬为民为国!”
“相爷教训得是,安宸行事莽撞,谢相爷提点!”哼,说得这么虚伪,故作清高,姑娘不是没亲眼见着你在朝阳寿宴上,可是点头哈腰,无所不用过。转念一想,若是他在得知,朝阳并非真主子后,又会是怎么样的嘴脸。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安宸大人请坐吧!”想来他是教训得爽了,这才想到给个坐了,官大果然无所不能。可是姑娘是来收银的,可不是来听你教训的。说到教训,恐怕您左相大人也担不起,哼!
我听罢,也不推迟,毫不客气坐了下来。这时,有丫鬟俸着茶水敲门而入,就跟算准了一样。他左相大人莫不是时常干这种勾搭,不然怎么就这么巧?想到此,就见他已端茶自饮,还以为这茶水上也会作番文章呢。我讪讪端起茶,温热,一饮而尽,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嗓子一清。
“左相大人!”
“咦,宸大人都是这样饮茶?”他一眼就看到我的茶已空,当下又是一脸鄙视。
“左相大人,安宸此次来此,为的乃是户部欠折上所提——云国未月,左相大人从仓借银三万。立据之时,左相大人并没提到所欠为何事,不过,立据归还之日,可是订在酉月。”管你怎么饮茶用膳的,姑娘今日是来收银子的。
“哦?老夫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欠帐未还,是老夫糊涂了,如此还要多谢宸大人提醒。欠银一事,皇上交给宸大人来办,真是省心不少啊。”李密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我分明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意。
一个激灵,突然又想到中毒之事,呃,又莽撞了么?不莽撞也不行啊。这李密装聋作哑,枝接旁伸的本事可是一流,方才给他诉了一堆大道理,实是惶惶恐恐。本以为入了座,到了解决正事之时。可他却还想诉诉茶道,这个姑娘可就不依了啊。然,他居然还装腔作势,装迷糊。您左相大人若真是迷糊之人,姑娘我可以不顾真公主身份给您提鞋去!
“左相大人朝事本是繁忙,一时记不起,乃是常事。安宸想着皇上定然也能谅解。只是,安宸是被下了命令了,若是收不齐这欠银,皇上那里也不好交待,左相大人身为臣首,众人敬畏,您看,是否能给众臣带个头,提个醒儿?”
“哈哈,宸大人以身带职而来,连皇上也搬了出来。老夫不看尊面也要看看佛面,如此说来也是老夫之过。来人,取银来!”
我长长吐一口气,终于可行了啊。他左相爷心里骂的舒坦了,欠银还不就是挥挥手的事情。只是他若有心叼难,今日,何时是个头啊。但是等等,取银来?不会吧!我看向李密,他眯着眼,擒着笑,浓黑粗长的眉毛,透着一股寒气。我当下忐忑不安起来,千万不要是我所想那样子,千万不要。
李密面不改色,悠然自得似是胸有成竹,“来人,眼都长在哪里了,还不快快给安宸大人加茶水!”他冷眼横扫,吓得方才送进茶水,还未退下去的丫鬟身子微晃,一个不稳,拧着壶的手颤颤抖抖差点没摔在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