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3192500000004

第4章 迷失在伊金霍洛旗草原上

心,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我一定要修建一座大庙,在大青山脚下1.

1986年。夏季。

在返回家乡伊金霍洛旗的途中,奇禄义又结识了乌兰活佛。乌兰活佛,凝视着奇禄义的容貌,倾听奇禄义的讲述,与奇禄义结伴而行。好像,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乌兰活佛与奇禄义谈起成吉思汗,每当谈起成吉思汗,奇禄义就立即来了情绪,他总是能将这些年听到过的传说与故事复述出来。

乌兰活佛,虔诚地倾听奇禄义的讲述……

在奇禄义的讲述中,乌兰活佛不时问起奇禄义为何离家出走?这些年都到过哪里?是否有过奇遇的事情发生?

奇禄义告诉了乌兰活佛他有过一枚萨满铜镜的经过,奇禄义对乌兰活佛说曾经有一个喇嘛送给他一尊佛像,还有,那个俄罗斯学者布哈林告诉奇禄义的许多关于黑水城的往事。这些年来,奇禄义遇到过无数惊险的事情,奇禄义曾在一次车祸中被甩出车窗外,那辆汽车坠入悬崖了,等奇禄义醒来才发现自己挂在一棵树上。还有一次,奇禄义从西安去甘肃途中,所乘的汽车与另外一辆汽车相撞,突然,一片碎玻璃像匕首似的,从奇禄义头顶飞过,狠狠地扎进他旁边乘客的头上……

乌兰活佛,还特别仔细地问了奇禄义离家出走那天晚上,是否有月亮?

奇禄义告诉乌兰活佛他离家出走那个晚上,满天繁星,但没有月亮。乌兰活佛问他为何向西走去?奇禄义告诉他早想就去那个地方,要看看天的那边是什么样子?

“天的那边什么样子?”乌兰活佛问奇禄义。

“天的那边,在哪里?我还没有走到天的那边。”奇禄义如实对乌兰活佛说。

“其实,天的那边,就在你的心里。”乌兰活佛告诉奇禄义。

“不会吧?我怎么不知道?”

“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长大了。你快告诉我天的那边是什么样子。”奇禄义央求乌兰活佛告诉他天的那边究竟是什么样子。

乌兰活佛与奇禄义说了许多,奇禄义觉得许多话,好像都对,却又不知道为何对?他总是问乌兰活佛许多他个人的话题,乌兰活佛总是回避奇禄义这些幼稚的问题。

“咱们要是往远处说,你的祖先就是成吉思汗。”乌兰活佛对奇禄义说。

“这我知道,我们家是托雷的后裔。”奇禄义答。

“你还知道自己的祖先?”

“我怎么能不知道我的祖先?”

“你几岁离开家的?”

“8岁。”

“8年了。”乌兰活佛,自言自语地说。

“成吉思汗像我这么大,都上战场了。”

“但现在没有战争了。”

“你为何要离开家?”

“去到天的那边去看看。”

“到天边了吗?看到什么了?”

“还没走到天边,也不知天边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天边的?”

“每天都能看到太阳从那个地方升起,又从另外一个地方落下。”

2.

“听说过呼麦吗?”

奇禄义连连摇着头。

“那你听过马头琴吗?会唱长调吗?”

“会几首。”

“你唱一下。”

“现在?”

“对。现在。”

奇禄义,认真地看了乌兰活佛几眼,他实在弄不清楚为何非得唱出来,不都告诉你了会唱吗?唱歌,谁不会,不会唱歌的男人还算是男人吗?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把自己看做男人了,奇禄义略微运下气,开始唱:

“向十方地域的救星,

明亮温暖的照耀者,

名扬天宇的太阳月亮

以圣洁的礼仪祭祀膜拜。

隆礼虔诚的膜拜者,

请施恩赐福的神主,

对我们所做的一切事情,

永远保佑。”

“这不是蒙古长调。”

“怎么会不是?”

“这是萨满祭词,太阳月亮祷词。谁教你的?”

“一个俄罗斯人?”

“什么时候?”

“好多年前了。”

“在哪里?”

“黑水城。”

“你去过黑水城?”

“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当然去过。”

一想起这些年的许多事情,奇禄义感慨万千,许多人一定认为奇禄义这个时候应该非常沮丧,其实,奇禄义没有沮丧,他也没有抱怨,任何抱怨都没有,事实上,奇禄义也不知道该抱怨什么。

3.

“那你说,还有谁与我同一个祖先。”

“世界上,许多人与你都是成吉思汗的后代。”

“不是我一个人吗?”

“不,不是。你只是成吉思汗后代中的一个。”

“不对,我就是成吉思汗的后代,他们都不是。”

“你们都是。”

“不,他们不是,我是。”

“为什么?”

“我一直在寻找,而他们没有。”

“他们也在寻找。”

“他们没有寻找,他们待在自己家里。”

“他们在精神世界里寻找。”

“精神世界?”

“对,你在现实生活中寻找,他们在精神世界里寻找。”

“他们是谁?”

“他们是谁?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怎么会说他们在寻找?”

“他们与我一样。”

“你也是成吉思汗的后代。”

“托雷,也是我的祖先。”

“那我怎么不认识你?”

“但我认识你。孩子,你将来会成为活佛的。你应该回家。”

“活佛?我怎么会是活佛?”

乌兰活佛在诵《大藏经》时,他的声音辽远、宏亮而富有节奏感。奇禄义疑惑地看着乌兰活佛,一连几天,奇禄义与乌兰活佛在一起,乌兰活佛给奇禄义将了许多佛国的故事,临走前,还给奇禄义灌了顶。

当天夜里,乌兰活佛就与奇禄义分别了,无影无踪,奇禄义诵起六字真言,他也决定要回家了,他要回到伊金霍洛旗,他要对得起自己的祖先,伊金霍洛旗是奇禄义的故乡,那里有成吉思汗的灵魂。

4.

我试图进入到奇禄义的内心世界,我想要一个完整的答案,奇禄义为何要远离家乡,一次又一次地踏上寻找梦想的路,他的力量来自哪里?

奇禄义,以他简洁的语言,对我叙述过他寻找梦想的过程,非常的简单,没有任何的事先设计规划与寓意,他说他就是喜欢在路上。

当然了,他回到家乡后这些年,一次又一次努力实现自己的理想,最终,还是跌倒在路上……

我突然想起巴金曾经写的《寻梦》这篇文章,我认为奇禄义就是文中那个寻梦的人。

“我失去一个梦,半夜里我披衣起来四处找寻。

天昏昏,道路泥泞,我不知道应该走向什么地方。

前面是茫茫一片白雾,无边无际,我看不见路,也找不到脚迹。

后面也是茫茫一片白雾,雪似地埋葬了一切,我见不到一个人影。

没有路。那么,梦会逃到什么地方去?

我仍然往前面走。我小心下着脚步,我担心会失脚跌进沟里。”

5.

我抬起头,好像在寻找奇禄义的脸,奇禄义扭过头去,我只看到他的背影,我才意识到我混淆了时空概念,我确实站在呼和浩特火车站前的广场,面对的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但这些人群中没有奇禄义,奇禄义在大青山底下的喇嘛洞里,即使不在喇嘛洞,也许会在大昭寺里,每一天,这里都有许多浪迹天涯的人在这个广场寻找最后的一个方向,犹如1992年奇禄义那样慌张的眼神与倔强的性格。

那个第一次听说呼麦的奇禄义,再次跌落到绝境之中,但奇禄义并没有彻底绝望,他还是试图寻找机会。

奇禄义,没有像任何影视剧里的情节那样回过头来凝视自己的家乡,他现在就站在毛盖图的土地上,毛盖图,是伊金霍洛旗所辖的一个村子,这是他的家乡,距离伊金霍洛旗不到30公里,夕阳缓慢地落了下去。

如果,奇禄义向东走去,一两天后,他就会来到乌兰木伦河畔,但奇禄义向西走去,他明显感觉到不断地爬过一个接着一个的缓坡,冷冽的北风呼啸,漆黑的夜晚,虽然,繁星无数,却依然伸手不见五指,奇禄义那时并不知道继续向西就是毛乌素沙漠与毛乌素沙地,而东部属晋陕黄土高原的北缘水蚀沟壑丘陵区,中部为坡梁起伏的鄂尔多斯高原,整个伊金霍洛地势由西向东倾斜。

伊金霍洛为蒙古语,汉意为“圣主的院落”,因境内有著名的成吉思汗陵园而得名。

全旗总面积6000平方公里,东西长120公里,南北宽61公里。

地处鄂尔多斯高原东南部,东与准格尔煤田相连,西邻毛乌素沙漠,南与陕西省神木县接壤,北与鄂尔多斯市政府所在地康巴什新区隔河相望。

汉时分属西河、朔方郡。唐时分属榆林等郡。元置西夏中兴等路,后属东胜、云内二州。清顺治年间设鄂尔多斯左翼中旗(郡王旗)。乾隆年间从鄂尔多斯六旗各析一部设右翼前末旗(札萨克旗)。1958年两旗合并为伊金霍洛旗。

1958年11月5日经国务院82次会议批准,札萨克(公元1736年清高宗从乌审旗将近族台吉的平民分为十三个苏木,划拨土地,组成鄂尔多斯右翼前末旗,即札萨克旗)、郡王(公元1649年清为便于控制蒙古各部落,在鄂尔多斯地区实行盟旗建制,其中之一为鄂尔多斯左翼中旗,即郡王旗)两旗合并,暂称“札郡旗”。1959年1月15日,经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批准,取旗名“伊金霍洛旗”。旗址驻地设在新街镇,1964年7月1日迁往阿勒腾席热镇。

在鄂尔多斯,对保存成吉思汗和皇后们的遗骸和祭典习俗,有这样的传说:

有一次,成吉思汗在西夏行军途中,经过宝日套老盖的时候,手中的马鞭子突然掉地,跟随的人欲拣时,成吉思汗阻止说:这地方美丽富饶,应称‘富长胡克’好。”这样命名了“长胡克”。

1227年,成吉思汗在西夏征讨中病逝于六盘山。运遗体的车经过长胡克河,车陷在泥中无法起动。这时,人们想起大汗掉下马鞭子时说的话,就把成吉思汗葬在那里了。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们说,在长胡克河西,有个很深的“套高布拉格”,成吉思汗尸体经过时车陷在那里。还说在套高布拉格里掉进一种东西也没取出来。也有说在长胡克河东沿盐碱地里车陷进去而得名“沙巴日台高勒”之说。不论怎么说,这两处地方乃是保存成吉思汗和皇后们的遗骸祭典的大典之处。成吉思汗掉下马鞭子的地方被堆成“敖包”,后人进行祭典活动,祈求赏赐福禄。

此敖包在伊金霍洛东面,达尔扈特人每年正月初三上供品祭祀。在长胡克河西北距离五里远的丘陵上有个“阿巴其套老盖”的地方,成吉思汗打猎时占在上头得到猎福的赏赐。人们纪念此事而命名了“阿巴其套老盖”。

成吉思汗去世时,随行的窝阔台、拖雷两子及博斡儿出、速别台等诸将,按萨满教传统习俗将一绺白骆驼头顶上的绒毛,放在成吉思汗嘴上,留下他神灵,与他的画像和部分遗物一同供奉在白色宫帐内。这就是象征成吉思汗陵寝的“奉祀之神”。

其实,传说就是传说。

实际上,成吉思汗遗骸究竟安葬在什么地方,到如今还是个谜。

鄂尔多斯高原伊金霍洛安葬的是遵其遗言将他的衣冠、旗、徽章、帐篷等遗物入葬。真体的秘葬谁也未发现。人们猜测,伟人病逝于六盘山,当时是夏季炎热的时候,遗体不能运出很远,估计秘葬在鄂尔多斯境内。

黄河从发源地向东流经木纳山(向内弯曲成鹰嘴状,这一地区被称之为“木纳火失温”,意为“木纳山嘴”。木纳山(阴山)以南的黄河南北的广阔的草原(后来称之为鄂尔多斯),于1209年的时候,已有蒙古人居住这一地区,成吉思汗几次攻打西夏时,成为休整大军的后方营地。

据蒙古民族具有影响的几部文献巨著记载,1227年成吉思汗去世后,在木纳山一带建立白色宫帐,安放成吉思汗一些遗物,作为“全体民众的总神祗”进行供奉。并称“鄂尔多斯乃是成吉思汗八白宫始建的地方”。成吉思汗白宫建立后,随行的大将博斡儿出,将自己的部分子弟及部下留在这里,世代进行守护。

关于在鄂尔多斯始建成吉思汗八白宫(毡帐),好多文献资料中有这样一段描述:

1226年成吉思汗出征西夏路经木纳山以南的地方,看到这里水草丰美,花鹿出没,不禁发出由衷的赞叹:“这里是梅花鹿儿栖身之所,戴胜鸟儿育雏之乡,衰落王朝振兴之地,白发老翁享乐之邦”“将亡之国可以寨之,太平之国可以营之,耄耋之人可以息止”。

1227年,成吉思汗驾崩于西夏朵儿蔑该城(灵州)。正当众人奉其运送灵柩的灵车嚎啕大哭而行至木纳山呼格布尔时,突然灵车轮陷进泥泽地里,深达辐轴而移动不得,套上各色骏马都拽不出。普土大国全体黎庶在忧虑,雪你惕(苏尼特)的吉鲁格台把阿秃儿呈献祈求辞:

我的长生天所命而降生的英杰圣主,

你抛弃普土大国驾返而去了。

你生前服绥、定统的邦基,

你肇基、立纲的国家,

你所庇护的后妃、皇子,

你所出生的大地故乡,乃在彼处;

你清明兴建的汗统,

你威武创立的国家,

你可亲可爱的后妃、皇子,

你的黄金宫阙,乃在彼处……

我的主啊!

你可怜的黄金之命即使超升,

由我们将你那玉宝般的灵柩载还故土,

请你那皇后孛儿帖格勒真看看吧,

送你回到那自己的国家。

奏毕,汗主垂恩,施以慈悯,于是灵车辚辚徐动,众庶欢欣,运往汗山大地。护送诸将回想起成吉思汗对木纳火失温的赞美语,在灵车陷住的木纳火失温呼格布尔,将其“毡包、身穿的衫子和一只袜子”安葬在这里。从而在这里“营造了万世的陵寝,作了大宰相们的佑护,成了全体民众的奉祀之神,建筑了永世坚固的八白室”。“并将其作为全体民众的总神祗”进行供奉。

据蒙古民族文献资料记载,1227年7月成吉思汗去世后,遵照他“不发丧,勿令敌知”的遗嘱和蒙古人秘丧的传统习俗,将成吉思汗遗体从西夏秘密护送蒙古高原,到达克鲁伦河源头的成吉思汗大鄂尔多。成吉思汗的四子监国拖雷,向全国发出大汗逝世的讣告,并举行隆重的葬礼之后,将成吉思汗遗体葬于阿尔泰山后、肯特山前,鄂嫩、克鲁伦、土拉三河发源地之不儿罕哈里敦山“伊克斡特克”(也叫伊克霍日克——大禁地)。关于成吉思汗葬地,《元史》用汉文记载为“起辇谷”,后来也有人认为是离他去世地方不远的鄂尔多斯。

一些历史资料中还记载,按照蒙古风俗,其墓地不堆土,只是剖开一棵大树,中间掏空,放入成吉思汗金身,然后合拢,匝以三道金箍,深埋地下,并以万马踏为平地。当初,拖雷监国派以乌达吉千户长所属兀良合部千人守护成吉思汗墓所在地伊克霍日克,免其兵役。他们“置遗像于其地,香烟不息,不准任何人进入此地,包括四大斡耳朵之人也如此”。“来岁春草既生,则移帐散去,弥望平衍,人莫知也”。

将成吉思汗“真身”埋葬之后,拖雷在成吉思汗大鄂尔多处又建立了祭祀大汗白色宫帐,内安放成吉思汗画像、灵匣以及一些遗物,由成吉思汗大将博斡儿出负责守护。在成吉思汗大鄂尔多建立的白色宫帐,北元时期称之为“后(北)奉祀之神”。

在蒙古汗廷所在地即成吉思汗大鄂尔多建立的成吉思汗“奉祀之神”,仍然为“全体民众的总神祗”。总之,成吉思汗去世后,在木纳山以南的呼格布尔(今鄂尔多斯)和漠北成吉思汗大鄂尔多均建立了成吉思汗白色祭祀宫帐,作为蒙古“全体民众的总神祗”进行供奉。这一白色宫帐,就是以后形成的“八白宫”的原型。

供奉成吉思汗的白色宫帐,最初称之为全体蒙古的“总神祗”或“奉祀之神”。随着成吉思汗几位皇后的去世,祭祀内容逐渐增多,白色宫帐随之也增加。后来,祭祀成吉思汗与几位皇后以及成吉思汗弓箭、苏勒德等遗物,形成多个白色宫帐,使“总神祗”的内容有所变化。

祭祀成吉思汗及其夫人和圣物的白色宫帐,蒙古语称“查干鄂尔多”,意为“白色宫殿”。在蒙古民族的历史上,可汗、王爷居住的院落叫鄂尔多(宫殿)。成吉思汗灵帐,与蒙古包相似,因而,历史以来称之为白宫或白室。

在忽必烈时期,将全体蒙古的“总神祗”称之为“八白宫”。从此,在不少史料中,记载为“八白宫”或“八白室”。八白宫或八白室,是指同一神物,是成吉思汗陵寝的原型,它是成吉思汗灵魂的象征,是成吉思汗精神的象征,是蒙古族崇拜的精神偶像。

鄂尔多斯人说,伊金霍洛安葬的不仅仅是成吉思汗的衣冠冢,在灵棺中还有很多秘密。按照伟人去世时,用白公驼顶鬃放在他嘴、鼻上,如果不喘气了,说明灵魂附在这片白驼毛上,遗体就可安葬了。这片白驼毛就保存在成吉思汗陵里,足以证明,伊金霍洛就是成吉思汗的英灵所在地。所以,每年三月二十一,许多蒙古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伊金霍洛参加盛大祭典活动。

关于成吉思汗陵的历史变迁,有众多学者进行了仔细的研究,比较客观与全面地介绍了成吉思汗陵的历史变迁。

清代《钦定理藩院则例》说,伊克昭盟境内有成吉思汗园寝,鄂尔多斯七旗,设有看守园寝、承办祭祀的达尔扈特五百户。

历史文献中所记载的成吉思汗去逝的时间、地点和所葬之地众说不一,时至今日,学术界仍在探讨研究。在鄂尔多斯的土地上存在着一个达尔扈特部,这是一个确凿无疑的事实。达尔扈特部住在鄂尔多斯左翼中旗的“伊金霍洛”一带。伊金霍洛是蒙古语,意为“主子的园陵”,即成吉思汗的陵寝。其地理位置在东胜区西南65公里处。距今伊金霍洛旗政府所在地阿勒腾席热镇25公里,方向为西南,地名叫长湖边的甘德尔梁。

《元史》载:太祖二十二年围西夏,闰五月避暑于六盘山。六月西夏降,八月帝崩于萨里川之哈喇图行宫,葬起辇谷。萨囊彻辰在《蒙古源流》中说,成吉思汗,于岁次丁亥七月十二日,殁于图尔默格依城。于是以辇奉柩,遂到所卜久安之地。因不能请出金身,遂造长陵,共仰庇护,于彼处立白屋八间,在阿勒坦山阴,哈岱山阳之大谔特克的地方,建立陵寝。

元代宫廷里有这样的习惯:凡大汗、皇帝等人的墓地,对外人绝对保密,以免被人盗掘。因此,元代皇帝的灵柩埋在地下后,要用千马踩过,使其不留任何痕迹。由于时代久远,地名发生变化,因此那个“起辇谷”的确切位置已无人知晓。《蒙古源流》成书于清圣祖康熙元年(公元1662年),此时与成吉思汗亡故的时间已经相去435年。萨囊彻辰所说的阿勒坦山阴、哈岱山阳之大谔特克地方究竟在何处,也没有准确答案。

《元代丧葬风习惯》记载,凡帝后有疾危殆,度其不可愈,移居外毡帐房,有不讳,则就殡殓其中。葬后每日用羊两次烧饭以祭,至49天而后已。其帐房则赐近臣。叶子奇的《草木子》说,元朝宫里用树干一段,凿空其中,似人形大小,合为棺,置遗体其中,加柩漆毕,以黄金为圈三。蒙古诸汗葬时,以陵无标识,难以寻觅,乃于葬后屠一稚驼于陵前,使母驼视之,将来谒墓时引母驼与俱。母驼必寻至其稚驼被杀之地,昂首哀鸣,即可因以知陵之所在。冯一鹏《塞外杂识》说,元人于陵墓所在,不令人知,葬后必驱万骑蹋之使平,至草长无迹乃已。《马可波罗游记》说,大汗葬时极秘密,沿途见人,皆杀之殉。

清末民国时期的成吉思汗陵寝,其样式格局和历代的皇陵不同,也是古今中外一种极为少见的形式。没有墓丘,也没有宫殿相配,只有一座两顶相连的蒙古包,有5米多高,里面可容纳100多人。包顶上有一个黄铜顶子。包外和牧民使用的蒙古包相似,是用毡子搭围起来的,毡子外面又围上了一层黄色的缎套。蒙古包南面20余米的地方,有一座近2米高的土墩,土墩上放着一个铁铸的香炉。香炉的前边,是一座用砖砌起来的四角亭子。陵包北约一公里的地方,有达尔扈特人的几座房子。这些房子是后来建筑的,因为守陵的达尔扈特是不允许在成陵附近修建房屋的。为了给他们准备一个住宿的地方,只能用柳条加泥,搭一些十分简陋的类似蒙古包的小圆房,他们称这种房子为“崩崩”。

成吉思汗的陵包门坐北朝南,包门有1.8米高,宽约1米多,装有两扇门,门上挂着帘子。进门时需要先打起帘子。走进蒙古包,可见包内的用黄色绸子遮掩的毡墙。在前包和后包相接的地方,装有一挂缎制的帘子,帘子里面就放置着成吉思汗的灵柩。第二座蒙古包的墙壁,也是用黄绸子和红绸子装饰起来的。成吉思汗的灵柩是一个长3尺3寸,宽l尺5寸,高1尺4寸的银棺。银棺外面镂刻着蔷薇花纹,平时都用金锁锁着,只有在农历三月二十一日的大祭时才开一条很小的缝隙。

银棺放在一个方形的石台上,棺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排列着银制的蜡台、香炉、酒杯、银碗。有曾任绥远省政府主席傅作义献赠的银杯9个,有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刘守忠奉献的棺前的银灯,在有祭奠活动时要全部点燃,那盏大银灯是永久不能熄灭的。桌上的香炉里,香的烟气永远不停地缭绕着。银棺的右侧放着成吉思汗曾经使用过的2尺多长的古式战刀,银棺左侧有弓箭。成吉思汗的银棺前有绥境蒙政会奉献的蒙古文对联,有画家米荪题的汉文对联,内容是:“民族英雄传百代,政治思想第一人。”银棺前有成吉思汗的画像。

这幅像是米荪画的,画像上有下面的题词:

“元太祖青(成)吉思汗讳特穆津,生于南宋高宗三十二年壬午三月二十日,崩于理宗宝庆三年丁亥八月十六日,享寿六十有六岁。葬于六盘山起辇谷。受禅于黑龙江之鄂唐河,其十世祖勃端察尔,生而状貌奇异,其后子孙藩衍,各自为部。居乌恒之北,世奉贡于辽、金,而总隶于鞑靼。至其父伊苏克依并合诸部,势愈盛大。已而生帝,有异征,两手凝血如琥珀,将卜名,适有王者至其地,遂以特穆津名之。后伊苏克依卒,谥曰烈神元皇帝。时帝年幼,国政受制于族人泰楚特,合七部人三万攻之,帝与母氏谔楞率部人为十三翼,大败秦楚特,逐灭塔塔尔,西至杭爱山,攻西夏,灭乃蛮,平印度,伐俄罗斯主巴奇马克,跨有欧亚两洲之地,征服四十国。其丰功伟烈至今称道弗衰,爰为之颂曰:蒙族雄杰,青吉思汗,讳特穆津,起于斡南,祖勃端察,子孙蕃衍,父伊苏克依,母讳谔楞,率十三部,生有异征。解衣推食,蒙汉称颂。察衮图鲁,兵势益盛。建旗九游,乃称帝号。灭夏败金,功德是懋。跨有欧亚,名符端焉。殂于六盘,世之永保。奇勋伟绩,至今称道。丙子三月二十日客次内蒙,适逢诞辰纪念,参加典礼,荣幸之极。敬绘大汗遗像,供奉陵寝,凭吊英灵,藉资观感。米荪严肃绘制。”

民国24年(公元1935年),达拉特旗的森盖在挖地时挖出一个小铁柜。柜长l。5尺,宽8寸,打开柜后,里边放一本破旧的黄色蒙文书。这是元朝将领突拔都的出征日记。日记里说,大汗在出征中突然死去,将领与军士都十分悲痛。大汗手下的官员们议定,要给大汗举行天葬。第二天早晨,拉战车的神驼(白骆驼)和成吉思汗原来骑的白马都跑到灵前并排站在那里。一会儿,成吉思汗的白马用头碰地,致使脑袋破裂,当即死去。丞相把成吉思汗的衣服、帽子、宝剑等遗物,用香熏过后放在一只七宝箱里,让那头白色的骆驼拉上,在沙漠里走了47天,到了一块平漠洼地,白色骆驼再也不走了,任凭送葬的怎样拉、怎样赶,仍然站着。在这种情况下,成吉思汗的手下官员只好祭奠、祷告。这时,大汗的宝剑突然飞走,大汗的衣服、帽子也放出异常的光彩。大汗的臣民们以为大汗喜欢这个地方,便把那七宝箱葬在这个平漠洼地里,并派人保卫守护。之后,又派人出去寻找那把飞走的剑,竟在一百里以外的草原上找到了,便在那里修了放宝剑的宝库。

据传,文中提到的平漠洼地,就是现在的伊金霍洛,七宝箱就是成吉思汗的银棺,宝剑飞落的地方,就是后来的苏勒定霍洛。成吉思汗的遗物还有放在郡王旗达尔汗壕的马鞍、放在郡王旗呼和陶劳亥的弓箭、放在准格尔旗克尔贝的两匹战马、放在准格尔旗王府的火镰、放在保营安特里的箭囊、放在苏力成特的蜡器,里边装有成吉思汗马厩的灰烬等。

成吉思汗陵寝能够在鄂尔多斯形成蒙古民族拜谒朝觐的圣地,除了上述历史情况外,还经历了长期复杂的历史变迁。

蒙古民族建立的大元帝国被农民起义所推翻,元顺帝退回蒙古草原,和由朱元璋建立的明朝政权并列存在。蒙古民族在这场大变革之后,仍然在蒙古草原上游牧,分散的各个部落,仍建有自己的政权组织。这样,就为从元代开始一直守护和祭奠成吉思汗“八白室”的鄂尔多斯部落的长期存在,以至延续他们固有的生活习俗、传统的生活方式创造了条件。因此,古老的鄂尔多斯部落,不仅一直没有跟成吉思汗的“八白室”分离开来,而且按照传统的祭奠日期和规模程序进行的祭祀活动,也一代一代地流传下来。这使蒙古民族对成吉思汗这位光辉历史的创造者的崇敬经久不衰,凡遇有涉及蒙古民族根本利害的大型政治活动和重大仪典,都要在“八白室”前举行。如达延汗对进入“河套”的蒙古部落进行征战,特别是征战满都鲁时,便在“八白室”前举行了盛典。此后,鄂尔多斯部众在达延汗的率领下进驻河套地区。“八白室”便随着鄂尔多斯部落的迁入而进入了河套地区。

明代时,成吉思汗的“八白室”是供奉在鄂尔多斯首领的牙帐附近的。博硕克图济农于明神宗万历四十二年(公元1614年)在鄂尔多斯部的驻牧地修建王爱召后,“八白室”便在王爱召附近供奉。清王朝建立后,鄂尔多斯部归顺清朝。当时,鄂尔多斯部的首领为额璘臣。清廷为控制鄂尔多斯部,将整个部落分割为6个旗,额璘臣被封为鄂尔多斯左翼中旗多罗郡王札萨克,其牧地包括现在伊金霍洛在内的地区。额璘臣是鄂尔多斯部的济农,后任盟长,他是成吉思汗“八白室”当然的守护人、供奉人和主祭人。因而他仍然按照传统的规定,给成吉思汗办祭奠活动。为了守护和祭奠的方便,便将“八白室”从王爱召迁移到额璘臣牧地,从此“八白室”所在地被命名为伊金霍洛。

八白宫供奉神物的变化:

在元代,忽必烈依照蒙古人古代礼俗,按“总神祗”祭祀成吉思汗,并把象征“九种瑞兆”的成吉思汗吉祥物加以供奉,完善了它的祭祀制度。“九种瑞兆”的象征物是:

镇元哈日苏勒德(镇元黑纛,成吉思汗战旗);

宏声烈性大红号(成吉思汗军队号角);

威武强劲的弓箭;

精制的红木奶桶;

金刚宝刀;

牢固的金马鞍;

宽大的衣带;

御用大坐椅;

可靠的乌尔鲁克(成吉思汗九员大将即:博斡儿出、木华黎、孛儿忽剌、陶尔贡失剌、哲别、朝莫儿根、者勒蔑、哈剌赫如、希吉忽秃忽)。

这九种吉祥象征中的“可靠的乌尔鲁克”的子孙后代,负责守护和祭祀成吉思汗吉祥象征的神物。这些神物将分别安放在白色宫帐内供奉,成为八白宫所供奉神物的组成部分。

在八白宫供奉的神物中,后来增加了在蒙古高原本土的成吉思汗四大鄂尔多的象征神物。这四大鄂尔多是:孛儿帖格勒真哈屯(皇后)鄂尔多;忽兰哈屯鄂尔多;也遂哈屯鄂尔多;也速干哈屯鄂尔多。后来,这几位夫人相继去世后,把她们的鄂尔多作为灵宫进行供奉。

到了十五世纪,随着鄂尔多斯部的南移,在蒙古本土的四大鄂尔多也迁至鄂尔多斯,与已在这里的八白宫合并。在祭祀成吉思汗八白宫的程序中,有一项祭祀活动,那就是“守护八白宫的达尔扈特人用黄车从亦尔盖城(今银川)请回成吉思汗四大鄂尔多,出游鄂尔多斯六旗”祭祀。成吉思汗四大鄂尔多被迎请到鄂尔多斯的成吉思汗八白宫附近安放后,因年代久远,已与成吉思汗八白宫的宫帐合并在一起。从此,成吉思汗八白宫中有了“连体尖顶双重毡帐祈殿”。

在北元时期,成吉思汗四大鄂尔多与八白宫合并后,所形成的八白宫为:

成吉思汗白宫;

斡额仑母亲白宫;

孛儿帖格勒真哈屯白宫;

忽兰哈屯白宫;

也遂哈屯白宫;

也速干哈屯白宫;

额希哈屯(唆鲁和帖尼)白宫;

弓箭白宫。

除此之外,成吉思汗及大蒙古国的旗徽,包括哈日苏勒德、查干苏勒德、阿拉格苏勒德等圣物也集中在八白宫附近。这些虽然不属于八白宫神物,但作为“总神祗”的组成内容,与八白宫一起供奉。作为全体蒙古人“总神祗”的成吉思汗八白宫,随着历史的变迁,八白宫神物之构成及其安放陈列等都有过若干变化。到了清代,1756年(乾隆三十年)记载的八白宫为:

成吉思汗白宫;

孛儿帖格勒真哈屯白宫;

也遂哈屯白宫;

也速干哈屯白宫;

额希哈屯白宫;

弓箭白宫;

鞍辔白宫。

1756年(乾隆三十年)以后,成吉思汗白宫与孛儿帖格勒真哈屯白宫合并;也遂哈屯白宫与也速干哈屯白宫合并,八白宫的数量比原来的减少。从这个时期以后,成吉思汗八白宫内祭祀的各种神物的摆放基本划分为以圣主成吉思汗和成吉思汗哈日苏勒德(黑纛)为主的两大部分。其圣主成吉思汗部分为:成吉思汗和孛儿帖格勒真哈屯宫帐,内安放着成吉思汗的灵柩和成吉思汗、孛儿帖格勒真哈屯及九位乌尔鲁克(将领)的神像等物;忽兰哈屯宫帐,内安放忽兰哈屯的肖像等神物;也遂哈屯、也速干哈屯宫帐,内安放灵柩和成吉思汗的两把马刀等神物;宝日温都尔(圣奶桶)宫帐,内安放着成吉思汗祭天所用红木奶桶。

哈日苏勒德部分为:镇远哈日苏勒德;弓箭宫帐,里面安放成吉思汗的弓箭和箭壶(后来弓箭宫帐又属于圣主部分);大布日耶和小布日耶宫帐,里面各安放木制军用号角;大吉劳(鞍辔)和小吉劳宫帐,各安放成吉思汗用过的马鞍和骑马所需的用具等。成吉思汗祭祀神物中,还有神马溜圆白骏,该马画图供奉于宫帐内,其真马世代相传,放牧于准格尔旗东部草场。另外,还有商更斡尔阁(珍藏)宫帐,里面收藏着金银珠宝祭祀器具,祭祀经典和蒙古族历史文献等物。

所谓成吉思汗八白宫,是祭祀宫帐及圣物的总称。伴随着这些崇拜物,也产生了与成吉思汗有联系的其它所供奉的偶像神物。其中有“拖雷伊金”宫帐,窝阔台可汗的苏勒德,哈撒儿的阿拉格苏勒德,别勒古台的“额仁陶勒盖神物”和木华黎的“景肯神物”(苏勒德)以及大蒙古国的查干苏勒德(白旗)、阿拉格苏勒德(花纛)等一系列崇拜神物,供奉在八白宫附近,成为“总神祗”的组成部分。

据1910年(宣统二年)的记载,当时以成吉思汗八白宫名誉供奉的神物为:

成吉思汗和第一夫人孛儿帖格勒真哈屯白宫;

成吉思汗第二夫人忽兰哈屯白宫;

成吉思汗第三夫人也遂哈屯和第四夫人也速干哈屯白宫;

成吉思汗祭天用的“宝日温都尔”(圣奶桶)白宫;

成吉思汗吉劳(鞍辔)白宫;

成吉思汗弓箭白宫;

成吉思汗神马“溜圆白骏”神像白宫;

商更斡尔阁(珍藏)白宫。

成吉思汗苏勒德另建立祭坛供奉。从清朝以后,成吉思汗八白宫供奉神物基本再没有变化,一直延续至今。

成吉思汗八白宫所供奉的神物,虽在不同历史时期有过一些变化,但其核心一直没有变,即成吉思汗与夫人的宫帐始终处于中心地位。因此,八白宫在人们的心目中始终是一个整体,其基本的内容没有什么变化。

成吉思汗八白宫建立以来,历史上有过三次大的分散。

第一次分散是北元初期。元朝覆灭时,在元上都的奉祀之神迁至漠北。1380年(洪武十三年),明军占领哈剌和林时,八白宫向北转移,开始处于分散状态。十四世纪末至十五世纪,鄂尔多斯部从蒙古高原向西、向南移动,入驻宝日陶亥(河套)时,八白宫随之迁移,并仍处于分散状态。

1510年(正德五年),巴图孟克达延汗统一蒙古诸部,并将分散的八白宫集中在济农所在地,仍由鄂尔多斯万户负责守护、祭祀。

第二次分散,是在十六世纪二十年代。1520年(正德十五年)以后,在博迪阿拉克可汗时期,将成吉思汗八白宫由右翼三万户和左翼三万户分两部分进行供奉,其右翼三万户中由鄂尔多斯万户负责供奉以圣主白宫为主的奉祀之神;左翼三万户中由察哈尔万户负责供奉额希哈屯白宫和大蒙古国的查干苏勒德、阿拉格苏勒德等。

1627年(天聪元年),北元即将灭亡前夕,林丹汗去青海途中,在鄂尔多斯留下了由左翼三万户察哈尔部供奉的额希哈屯白宫和大蒙古国苏勒德等神物,并将守护、祭祀的察哈尔部人员也留在了鄂尔多斯。因而,分散的八白宫等奉祀之神再一次集中在鄂尔多斯。

第三次分散,是在定居伊金霍洛之后。

蒙古诸部归顺清朝以后,清朝为了加强对蒙古人的控制,实行分封旗制,减弱原部族势力,消除部落可能要统一行动的隐患。在各旗之间划定界线,各旗的人只能在本旗指定的范围内活动。鄂尔多斯就被封闭在西、北、东三面黄河,南面长城的宝日陶亥(河套)里。清朝规定鄂尔多斯各旗官员不得随便越过黄河。如果遇特殊情况必须过黄河,只准从指定的渡口过河,并受到严格的盘查。

清政府对鄂尔多斯人森严的管束,使鄂尔多斯王公感到一种冷落和压抑。当时,作为额璘臣的好友及下官萨囊彻辰曾经记道:

丧失先祖之政权

充当他人之奴才

博大的福之离去

受尽无数之苦难

鄂尔多斯部所居住的地域变狭小,成吉思汗八白宫及苏勒德等全部集中在伊克昭盟,祭祀费用越来越增大,各旗札萨克本来情绪黯然,因而互相推诿,使成吉思汗祭奠一度出现无人尽责状态。有的甚至说:“成吉思汗是全体蒙古的可汗,又不光是我们一家的可汗。祭祀应当由全体蒙古来负责。”这一情况报至清朝廷后,1720年(康熙五十九年)8月10日,朝廷下旨:近几年,鄂尔多斯各旗王、贝勒、贝子、公、札萨克、台吉都已过世,即位者时间又不长,相互之间不和睦,影响了成吉思汗陵的事务,应受到责怪。此事要告诉广大的蒙古人,敬重对待其祭奠。

到十八世纪三十年代,清乾隆年间,鄂尔多斯各旗札萨克,将集中供奉的八白宫的部分及一些祭祀神物搬到自己旗里供奉,只是到每年春季查干苏鲁克大祭时,集中在大伊金霍洛。

这样,十八世纪三十年代以后,集中供奉在郡王旗的八白宫的一部分及祭祀神物分散至鄂尔多斯各旗。在郡王旗的祭祀神物也分散至守护、祭祀的达尔扈特人集中居住的一些地方。只有成吉思汗灵帐和商更斡尔阁(珍藏)白宫仍留在巴音昌霍格河畔的大伊金霍洛。

抗日战争爆发,日本侵略者对成吉思汗陵心怀叵测。鄂尔多斯蒙古人民为了成吉思汗陵的安全,以当时的伊克昭盟盟长沙克都尔扎布为代表,于民国二十八年(公元1939年)6月向国民党政府提出了迁移成吉思汗陵寝的请求。国民党政府接受了沙克都尔扎布等人的请求,派出移陵委员,与蒙古民族的代表,共同将成吉思汗的陵寝从伊金霍洛迁移到甘肃省榆中县兴隆山。移陵路线是伊金霍洛——榆林——延安——西安——兴隆山。

6月18日途经延安时,中共中央及延安各界人士万余人,举行迎接成吉思汗灵柩大典。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代表谢觉哉,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代表滕代远,陕甘宁边区政府代表高自立及延安党政军民学各界发表《祭文》说:“维中华民国二十八年6月18日,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代表谢觉哉,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代表滕代远,陕甘宁边区政府代表高自立,率延安党政军民学各界,谨以清酌庶馐之奠,致祭于圣武皇帝元太祖成吉思汗之灵曰:

日寇逞兵,为祸中国,不分蒙汉,如出一辙。嚣然反共,实则残良,汉蒙各族,皆眼中钉。乃有奸人,蠢然附敌,汉有汉奸,蒙有蒙贼。驱除败类,整我阵容,抗战到底,大义是宏。顽固分子,准投降派,摩擦愈凶,敌愈称快。巩固团结,唯一方针,有破坏者,群起而攻。

元朝太祖,世界英杰,今日郊迎,河山聚色。而今而后,两族一家,真正团结,唯敌是挝。平等自由,共同目的,道路虽艰,在乎努力。艰苦奋斗,共产党人,煌煌纲领,救国救民。祖武克绳,当仁不让,大旱盼霓,国人之望。清凉岳岳,延水汤汤,此物此志,寄在酒浆。尚飨。”

6月22日,延安各机关学校的代表,列队欢送成吉思汗灵柩赴甘肃榆中县。以后的十年间,成吉思汗的灵寝一直被供奉在兴隆山东山大佛殿。

1949年夏,全国已接近解放,中国人民解放军为解放大西北,攻占了甘肃东部地区。统治甘肃省的国民党军阀马步芳,从甘肃省败退时,于8月13日将羁旅于兴隆山的成吉思汗灵寝,移到青海省湟中县塔尔寺。

踏上了魂归故里的征程。

转眼到了1953年。同年6月,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应蒙民要求,向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呈上恳将成吉思汗灵榇迁回鄂尔多斯伊金霍洛的报告。时任政务院总理的周恩来批准了这份报告。周总理高度重视,他批示道:拨付80万元专款以新建成吉思汗陵园宫殿;自治区政府拟成立建陵及请灵委员会。

1954年3月15日,一列西行的火车缓缓驶出了呼和浩特站。伊克昭盟盟长鄂其尔呼亚克图(此时,沙克都尔扎布已去世)、达尔扈特乡乡长宝锁儿、呼伦贝尔盟甘珠尔庙嘎拉僧活佛等29人组成的内蒙古自治区迎请成吉思汗灵榇代表团就在这趟车上,他们西去西宁,迎回草原的儿子、蒙民日夜思念的大汗灵榇。3月29日,内蒙古自治区迎请成吉思汗灵榇代表团全体成员,会同青海省人民政府民族事务委员会主任周仁山、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哈萨克族自治州主席高宝扎布、政协副主席达木林等领导,以及西宁市数万群众,在塔尔市举行盛大而隆重的成吉思汗灵榇北迁请灵大典。大典结束后,成吉思汉灵榇、忽兰哈敦灵榇、苏鲁定等,一并请入卡车,驶出了塔尔特,驶出了西宁,在兰州改乘火车,踏上了魂归故里征途。4月3日,成吉思汗灵榇、忽兰哈敦灵榇、苏鲁定,随行的达尔扈特和迎请成吉思汗灵榇代表团抵达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

1954年4月7日,成吉思汗灵榇被安厝在1939年西迁时的陵地里,忽兰哈敦灵榇重归小伊金霍洛,象征民族精神的苏鲁定雄壮地耸立在属于它的伊金霍洛草原。与整个中华民族一起经历过劫难的成吉思汗之灵,回到了鄂尔多斯,回到阔别15年的故土,回到了朝思暮念它的同胞们身边。

4月23日(农历三月二十一),成吉思汗灵榇回迁之后规模空前的首次大祭在伊金霍洛举行。巴音昌霍克河两岸,阿拉腾甘德尔山梁,人群似海,祭礼如山,彩旗飘扬,歌声回荡。再也不是西迁时的悲凉,再也不是逃难时的凄惨!旧貌新颜,换了人间!

内蒙古自治区政府主席乌兰夫亲自主持大祭,他在大祭开始时发表激情漾溢的讲话:“同胞们!今年的大祭,是在中国人民赶走日本帝国主义,新中国的红旗迎风飘扬的日子里举行的!这足以告慰于大汗的在天之灵!”

全场响起震天动地的欢呼声,这声音在辽阔的草原上久久回荡、回荡……

6.

1986年,奇禄义踏上了返回故乡伊金霍洛旗之旅,我想他的心情颇为复杂。

本来,我想用很大的篇幅来描述他这些年的生活,但我怕我无法再现他这些年的遭遇,事实上,这些遭遇,远远超出大家的想象,奇禄义很少对他人讲述过自己的遭遇,即使我事过多年将其叙述出来,远不如忘记这些苦难的琐事,我想没有谁会反对我对奇禄义的早年遭遇忽略而过。

他的足迹踏遍了西部。

这里曾经是他的祖先的古战场;

千百年后,他曾经在祖先的古战场上牧羊。

这里曾经是古代繁华的城市,他的祖先在这座城市里享受荣华富贵;

千百年后,他在这被现代化废弃的古城里,艰难地度日如年。

这里曾经是蒙古族最骄傲的圣地;

千百年后,蒙古族苍凉的长调被漫天黄沙淹没。

每一个人都对这段历史陌生,

每一个人的陌生,都没有愧疚感,

没有愧疚感的民族,又怎么能再次崛起?

他要回家了。

他敞开嗓子,他的呐喊,他的洪亮声音,穿越苍穹,他奔跑着,恨不得长出飞翔的翅膀,飞回故乡……

心,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故乡,哪怕只剩下一堆黄土,那也是自己的家。

鄂尔多斯,几乎一夜之间再次成为富贵之地,众多商家蜂拥而至……

奇禄义凝视灰蒙蒙的天空,他向西方鞠最后一躬,感谢这些年来所有帮助过他的人,愿他们吉祥健康,他缓慢地转过身来,向故乡鄂尔多斯的方向望去,好像看到父亲凭窗遥望,慈祥豁达,他平静地安度晚年,权利、财富、名誉,统统逊色于生命的高贵,生命的存在高于一切。曾经无数次席卷梦境的万马奔腾的声音,再次骤然响了起来,他才突然发现8年的岁月如同马蹄声远去,渐渐听不到了……

他大声喊出:

“我回家了。”

奇禄义也开始了启程,他要回到伊金霍洛旗,祖先馈赠给他们的那个风水宝地。

我非常悲伤,因为我无法准确地叙述出奇禄义浪迹天涯8年后踏上回家之路的心情,也许,许多人会认为奇禄义一路上是快乐的,我本想反驳这个观点,最后我还是放弃了,但我相信他一定是沮丧的。寻梦,是他的信仰,即便他终止了这次寻找梦想的行动,对于这次寻找梦想的行为,他从不会懊悔的,相反,我一再坚持,奇禄义还是会踏上继续寻找梦想的旅途的,无非,此时,他要回家乡了。无论是否受到乌兰活佛或其他人的指引,他都要回家,他要做一番事业,要让他的祖先成吉思汗为他而骄傲,这就是他生命的原动力,没有谁可以改变他生命的方向……

许许多多人都曾经寻找过梦想,奇禄义就是其中之一,这次寻找,他与众多寻找梦想的人没有太大的区别,自然,他经历了无数艰难。

我相信会有众多的人,也像奇禄义那样恪守自己的信仰,并为此而努力坚持着。

7.

回到伊金霍洛旗后,奇禄义试图实现自己的理想,却屡遭夭折。

一晃,几年就过去了。1991年冬,奇禄义参加冬季达斯玛大典。

达斯玛大典,是成吉思汗“四时大典”之冬季大祭。冬季的达斯玛大典,于每年农历的初十月初三举行。“达斯玛”,蒙古语,是“皮条”的尊称。“达斯玛大典”即“皮条大典”之意。文献资料《十福经典白史》中记载:“冬季中月初三,由于曾向成吉思汗表示祝福,故放置达斯玛之典礼于这天举行”。在《宝贝念珠》中记载:“十月初三,浴圣主成吉思汗神明身体之脐带的祝福之日”。鄂尔多斯人也传说:达斯玛大典是“纪念成吉思汗出生后用达斯玛包扎其脐带之事”,“成吉思汗出生的那年冬天,将他放在一个新做的暖襁褓里,外面用领了牲的山羊皮条包扎起来并加以祝福,达斯玛祭就是为了纪念此事”,所以祭典定于冬初月。小孩出生后,选择吉祥之日,用鲜奶点祭,举行祝福庆典的习俗,自古以来在蒙古民族中普遍盛行。达斯玛大典,是成吉思汗出生后举行祝福庆典的纪念活动。忽必烈时期,将此庆典列为“四时大典”,每年按规定程序进行。

按规定,达斯玛大典中所需的祭品,除正常的季祭的全羊外,其它所有祭品等,必须由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王爷、台吉们准备。成吉思汗达斯玛大典,长期以来由郡王旗王府主办。达斯玛大典准备工作,必须提前几天开始。九月二十九日,圣主达尔扈特六人,为请“达斯玛”,专程到郡王府。这几个人到王府,实际是进行达斯玛大典的准备工作。其中制作“达斯玛”(皮条)是一项主要工作。

达斯玛大典上用的皮条,是用领过牲的山羊皮制作而成。牲羊从头到尾必须是三尺五寸长,而且必须是出生以后从未抓过绒、剪过毛的羯山羊。选定以后,用一只全绵羊将它供奉,再用圣酒酸奶把它涂抹,领了牲,拉到专用的毡上,让山羊抖动身子,由济农王爷把哈达放在山羊嘴上,然后由嘎拉其亚门特宰杀。当天夜里,要把山羊肉煮出来,然后在肉汤里放进白糖、冰糖、红糖、葡萄干、红枣等五种美味,再煮一阵之后,将汤晾冷,倒入五斤白酒,把皮子放进熟出来,用六把竹刀将毛刮净,变成白嫩的皮子。然后铺在特意准备的桌子上,用六枚竹钉绷展晾干,然后在脊梁正中画一道线,再把每一半破成九根细皮条,共做成十八根皮条。牲羊宰杀之后,要用它的肠子做成“烤供”,由王爷供奉王府。请“达斯玛”专程到郡王府的达尔扈特,带上“达斯玛”,于十月初二回到大伊金霍洛,初三举行大典。

十月初三,达斯玛大典开始时,将皮条九根一包,包成两包。然后将头年放在成吉思汗灵柩中的皮条取出来,再把新包的皮条放进去,取出的旧皮条,作为圣物,分割成小块,给朝拜者分发。蒙古人将皮条带在身上或放在家里,祈祷圣主保佑他们。

接着,举行祭祀仪式。祭礼的程序、吟诵的祝词、祭词、祭文、祭歌等,与其它四季大祭的殿内祭祀相同。成吉思汗冬季达斯玛大典的祭品,用全母马一匹,全绵羊九只,白酒九尊。《金册》中记载,“达斯玛典礼所尽义务为:一尊白酒,一只绵羊,十五尊奶酒,一只羯山羊及附带备用山羊一只”。冬季达斯玛大典结束,成吉思汗一年的“四时大典”也就全部结束。

奇禄义决定再次远离家乡,这次要去呼和浩特,1992年2月1日,腊月二十八。

从鄂托克旗一路颠簸,晚上才到了鄂尔多斯。

第二天,奇禄义祭拜完成吉思汗陵后,又来到了包头,到了包头的目的就是要去五当召。

奇禄义转乘车直奔五当召,好不容易到了,却发现五当召正在修缮之中,禁止进入。

五当召,位于包头市东北方向约五十公里,历史上曾是蒙古地区最有影响的寺庙之一,藏语原名“巴达嘎尔庙”,意为“白莲花寺”,庙前峡谷蒙古名为“五当清”。

五当,蒙古语柳树的意思,因庙前峡谷柳树繁茂而得名。乾隆二十一年(公元1756元)由乾隆皇帝赐名广觉寺。

五当召,曾经是享有特权的政教合一寺院,设有监狱、法庭,并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五当召规模宏大,殿堂全舍与西藏布达拉宫,青海塔尔寺齐名,为我国喇嘛教的三大名寺。清廷赐名“广觉寺”。

据统计,五当召内有金、铜、木、泥各种质料的佛像一万五千多尊,高者数丈,小者盈寸。还有成千上万幅壁画和唐卡,精细逼真地再现了人物、风俗、神话、山水、花乌和佛教故事,艺术价值都很高。召内各殿保存的壁画总面积达1050平方公尺,居内蒙古召庙壁画之冠。

奇禄义,只好转身离去。

这次,五当召祭祀之行虽然落空了,但他突然想起在黑水城那段生活,他想起了那个喇嘛送给自己的佛像,想起了那几张残缺的经文,他非常懊悔自己这些年来,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承诺。

奇禄义发过大愿:如果我将来有能力了,一定要修建一座寺庙。

这些年来,奇禄义还是赚过一些钱的,如果他要兑现自己的诺言,还是可以做一些善事的,但他彻底地忘记了。

如果不是这次五当召之行,也许,我永远也想不起这些承诺了?奇禄义在自言自语。

“你说的不对。”

好像,有一个声音从天空狠狠地砸了下来,这一声的晴天霹雳,吓得奇禄义立即抬起头来,他看见了湛蓝的天空里有众多云彩快速地聚集着,然后,再缓慢地变化成各种形状,最初,好像是万马奔腾,渐渐的就烟消云散了,呈现出不规则的边缘,中间部分的云彩越来越洁白,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中间部分的云彩向四周散去,好像,有一个人在天空中画出了一个巨大的莲花生大士头像剪影,在凝视着自己……

奇禄义当即跪拜在地上,他感觉一种力量,以闪电那般的速度直灌自己的头顶,他不停地祈福着,他再次发愿:

“一定要修建一座寺庙,在大青山脚下。”

奇禄义的这个愿望,大地听见了,蓝天听见了,五当召听见了。

奇禄义这个发自内心世界的愿望与他过去的愿望划清了界限。

如果说以前的愿望只是一种形式,那还是奇禄义突发好奇之想,在他浪迹天涯的少年时期的愿望,那么,这次,是奇禄义在青年时期,当他跌落到人生最低潮的时候,他的愿望是虔诚的。

他知道他必须要有一个坚定的信仰,没有谁要求奇禄义发这个修建庙宇的这个大愿。其实,奇禄义那时根本不具备发这个大愿的能力。

奇禄义,除了一双手外,又回到了多年前浪迹天涯的起点,但奇禄义确实发了未来修建一座庙宇的大愿。

奇禄义曾经对他人讲述过这个发愿的情节,大家大都露出诡异的微笑看着他,即使奇禄义坚信他能实现这个大愿,也没有谁会相信他,更不会有人相信奇禄义会兑现这个诺言。

奇禄义缓慢地抬起头,然后,缓慢地站立起来,此时,湛蓝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莲花生大士,不见了。

奇禄义右手仔细地顺着眉骨往上轻轻地掠过前额,再往上速度就慢了下来,他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从手心穿过,他转过身来,走下山去。

当天下午,奇禄义坐上了去往呼和浩特方向的汽车。

8.

2010年2月11日。

晚八时,我们一行三人抵达了伊金霍洛旗。

我们继续前行,到了敏盖,就看见了去杭锦旗的路标,从敏盖路口下来,去奇禄义的家,他说不足8公里。

敏盖,解放前,叫台吉召。

此时,满天繁星,却不见月亮。

天真黑,黑的不见五指,看不见东南西北,我们驾驶的是一辆凯迪拉克6.3排量的大吉普车,最初还是沙石路,后来就是千百年来自然形成的道路,每走几百米,就有一个岔口,我们几乎辨别不出要去的方向。这就是奇禄义的家乡,但他也辨别不出方向来,这不足8公里的路,后来,我们发现一直在绕着一个大圆圈,绕了许多次,最后,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希望时,看见一辆汽车,本想问一下我们该如何走?那辆车根本没停,拐上另外的一个方向,我们只好跟着他,谢天谢地,我们终于看到了一处灯光,找到了奇禄义的家乡,我们随奇禄义推开一扇大门,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何这个村子里只有奇禄义这一家蒙古族了,其实,草原上原来大都是一户蒙古族,那些汉族,是后来迁徙到此,并受雇于这家蒙古族。这个村子里,有一户人家已经三辈子为奇禄义家族放牧牛羊了,直至“文革”爆发,奇禄义家族便回归到老百姓生活的序列中,当奇禄义诞生时,那些农户家已经成为这片土地的新主人。

在他七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奇禄义就开始了流浪的生活,他的父亲由于家境突然剧变,加之妻子去世,性格与脾气越来越怪异,奇禄义经常无辜被父亲殴打,幼小的他经常梦见妈妈,常常从梦里醒来,跑到敖包前长久伫立着。

奇禄义的家族,是有自己家的敖包与寺庙的,当时,这方圆一带就以这座庙宇命名:毛盖图庙。文革后,改称毛盖图村。

9.

从奇禄义老乡返回时,我们又迷失了方向,又转了几个大圆圈。

这两次迷失方向,整整浪费我们近三个多小时。

其实,就在我们的汽车绕来绕去的不足几百米外,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因为我们找不到方向,速度越快,我们偏离目标就越远。

茫茫的黑夜,无边无尽,如同茫茫的草原,当朝阳升起来的时候,一切都显现出原形,失去了魅力与诱惑力,已是第二天的凌晨,我们回到了伊金霍洛旗。

这一天,是2010年腊月二十九。

我就是想在2010年腊月二十九这一天,站在伊金霍洛旗大地上,寻找奇禄义32年前出走的方向。

其实,我们绕来绕去大约70平方公里的地方,“文革前”都是奇禄义家族的。

也许,这很少有的满天繁星漆黑的夜晚,故意让我们在这块土地上滞留时间长些吧?

许多朋友获悉我在写一本关于活佛的书,他们纷纷咨询许多问题。有藏传佛教、有禅宗、有传说,有教义,从佛陀到少林寺要上市等等。我只是把奇禄义信佛的几件事情转述一下,他们更加困惑了,他们不理解奇禄义,试图按照自己的价值观诠释奇禄义行为的原因,自然,也有许多人不以为然,他们认为奇禄义的做法与手段就是为了自己。

2010年2月15日晚。

“你看这个人行吗?

现在,奇禄义叫彭斯克仁钦。1970年出生。蒙古族托雷的后裔。2000年后经营房地产发财了。捐助了青海湖贡宝东神洞,这是非常著名的藏传佛教圣地之一,还将捐助修缮呼和浩特喇嘛洞。我最欣赏的就是他捐助的石头刻的《大藏经》将放在贡宝东神洞前,预计2010年7月全部刻完,已经刻了32部了。

他的头脑非常聪慧,你看他做的事情就知道了。”

我给远在美国洛杉矶的张际,发出一封邮件。邮件里,我附上了奇禄义未穿袈裟的照片,并附上这段话。

2010年2月16日,大年初三。

当我在喇嘛洞看到活佛举办超度法会时,我就将自己关于是否有灵魂的问题给张际发了一封短信:

“我觉得还是应该相信灵魂存在的,佛教给予人们对未来的向往,并约束了自己的行为。”

张际信仰与修行佛教多年,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我不时地请教她许多问题。

大约在十几年前,听说张际信仰皈依佛门时,我与许多人一样,也非常不理解。

张际,这么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怎么能皈依佛门?

后来,接触众多皈依佛门者,才渐渐地理解了他们,他们与众生的区别,就是对自己的信仰很虔诚,他们为了自己或家人而信仰佛教,并以佛教约束自己的行为,他们心平气和地面对现实生活中的困惑与艰难。

2010年2月16日。清晨。

我打开电脑一看,张际回信了。张际是我的好朋友,她从遥远的美国洛杉矶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相信灵魂的存在,我看了很多前世今生的书,都是老外写的。老外一般比中国人,或是亚洲人,更能看到一些这样的事,因为他们比较单纯,比较直,好保留一些自身的潜能,其实这种能力人人都有。我所以选择了佛教,是因为它对行而上的问题解释得比较通。我想,应该这样想,把人类想成是蚂蚁,而佛就像是人类。一只蚂蚁是无法有人的视野的。我们现在也无法达到佛的视野,所以要学,但学也无用,要练。”

这是张际对我关于灵魂问题的答复。

张际的这个比喻解开了我的许多疑惑,从伊金霍洛旗毛盖图回来后,我一直在追问我自己,我要不要继续写下去?

尤其,当我知道了奇禄义众多往事后,我曾经犹豫过,甚至想终止我的写作,后来,大年除夕,我在呼和浩特火车站前寻找四个多小时,我主要寻找奇禄义对我说过的那个热力井盖,他曾经藏身之处。

这个藏身之地,就是一个入口处,对他过去来讲就是地狱的入口处,在这个入口处,也许,奇禄义犹豫了片刻,或者,他没有犹豫,他知道在这个入口处,他不能停留许久,他必须做出一个抉择,无论这个抉择是对是错,他必须要有一个选择,事实上,他清楚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现在,我开始理解了奇禄义。我在回复张际的信件时,又补充了一句:

“春节期间,采访了众人,这个成佛者过去做过许多坏事,现在,他虔诚了。我同意你的观点,假如人类是蚂蚁的比喻。”

10.

2010年2月17日,大年初四。

北京。

天空,湛蓝。

北风,呼啸。

我从伊金霍洛旗回到了北京,打开博客,我看到了我的一个朋友写的一篇文章《回到金莲川》,记述2008年暑假,她带着8岁的儿子去草原后的深刻领悟。

奇禄义,就是在8岁时,一个人独自离开了伊金霍洛旗,他要到天的那一边去看看,朋友的儿子也是8岁,他们相同的年龄,却生活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他们的未来的人生道路,也会不同。

难道,仅仅因为他们的母亲不同吗?

或者说,奇禄义从踏上人生起点时,就寓意着他的这一生要走的很艰难很坎坷吗?

我越了解奇,禄义越感觉到长生天对所有人是公平,每个人都将面临苦难,都将会从苦难中得到解脱,如果你执着地追寻自己的理想,那么,你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理想。

我在阅读《回到金莲川》:

“这就是金莲川。在内蒙古锡林郭勒盟境内,是2008年暑假我跟Sunny草原之行的最后一站。

这片草原很神奇。从张家口坝上草原一路北行,经沽源,过太仆寺旗,正镶白旗,到正蓝旗,草色越来越绿,但在高度上却没有大的变化。只有到了这里,越接近金莲川,草仿佛突然间被拔高了一样,长过了一米。放眼望去,‘天苍苍野茫茫’的感觉一下子出来。8岁的Sunny跑进去马上就淹没在里边不见踪迹。

这片草原很神秘。夏天,开满了黄灿灿的金莲花,在火辣辣的阳光底下闪烁成金色的海洋,一望无际。这是蒙古民族繁衍生息的福地。从1219年成吉思汗开始的三次西征都是从这片草原出发,铁骑漫卷,横跨欧亚。在人类历史上,那是这个民族心力和神采的第一次完美的呈现和表达。后来忽必烈也是从此出发挥师南下入主中原,平大理、灭南宋。

这片金色的原野上到底有什么?是什么给了他们如此巨大的能量?

我不知道,我想要知道。

绿……

向着金莲川去。

草越来越高

快要到了

金莲川——金色的海

远处是上都遗址的大门,在定都北京后这里就成为忽必烈的‘夏都’,每年6月至8月在此地消夏。

闪电河从中间穿过

金莲花

不知名的花

花的海

这就是“雪绒花”,《音乐之声》里唱过的——Edelweiss,

edelweiss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

Small and white

Clean and bright

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

Blossom of snow

May you bloom and grow

Bloom and grow forever

Edelweiss,edelweiss

Bless my homeland forever.

看到它让我兴奋异常。

进去

城墙

塌陷

淹没

人在何处

导游告诉我,沿着远处那个缺口一直南去,画一条直线,就是故宫的中轴线,几乎分毫不差。当年设计时就是要让两个都城在一条直线上,永保社稷安全。

从金莲川回来已经一年半,日子在平和安然中静静流过,每天,我依旧风尘仆仆的在生活里穿梭,一切如旧吗?我分明的觉到某些我不知道的地方在悄悄起着变化——总是不自觉的想念绿色,那无遮无拦、望不到头的绿色。闲的时候会摆弄电脑里存的照片,看到它们脑子里唯一的反应只有两个字——回去。

仿佛我是从那里来。

Sunny也在变,只是不会有我这样对一种颜色的抽象迷恋,而是对着最具体的事物做最直接的表达。经常会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妈,咱骑马去吧!’到任何一个地方玩,第一句话肯定是问‘有没有马?’现在索性发展到有空的时候就在网上搜专业的马术俱乐部和马术学校,嚷嚷着长大了要拿马术做自己的专业。

我却突然开始喜欢车了。原来只坐车,从来没有一点自己想要动手开车、碰车的欲望,觉得那冰冷的铁家伙离我很遥远。但那之后突然想开车了。于是报了名,用了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课时(我车感极差),考了一次又一次,从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一直考到一年快要结束的时候。终于可以开车了。第一次上路不知不觉就超过了60迈,教练在旁边说:‘看不出,你胆够大的。觉不出这车发飘?’

知道很飘,因为心里也很飘。就是想要在心里想念那绿色的时候开了车就跑。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那草原的秘密,那让蒙古人如此强悍的神秘的力量——藏在无尽的绿色里的,是生命的本真和天然。

这就是我总想念它的原因。

我的金莲川……”

阅读后,我跟帖回复:

“我春节期间去伊金霍洛旗了,去寻找成吉思汗四儿子托雷后裔的踪影,我有一个朋友就是其一。祝福你。我觉得你是能够理解蒙古族的精神的。”

11.

2008年12月27日,再过几日,就是新的一年。

奇禄义,此时,正在精心规划呼和浩特喇嘛洞的未来。

许是缘分未到?奇禄义这些年不停地往西藏与青海行走,众多的著名寺庙都留下他虔诚跪拜的身影。

其实,这时,他离贡宝东神洞已经不远了,却几次擦肩而过。

贡宝东神洞,在每个信仰佛教者心中,都是一个神圣之地,奇禄义自己不知,此时,已经有一个活佛向他走来……

同类推荐
  • 游学在台湾

    游学在台湾

    本书作者以一个游学在台湾的学生的视角,生动有趣地记录了在台湾清华大学交流期间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思。有台湾大学课堂上的妙趣横生,教授风采,作业、讲座等学习生活,也有课余生活吃穿、游玩、追星、做志愿者的丰富的生活体验;作者用敏锐的目光,游刃游余地流畅自如娓娓道来,对于台湾的老荣民,对于乡情,对于两岸同胞、同根的和平的期许都有情真意切的触觉。有感性的文字,也有理性思考,是大陆生在台湾交流以来比较全面记录游学在台湾生活的第一本书。
  • 入骨相思知不知:醉倒在中国古代的情诗里

    入骨相思知不知:醉倒在中国古代的情诗里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以诗为食粮果腹,以诗为空气呼吸,以诗下酒,以诗会友,以诗传情,最后以诗殒命,以诗殉葬。作者以文字传递一种温柔的、唯美的、无际涯的细微知觉。深信:每个人内心的曲折宛转,如若不断,终会触及那些遥远的相同的灵魂深处。
  • 古典诗词曲名句鉴赏

    古典诗词曲名句鉴赏

    本书所选的名句均为我国历代名诗人、名词人和名散曲家的名作中的名联,共三百联,书中既有对名句的鉴赏内容,又有对原作的分析讲解及相关文学知识的介绍。
  • 我时代

    我时代

    70后诗人在改变当代诗歌的面貌的同时,也引发了很多关于当代诗歌的新的问题。他们的写作会让我们重新反思当代诗歌的起点问题,也会促使我们考量不同的诗歌路径的问题。此外,对当代诗歌的代际关系,他们的写作提供了新的不同以往的挑战。他们对当代社会的物质性的回应远远超出了前几代诗人,其中有曲折,有小打小闹,但也不乏新颖大胆和卓有建树的探索。我以为更重要的是,他们通过一代人的创作展示了当代诗歌的新的能量和自信。本书内容包括了青铜时代、面具时代、寓言时代、灵性时代、虚空时代等。
  • 你要配得上你所得到的爱

    你要配得上你所得到的爱

    有一种爱,默默无声,只是在我们跌倒时,在我们哭泣时,在我们孤单无助时,握住我们的手,拭去我们的眼泪,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拥抱。有一个人,他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注视,每一个牵手,都饱含着深深的爱意。即使全世界与我们为敌,他也是我们最后的温暖。所以我们要变得更好,配得上所得到的爱。本书是一本关于亲情、爱情的情感美文合集。亲情和爱情是一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一个占据我们前半生,一个占据我们后半生。面对这两种感情,我们都会生出不同的感悟,也会走不少弯路。本书用一个个情感小故事讲述父母对子女深沉的爱意以及青春年少时蒙眬的爱情,给读者一些启示。
热门推荐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夜枭战纪

    夜枭战纪

    夜枭,暗夜中的王者,黎明前的无冕之王!当族人受到威胁,家人备受折磨,上古的血脉开始觉醒,暗夜的君王将君临大地!
  • 大虞轮回传

    大虞轮回传

    (又名,大虞修妖传)一位天赋异禀的修士后代,一路高歌,巅峰更是绝峰。亲情、友情、爱情,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天下动荡,他选择救人,也是离开,自私无私,是人性,是天性,且看小小少年,在虞朝行自己的路,渡轮回的苦
  • 橘世安

    橘世安

    石岩女曾在茫茫沙海中种下一片橘园几万年后石铸沙城,琼楼高立,长林慢廊,铭城华市云出岫,镜悬空,四野白橘成上人命城为--白橘城清冷大殿,昏光摇曳,两人相视“我--不想让你送死”“为....为何”安勿迁有些颤巍,又仿佛抓住了希冀一般,直直地盯着他“你不值得”他顿了下,唇微张,若有所思心里的结拉扯着,生疼,她眼眸微动,面容却苍白"被我--杀死”他轻描淡写不着痕迹的吐出这几个字瞬间,仿佛所有的锋利和凛冽都不落空地深深扎在她的身上,她晃了神,眼里光彩都被抽了去,她猛地坠下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他从橘椅上缓缓站起,血污沿着他的棱角滴落,蹙眉,“你走吧,这里是白橘城”是呀,这里是白橘城,他的白橘城...
  • 神之逆行

    神之逆行

    上古菩提老祖说:“别跟你的兄弟出去砍人了,本神仙回报你一个万古逍遥的大神之位。”至高守护之神说:“放弃你的兄弟!那些云神、水神、冰神、缪斯、纳斯等等如花似玉的漂亮女神统统归你。”无上主宰大神说:“…………”神圣光明之神说:“…………”雷电魔狼之神说:“…………”风锋说:“滚!兄弟在旁,生死何妨?神躯可灭,神位可逆,神格可夺!”…………洪义社排名第三十七的副扛把子“夜叉”被上古老神棍阴了一把,转生到了神之位面。天生懒散的他,跟他那些不靠谱的兄弟,无奈、无语、抓狂的应对着位面大神接二连三的威胁、许诺、拉拢、利用、暗杀……
  • 不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思路白金版

    不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思路白金版

    假使“不可能”已成为一个人或一家企业的口头禅,习惯说“这不可能,那不可能”,这注定其在竞争的大潮中难有辉煌,并最终被那些不说“不可能”只专注找方法的人或企业所淘汰。本书作者结合自己丰富的人生经历和成功实践,从个人成长、自我管理、人际沟通和团队建设四个方面,系统阐述了39种成功者素质训练和职业生涯管理的方案,倡导把“不可能”这个极其消极的字眼从我们的“私人词典”或“企业词典”中永远删除,将注意的焦点永远集中在找方法上,而不是找借口上。
  • 宝宝很妖孽娘亲很腹黑

    宝宝很妖孽娘亲很腹黑

    一睁眼,哪里还是二十一世纪,分明就是古代,公主?未婚先孕?丢尽皇家的脸,被赶出皇宫,且看女主如何在古代混的风生水起。只是吧,老是忘记自己怀有身孕,真麻烦!“娘亲,为什么别人都有爹爹,我和心心的爹爹去哪儿了”软糯糯,又带有些深沉的声音问着已经问了无数次的话题,某女狠狠地在小东西脸上亲了一把“你们爹爹泡妞去了!”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哦,那我!我要去找爹爹!”。。。。。。
  • 恩仇不及江湖远

    恩仇不及江湖远

    江湖寄余生,亦可尽此生,江湖远俗世,亦可入红尘。江湖那么大,你得去走走,江湖那么美,你得去看看。勿恋那人情世故不念过往无牵挂,勿忧那风霜雪雨心有温存自逍遥,勿怕那险象环生双剑在手破万难,勿忘这宿命相逢魂牵梦绕指尖柔。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请契约我提督大人

    请契约我提督大人

    穿越后我种了两棵树一棵是桃树,另一颗也是桃树。新人写书求勿喷。本书将涉及战舰少女r碧蓝航线辐射废土黑暗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