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蒙山隐退了,他给了赵月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了张德晓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剩下的股份均分给了三个分厂的厂长。股权变更登记完成这天,他把这些人聚到了大连海鲜酒店吃告别饭,他指着桌上的螃蟹和基围虾说:“这个社会胆子大的就吃螃蟹,胆子小的就吃虾米,以后就看你们有没有大胆的经营策略了。现在全国的经济形势都不好,我新开发的高仿古家具,虽然有销路,但利润不够理想。张德晓,你作为老总以后,能不能再进一步把步子迈大一点,就看你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喝了快半斤茅台,张德晓很亢奋,自己刚刚入行不到一年,就有了现在这样的地位,能够开始施展拳脚大干一番了,他口齿不清地拍着胸脯说:“我绝对不辜负你的信任,但是我也不能躺在你留下的基业上睡大觉。我要迅速地把你留下的固定资产折现,挣出这个数后,就寄给你。你给我提供这个平台,已经让我受用不尽了。”
田蒙山激动地端起酒杯说:“我真没看走眼,山东就是出好汉。但是我要提醒你,银行贷款、原料货款也外欠了不少,你们也要合理地分期分批偿还,别攒在一起,最后成了大窟窿。我老了,不能拿我的养老钱给你们填窟窿,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干了杯中酒,你们好好干吧。”
张德晓正式地坐进了总经理的办公室里,赵月把自己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也委托给他代为管理,这样取得了控股地位的张德晓已经能绝对说了算了。他坐在田蒙山留下来的橡木大班台后,志得意满,伸手翻开了田蒙山的台历,只见在昨天的日历空白处,写了一行大字:“没有钱是干净的!”七扭八歪的黑字给人留下了一种浓重的悬疑色彩。
张德晓吓了一跳,他觉得似乎有一种危险在向自己靠近,更有一种巨大的机遇也紧紧跟随在自己身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大班台对面的多宝格前,习惯的用手爱抚着那些用旧窗棂改造的高仿家具,突然就开窍了,他想:“我的原始积累,也没必要那么干净。”
张德晓当天就给三个分厂厂长下达了工作计划,把田蒙山高仿的仿古家具再向前推进一步,做纯仿的古家具。仿古家具和古家具这一字之差,那意义可大不一样,里面蕴含的猫腻就多了去了。这猫腻就是张德晓闪转腾挪的空间,也是他要攫取暴利的缝隙所在。
设在河北香河的现代家具制品厂,已经开始了三折甩卖了,为出口做的简洁现代家具通通进入甩货阶段。每天进出厂区的车辆络绎不绝,鸣个不停的喇叭声,把厂区变成了一个大集市,烘托出了零售商抢购底价家具的高潮。与此同时加高了厂区院墙的工厂调集了作伪高手,开足马力加快生产高仿真古董家具。成批的旧门窗、破橱柜、老房梁,从安徽、浙江等地源源不断的运了进来,拆开重新拼凑成一件件年代久远的明清式样的老家具。
张德晓派人去了法国和德国,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叫做斯琦的欧洲古董代理商,签回来了一个5000万的古董家具收集、修补、运送订单。其中收集、修补两个词汇里暗含的作伪目的昭然若揭。
形势急转直上,张德晓的嘴角也是两头冲上弯着。他对前来签报销单的赵月说:“田蒙山留下来的所有固定资产和银行抵押贷款,你去拢个数出来。等这批订单完成,我们就可以让退了休的田总每天都可以到拉斯维加斯耍去了。”赵月说:“我太了解那个老色鬼了,你的钱一进到账户,他就会打电话过来,不跟你提钱,但是,你会主动地想把钱给他。”
王艳依旧没有下落,张德晓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二外的大学生,她的真名叫林海琼。
卓左右不知道为什么,不想把王艳的真实情况告诉张德晓。他突然有了种与这个叫林海琼的女大学生同命相连的感觉,他想保护她。
张德晓像一个没有竟拍到自己心爱的古董的收藏家,失去了才觉得十分的珍贵,但是悔之已晚。偌大的北京城,一家人同时出门,他们相遇的机会也微乎其微,更何况是一个存心隐藏自己行踪的人。
张德晓开着车几乎把北京所有夜总会歌厅都跑遍了,也没能找到王艳的下落,他心里隐隐的担心,又隐隐的高兴。担心王艳离开了这座给她带来屈辱的的皇城,去了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隐姓埋名;高兴的是,她终于从那个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肮脏的污秽的泥淖里面摆脱出来了。尽管还不知道她是不是莲花,但被警察抓到这件事,让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屈辱和危机感。
工作的繁忙让张德晓变得十分亢奋,他甚至凌晨两点多就起来,来策划他的商业大计,甚至亲自动手,设计和改造一件件真的假古董家具。最绝的是,张德晓把电脑冰箱彩电都嵌进了古代的食橱里面,说白了就是把现代家电装进了一个个明清时期的老百姓用旧了的碗架柜里。各项使用功能齐全的古典家用电器,一在欧洲登陆就风靡了整个西方世界,又拿到了5000万的订单。
老料的家具销路如此之好,膨胀了张德晓更强烈的迅速扩大生产规模,占领和垄断市场的野心。可是最难解决的问题开始显现,过去花很少的钱就能收购到的旧家具旧门窗旧房梁突然就断了货,现有的原料只能保证香河一个分厂的生产。
张德晓眼见到即将到手的钱却无法挣回来,急得嗓子都哑了,仿佛是自己的钱包被别人拿走一样。没挣来的钱,以他现在的心态,就认为是自己兜里丢失的钱。
快吃中午饭的时候,高碑店分厂的田学军厂长一头钻了进来,嬉皮笑脸的看着张德晓说:“总经理,赶上晌午饭口了,管不管饭呢?”
张德晓骂道:“看你那怂样,没料停工把你都闲出屁来了。就知道吃,不知道帮我想想办法。”
“办法有啊,就看你老总用不用了。我要给你提供一招,晚上你得安排大运河商务会馆犒劳犒劳我。”田学军一屁股坐在了张德晓面前的大班台上,边说边抖动着一双肥腿。
张德晓把他的肥屁股从大班台上推下去,然后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能有什么馊主意,还值得我破费一顿,我连听都不想听。”
“别的啊,张总,你得听听基层的声音啊。目前经济不景气,我们那些大工都没活干,要再不想辙人就都跑了,以后你想招都招不回来。隔壁那家造假古董的家具店,这两天半夜天天往外拉货。人家为什么不缺原料呢?因为他们都是用新料做旧的。”
“那么干风险太大,我们公司规模大目标也大,已经干不了偷鸡摸狗的生意了。”
“我可以带着这些人另租个地方,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我知道有个村的希望小学黄了,我们可以用来做临时车间,四周用帆布一围不就行了。你得让这些木工老师傅吃上饭啊。”
张德晓沉吟良久,一拍面前的橡木大班台,说道:“就这么办,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好了,晚上我请你唱歌喝酒,后半夜你就带队走人,闷头给我干活。把伙食搞好点,别克扣工人那几两肉。”
就这样张德晓这个造假的大内高手,已经准备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