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喝着就喝出隐私和秘密来了,张德晓先把不住嘴上的龙头了。他比比划划地吹着自己的所谓猎艳史,卓左右一边嗤之以鼻,一边也当幽默故事听着。
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张德晓,也不会打扮,一张脸青涩得像野生的毛桃,灰突突的怎么看也不利落。尽管穿了身雅戈尔的新西装也像是租借来的。他到中华典藏家具有限公司上任那天,赵月真是半点也没看上他,心里还犯嘀咕:一向精明的老田为什么让一个生马驹子担任管生产的副总经理呢?
田总手下的人才都是实用型的,他拉着张德晓跑了分布在高碑店周边的3个分厂,向张德晓介绍每位厂长。张德晓得出个结论:一个木匠、一个瓦匠、一个篾匠。
田总大大咧咧地仰头笑着说:“没错,我自己是个铁匠,1991年带着我们河北香河村里的木匠、瓦匠、篾匠就闯京城来了,本来想包一些公家单位砌院墙修房子的小工程,可是人家嫌我们没公司,不能开发票,弄个活儿光送礼也不管事。”
“那你可咋办呢?”张德晓是个经商的雏儿,立刻就担心地问。
“好在为省钱我租了高碑店村的房子,半夜我听见后院里叮叮当当地响,都是木匠在半夜里偷偷地干活,这才让我在这里发现了做假古董家具的好买卖。我赶紧学人家那干法儿,才挣到了第一笔大钱。”
田总拍了张德晓的肩膀一下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人说原始积累都是血糊糊的还是血淋淋的不管他,说句到家的话,没挣过黑心钱的老板都他娘的卷铺盖滚回老家了,而我在北京扎下了根。俺自己要是不愿意,谁也别想把俺撵走。”最后田蒙山总经理用浓重的山东口音吼出了铿锵有力的生存论断。
张德晓上任后第一次到仿古家具分厂单独检查生产进度,木匠厂长田学军可不管你什么研究不研究生,当场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那天在车间里,张德晓仔细查看了几件仿明式的四出头官帽椅,发现官帽椅脚踏的部分油漆上得太厚了,没有了自然磨损的感觉。他立刻把这几个正干活的工人和技术人员叫停了,文质彬彬讲起仿古家具应注意的几个细节。
他指着仿明朝的一件黄花梨霸王仗画案,咬文嚼字地说:“我们生产的家具要想卖得好,就要做出一种文化味,明式家具俭朴、雄健、禅静、精雅的风格,绝对是中华文化艺术史上标志性艺术大器。”
见工人都听不太明白,张德晓又拍着仿清代的马鞍书桌继续讲到:“清代家具的发展状况,大致可分成三个阶段。从清初到康熙年间,家具直接承袭明代的传统,其形制仍保持简练质朴的结构特征。自雍正、乾隆至嘉庆时期,是清代经济繁荣盛世,社会奢靡之风使人们对家具的爱好追求纤琐繁缛,故清代中期用料宽绰,体态凝重,装饰上求多求满,甚至采用多种材料并用、多种工艺结合的手法,炫耀其华丽富贵。清代晚期自道光至清末中国传统的古典家具业逐渐走向衰落,其时做工粗陋,形式庸俗,上乘之作少见。也有的受外来文化影响,造型向中西结合转变。所以我们要体会其中的的道理,不但要做到形似,而且要做到神似。”
“我们才不管神不神的,做一件就挣一件的钱。秀才,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糊弄俺靠打工养家糊口的干什么?”有个老工人看见木匠厂长对张德晓不屑的脸色,大声地嚷嚷,其它工人也放下手里的活跟着瞎起哄。
张德晓没见过这种场面,眼见着车间里炸了营了,只好给田蒙山打电话。等田总半个小时赶到时,活都已经停了。田总一进车间劈头盖脸地骂了那个叫田学军的分厂厂长一顿:“你他娘的不想干了?吃两天饱饭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打发你回山东老家种地去?”
“别发火呀,亲哥。”跟田总一个村出来的本家田学军见了田总像耗子见了猫,掏出兜里的云烟抽出一支递给田总,又上前递给张德晓一支,分别给二人点上。然后回头大骂那些工人:“你们他娘的也干腻了,信不信我也能让你们滚回河北老家种地去?”
“你不能给这些人好脸,他们都是属马的,不加鞭子不赶路。”田学军谄媚地对张德晓说。
田总斜眼瞪着他说:“少废话,张经理是我特聘的研究生,你要是欺负他不懂业务那就大错特错了。看看你们这些垃圾哪个念完了高中了,还咋呼什么?张总你给他们亮几手,镇镇他们,要不他们看你年轻都不服气。以后谁不听话就用脚踢他们屁股,不然就让他们滚蛋。我现在授权给你,从厂长以下的你都有开除的权利,不用请示我。”
张德晓的豪气这时候被激发出来了,他也骂了一句:“你们真他娘的不识恭敬,看以后我怎么对待你们。”说完脱下西服,从墙上摘下来一件蓝棉布工作褂子,挥动凿子就做了个榫卯。有个好奇的小工人拿过来一看大叫:“我的妈呀,严丝合缝啊。”
田总笑着骂道:“你们这些没见识的贱民,真是欠揍!看在张总新上任的面子上,今晚给你们加餐,多做俩肉菜。钱由田厂长奖金的里扣。今晚田厂长要请客,给张总赔罪!地点在大运河商务会馆。田学军你出血应不应该?”
“应该应该,我愿意出,我服了,我绝对服从张总领导。晚上我选一个好小姐,一定把张总伺候舒服了。”车间里工人一片哄笑和跺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