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空正欲走上前去,撩起白纱帘子时,却见老道一个箭步窜上前来,冷声道:“无知小辈,还不快快退下,这凶戾鬼物岂是你能对付的?”
老道振振有词,颇有几分高人的气派,硬生生将恒空慑得怔住了。随即,他掳起衣袖,撩起白纱帘子,凝视起床上之人来。恒空正欲说些什么,却见红豆上前一把将他拉住,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冲着恒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保持安静,旋即便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老道的一举一动。
忽地,俯在窗前的老道一声惊啧,厉声道:“好生凶残的厉鬼!”
华生、永福二人一听,心头登时一紧,永福连忙道:“世外高人,请问我家主人到底是什么状况?”
又是一番凝视后,老道才缓缓地转过身来,眉头紧皱,神色肃穆,道:“你家主人是被玄煞鬼魄缠身,那可是天下最为凶戾的鬼物之一,若是长期这样下去,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华生、永福二人神色大惊,华生慌忙两步走上前来,急道:“那高人可有救治之法?”
看着眼前焦急的两人,老道微微一笑,捋了捋花白胡须,道:“救治之法自然是有的,只是……”说到此,老道却是踟蹰起来,面露难色,道:“只是这鬼物也是轮回之物,若是想将其送回阴司,得通过那拘魂的黑白无常。再者,这黑白无常原本只拘普通的游魂野鬼,却不拘这等凶戾的玄煞鬼魄,因此必须得以银两买通黑白无常……”
老道此话一出,易青岚却是笑出声来,道:“老头儿,那阴司的鬼物,又如何能用得人间的银两?”
老道撇了一眼易青岚,冷声道:“小娃娃,难道你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么?”
易青岚一听,却是笑得更欢了,旋即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老道的把戏。
听得老道之言,又是黑白无常、又是玄煞鬼魄,从未接触过鬼神之事的华生、永福二人脸色登时煞白,永福忙道:“高人,买通那黑白无常需要多少银两?还有,我家夫人目前不在府上,我和华生能动用的也仅有白银百两。”
于寻常人家而言,百两白银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只是这柳府本就是大富之家,再者老道又说是用来买通黑白无常,见识浅薄的华生、永福自然认为其价值不菲。
老道捋了捋胡须,面露难色,沉默半晌,微微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百两就百两罢,我见你们救主心切,老道我今天就向黑白无常祭上我的一些阳寿。”
华生神色一惊,道:“高人您祭上自己的阳寿,岂不是……”
老道微微笑了笑,道:“方才我就说过,我已是跳出三界五行,那阎王老鬼是管不到我的,即便是没有阳寿,我也能自在逍遥云端。”
华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差遣从旁的永福,前去取那白银百两。片刻之后,永福便端着深色木案回到屋内,其上覆着一层红色缎子,那缎子之上正是白花花的银两。永福将白银盛到老道身前,道:“高人,这里便是百两白银。”
老道见得眼前白银,眼中闪过一分喜色,旋即干咳一声,捋着胡须镇定下来,从怀中摸出一叠符箓,一一将其分发给在场众人,肃穆道:“现在我要请那黑白无常,你们将这辟阴符佩在身上,可保你们不被阴气入体。”
看着眼前的符箓,红豆等人却是忍俊不禁,这哪是什么符箓?分明就是一张草纸上面鬼画了几笔。不过,这戏还是要继续看的,众人当即遵照老道所言,有模有样的将符箓佩在了胸前。
老道见得众人已准备好,当即微微闭上眼睛,缓缓地吐息纳气。沉默片刻,猛然睁眼,右手一挥,符箓漫天,口中振振有念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诸天神魔,听我老道号令,阴司那黑白无常,速速前来……阴司那黑白无常,速速前来……”
红豆等人一时目瞪口呆,这法诀未免也太胡来了。易青岚更是哆嗦了一下,手臂泛起了层层鸡皮疙瘩,喃喃低声道:“乖乖,这是什么法诀啊?居然这般诡异……”
忽地,老道双眼一瞪,清瘦的身体舞动起来,宛如手中握着一柄无形剑,步履疾走,时而左三圈,时而右三圈,那动作颇有些奇葩,乍看之下几分飘渺,细看之下形似醉剑……
片刻之后,老道动作渐微,最终缓缓地收住了身形,长舒一口气之后,道:“方才我已与那黑白无常交涉过,那玄煞鬼魄也已被拘走。你家主人被鬼物侵身已久,身板异常虚弱,以后得多吃些滋补之物,过些时日便会恢复从前。”
众人一怔,却是没料到老道的法事已经完结,就连那华生、永福也是有几分诧异,将信将疑的看着老道,莫不是这么乱舞几下,就救治了主人?
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老道走到桃木桌前,将银联一锭一锭的放入怀中时,华生顿时反应过来,疑道:“高人,这就……”
老道一怔,恍然大悟,道:“这银两因为是买通黑白无常的,我一会儿便要拿去黄泉之地祭给他俩。”
看了看收银的老道,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主人,似乎仍旧没半分反应,华生、永福二人面面相觑。
这时,红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老先生,你这百两白银也太好赚了罢?”说着,便一步踏上前去,握起一锭银子,向着虚空一抛,芊芊玉手手之中,生起一道苍白火焰,席卷向虚空的银锭子。旋即,在那火焰之中,银锭子便融作了流质,悬空倾斜而下。
红豆见状,神色一凝,手腕翻转,掌间忽地蓝光一闪,一道寒气登时在屋内蔓延开来,只见那银锭子炽热的流质泻在红豆掌间,竟是“呲呲”作响,激起道道白烟,就如那铁匠冷却铸铁的那般情形。
在老道的惊愕之中,红豆衣袖一挥,灭去了缭绕的白烟,那银锭子流质已然凝成了一块,只见她一把将银块塞到老道手中,甜甜笑道:“老先生,方才您说您跳出了三界五行,那么是否跳出了我这两仪净火与九幽寒气呢?”
老道摸着手中冰凉的银锭子,竟是呆得说不出话来,那分道骨仙风的模样,此刻亦是荡然无存。
红豆又是笑了笑,道:“叶师兄,小岚子,叶云前辈与清玄前辈曾经有提及过这位高人么?”
叶玄天依旧那般冷峻,瞟了一眼老道,低声道:“家父有没有见过这位高人,我是不太清楚的。只是,家父今年三百七十三岁,十二岁开始修道,直至今日入道时间也仅三百六十一年。方才世外高人所言,五百年前曾指点过家父,却是有些偏颇……”
易青岚嘿嘿一笑,抱起葫芦猛灌两口烈酒,道:“我清玄师叔祖今年三百八十八岁,师叔祖除开在青楼作登徒子的二十八年,入道时间倒是与叶云道人相仿,大概是三百六十年左右。”
听得叶玄天与易青岚之言,老道不禁吞了吞口水,原本只是想混几锭银子,没想到却是踢到了几块铁板。当即,老道便抛下手中的银两,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小楼,却是连头也不敢回一下。
“你个老杂毛,别以为你年长,老娘就得尊老爱幼!若是下次再让老娘见你四处招摇撞骗,老娘我非得把你揍成猫熊眼!”
红豆掳起袖子,一阵喝骂之后,方才解了心头之气。只是,旁边的易青岚一听那猫熊眼,神色之间却是有几分尴尬,下意识地以花衣袖掩了掩眼自己的脸。旁边的华生、永福见得方才那幕,却是惊得合不拢嘴,天剑门、无名谷他们是听说过的,那可是神仙一般的存在,没想到如今神仙就在自己眼前……
见得眼前闹剧结束,恒空也是长舒一口气,当下便撩起白纱帘子,观察起那床上之人来。被褥之间,那脸眉目清秀,约摸二十七八,眉宇之间俨然一股书卷气息,却是一副典型的文士相。不过,那人却是面色蜡青,双眼紧闭,呼吸异常微弱,俨然的一副死人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恒空的神色愈发凝重,目光旋即落到华生、永福身上,道:“你家主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见得恒空凝重的神色,华生、永福二人心头一紧,心头知道有些不妙。沉默了半晌之后,华生才道:“半年之前,半年之前主人曾与夫人、小芸一起出去游玩,回府之后便染上了这怪病。起初,主人只是作寒作冷,身体一天衰过一天,但是到了这个月,便长期这般昏迷不醒,而且昏睡的时间也是一天长过一天,主人这次已是昏睡两天两夜了。诶,夫人也不知为此寻了多少名医大夫,但却没人能诊出主人这怪病……”
红豆见得恒空的凝重,眉头微微一皱,一个大步踏上前去,望着被褥中的人,驻足片刻之后,神色也是凝重起来,道:“你家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