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刚走到门前,便见左边的一名带刀护卫走上前来,厉喝道:“皇家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虽然易青岚等人身穿的是上等的绸缎,但是在扬州这片繁华地却是再平凡不过,又因四人的衣服颇为怪异,尤其是易青岚的花衣与恒空那形似袈裟的彩衣,更是百里挑一的罕见。再者,四人都是徒步行来,没有官轿代步、守卫开路的排场,这些平日里见惯了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的守卫,便是理所当然的将四人当作了闲杂人等。
去路被挡,易青岚也不着急,也不动怒,依旧是那般无欲无求的淡然,缓缓道:“请朋友通报香香阁主,就说云游道人易连华到访。”
见得易青岚面色从容,那守卫也不敢怠慢,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若是惹怒了位高权重的人,那却是吃不了兜着走,当下便转身对身边的护卫一阵耳语,后者便匆匆向着幽深的府邸小跑而去。
看着易青岚一本正经的模样,红豆三人彼此相视一眼,强忍着心中的笑意,对于易青岚的身份,他们还是有所了解的,易连华正是他的父亲。三人万万没有想到,他却是利用自己父亲的身份来招摇撞骗。
片刻之后,一位身着瑰丽华服的女子随着护卫走来,女子体态婀娜、相貌秀美,只是那足下三寸金莲却是有些匆忙,还没走到门前便忙道:“易连华爷爷,快快里面请,若是一会儿让父亲看到您站在门前,岂不是又要说我怠慢了您……”
听得女子那声娇腻的爷爷,红豆三人面面相觑。虽然不明白其中具体的详细,但是众人都依稀猜测到,这女子一定是知晓易青岚修真者的身份,否则即使易青岚身份再怎么尊贵,女子也不可能将其称呼为爷爷。毕竟,在红尘中人看来,终日御法云端的修真者便是活神仙,易容驻颜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在香香异乎热情的引领下,众人进入了瑰丽的朝皇阁。庄内灿烂辉煌,三步一楼,五步一阁。抬头一望,清泉假山倾斜而下;拐角驻足,水榭楼台水中倒影。融融灯火,莺歌婉转,男女欢笑不绝于耳。远远望去,还能见得阁内舞女姿态窈窕、水袖袅袅……
除了易青岚以外,众人均是惊讶之极,以往过的都是那清野的山居生活,日出而起、日归而寝,终日都沉浸于修炼与道经佛典之中,哪里又见过红尘的这般极尽奢华?逛悠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众人仍旧没有将这人间天堂走遍……
在香香阁主的引领下,众人用过糕点,各自来到了自己的寝居。
此时,恒空坐在床边,望着屋顶繁杂的花雕,屋内典雅的装饰,愈发觉得身下的软榻如针垫。尤其是从旁的四位侍女,更是令他坐立不安,一想到自己将在四女的守护下睡去,睡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番犹豫之后,他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道:“四位女施主,你们各自回去休息吧?小僧一个人睡觉就好了。”
看着恒空尴尬的模样,四女相视一笑,一人便道:“大师,香香阁主吩咐我们,一定要好好伺候您,我们的责任便是陪您好好休息。若是我们没有尽到责任,会被香香阁主惩罚的。”
一时间,恒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怔怔地望着眼前四人。虽然这寝居比东灵山的僧舍宽敞许多,但是他却总感觉自己身在牢笼似的。许久之后,恒空站起身来,对眼前四女道:“我出去走走,一会儿自然会回来,你们在此处等着便是。”说罢,便绕过玄关,向外走去。
四女彼此相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站在远处不再言语。待到恒空走远之后,四女相互打趣嬉笑起来。
“那小和尚披的五色袈裟真逗。”
“你要死了?这么没大没小的称呼,要是被香香阁主听到,你就死定了!”说着,又是一番嬉笑,声音也压低了许多,“说来,这位大师长得可真够俊俏,比起上次随同御使来的那个大师好看多了。”
“怎么,心动了?收起你们那些心思吧,这个可是正经的和尚,不像上次随同御使来的那个,还没来得及关上房门,就往女人身上扑,明明老得跟那什么一样,居然还有那些心思……”
旋即,屋内荡起阵阵女子的嬉笑……
然而,此时漫步在庭院中的恒空,并没有听见少女怀春的打趣儿。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天堂,又想着下午街角化缘的艰辛,他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从九华山一路东行而来,他看着沿路的茫茫众生,虽然不曾体会其中辛劳,但是对自己亲眼看到的画面,印象却是尤为深刻。街角那些讨得上顿便没下顿的乞丐,恐怕这辈子也进不来朝皇阁的大门,就是自己方才随意吃的一餐点心,也不知要当寻常人家多少顿饱饭……
他越想,心便越乱。
佛说,忍得今生苦,便享来生福,但是人真的有来生么?或许,便真如忘心先生所言,那些虚幻的东西到底是否存在,恐怕没有人不清楚,毕竟谁都不曾拥有过轮回的记忆。否则,道家也不会强求今世飞升了……
不知不觉间,恒空发现周遭的光线黯淡下来,这才猛然发现自己走到了荷塘边。黑夜之下,此处甚为幽静,远离了灯火中的楼阁,郁郁葱葱的林木遮掩下,清淡的月光斑驳的照在花草从,犹如那天上稀疏的星斗,偶尔夜风扶起时,那暗处的幽香萦绕在夜中,却是一片难得的清静地。
见得眼前此景,想到那奢侈的寝居,恒空不禁轻叹一声,自语道:“今夜,不如就在这里入定罢……”
走过宁静的石板路,一道蜿蜒曲折的木板桥映入眼帘,幽幽的月华下,荷塘之中一座小亭静谧伫立。不知是不是月华的映衬,尽管此际已是秋天,塘中荷叶却依旧碧绿如新,偶尔还有一尾金鲤跃起涟漪,那微弱的水声在夜中越显宁静。
那月下的小亭,却是一个上佳的入定之处。
就在恒空正欲踏上木板桥时,却猛然发现亭中竟有一道白色身影,静静地坐在石凳上,面向满塘荷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