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九华山,绵延千余里,傍晚的斜阳照在漫天的雾气间,将大地映得一片昏黄,只是在那静谧的山野间,却是不知潜藏着多少危机。
九华深山的一处无名山谷。
此处,没有漫天的雾气,没有婆娑的古树,没有零星的野花,甚至就连山野间最常见的狗尾巴也没有。有的只是那些枯燥的大石,灰压压的一片堆在谷底,幽风呼呼的刮过,让人感觉一片死寂。
谷地的中央,矗立着十余块长条巨石,每一块都有十来丈高,被一些白色的布条联在一起,虽然排列的位置看似杂乱,并不见有何奇特之处,但那布条上繁杂的字符,却是给人一种神鬼莫测的感觉。尤其是灰色的巨石上,依稀有着道道绛色纹路,看上去张牙舞爪,若是久经沙场的人见到那绛色的纹路,定然不会陌生,因为那正是鲜血冷凝后的颜色。
巨石阵的中央,有一座不大的石台,宽过两尺,长约丈许。左侧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铜铃,虽然看上去年生有些久远,但却是没有丝毫的损毁,暗黄的表面还倒映着周遭的石块。右侧摆放着一叠纸钱,民间通常用来祭奠死人的那种,看那中间镂空的纹路,却是有着几许湘西的民俗。
至于石台的中间,则是一尺来宽的圆槽,槽边摆放着六个古怪的铜器,呈圆锥状,每个上面都镂着鬼怪的头像,狰狞至极。圆槽之内乃是一滩猩红的血水,随着那幽风的吹过,微微荡漾,涟漪纷起。
石台前的人一动不动,默默地望着天边即将落山的日头,就似那黄泉冰冷的阴灵一般,竟是不见有半点呼吸。幽风吹过,黑袍飘在风中,没有一点声音,那黑布帽檐下,竟是看不见人脸,仅有着一圈又一圈的黑色纱布……
幽风之中,一缕黄沙自天际而来,越过漫天雾气,落在阴冷的谷地之间,凝成了一道灰色的身影,透过黑色的面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似古井无波。
正是忘心,亦是无心。
似是感觉到了身后的来人,只见那黑袍人嘿嘿一笑,却也不回头,依旧负手望着远方,那声音沙哑而苍老,道:“来了。”
无心没有应答,只是径自朝着黑袍人走去。
对于无心的沉默,黑袍人并不诧异,又道:“十七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准备得怎么样了?”
“两年后,七月十五,午夜子时正。”说罢,无心右手虚空一指,只见一道青时划过地面,随着阵阵低微的闷响,土石之间烟尘弥漫,待到烟尘散去,赫然是八道迥然不同的生辰,“到时候,你们只需要按照五个生辰去寻找。”
黑袍人一听,却并不急看那五个生辰,转身看着那张黑色的面具,嘿嘿笑道:“你们?你们所指的是谁?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也分你我了?”忽地,黑袍人眉头一皱,似是觉察到了什么,转身看着那滩血水,低声叨念了几句法诀,右手缓缓拂过血水上方。那血水却是荡漾起来,旋即便出现了一幕影像,赫然正那古木参天的深林,红豆、恒空等人正聚在一起,禁戒地望着周遭……
黑袍人见此,微微摇了摇头,神情有几分嘲讽,又有几分残忍,低声道:“你说他们会死么?”
无心也不动,仅是余光瞟了一眼血水中的影像,道:“死又怎样,不死又怎样?”
黑袍人一怔,恍然大悟,轻轻地拍了拍脑袋,道:“唔,我差点忘记了,那渊内的阵法可是你亲手布置的,即使他们不会被群鬼物杀死,也会被困饿死的。”
无心听得,不再理会,转身向着远处走去。
黑袍人一边望着血水,一边不疾不徐地道:“你不用走了,大哥让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便重新回到萧天行身边。说来,他将你养大,授你术法,你那般无情无义的一走了之,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还有,忘记告诉你了,我现在的身份是玄门左圣,人称鬼谷子先生。”
无心停下了脚步,道:“开始了?”
黑袍人并不急回答,只是伸手缓缓的搅拌着血水,在那阵阵荡漾之中,恒空等人的影像随之扭曲不断。良久,才道:“那不是两百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么?毕竟,那即将出世的异兽虹蜺可不是好对付的,多一个人也算多一分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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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风吹过,一阵一阵,周遭却是许久也不见动静。
不过,红豆等人并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戒备,时刻准备着迎接鬼物凶灵的袭击。
“呜……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呜……呜……”
虚空荡起声声凄惨的呼喊,起初声音还有些细微,随后便是逐步变大,最后却完全变成了哀嚎,听得人心里发悚。
易青岚负着葫芦,紧紧地靠在恒空身边,抹了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自语道:“这是什么鬼灵啊,怨念这么重……”
那哀嚎一阵一阵,回荡在空旷的林间,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但是却就不见鬼灵的身影,众人的神情也是愈发的凝重。
恒空见状,前行一步,与红豆并肩站在了一起,道:“小心,这是鬼物的阴谋,大家切勿着了道,自乱了心神。”说罢,当即双手合十,诵起了静心咒,那鬼灵的哭嚎与这静心咒混在一起,让人听着却是少了几分凄厉。
红豆冷哼一声,喝道:“区区鬼灵,也敢前来作祟!”只见她单脚一踏,升至虚空,凝视周遭,举起左手,摇起手腕间的金铃。金铃之声清脆悦耳,穿透在幽深的林间,顿时令人心神一震,瞬间便盖过了凄惨的哭嚎。
红豆眉头紧蹙,目光一一扫过周遭,每一处最角落都不放过。忽地,她双眸一定,目光落到不远处,一株看似无奇的古树上,旋即停止摇晃金铃,玄妙的法诀胸前一幻,喝道:“缚神——”
顿时,红豆右方的肩颈处,闪烁起一道青色光芒,似是一道极为繁杂的图案,隐隐有着凤凰的轮廓。旋即,只见她右手虚空一指,一道青色光芒凌空而去,将那株古树缚得严严实实,又见她右手猛地一握,却见那青光逐步紧凝。在青光的束缚下,那古树越来越细,苍老的树干扭曲起来,传来一阵哀婉的央求——
“仙子饶命,仙子饶命……”
红豆冷喝道:“还不快现出原形!”
话音刚落,只见那魁梧的树干忽地一晃,旋即幻作一只白狐,一双水灵的眸子惹人怜惜,眉宇之间尽是痛苦之色,右腿插着一支血淋淋的箭矢,毛茸茸的狐尾也被染得猩红……
看着眼前的白狐,恒空神情一怔,却是连念诵的清心咒也止住了……
这一幕,与九年前是何其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