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被那青色光束死死的缚着,竟是不能动弹一丝一毫,艰难地将目光投到恒空身上,哀求道:“小师傅……救救我……”
白狐的话如灌顶的醍醐,猛地惊醒了恒空,这不是正是当年消失的白狐?恒空神色一慌,连忙道:“红豆师姐,手下留情!”
红豆听得,眉头一蹙,看一眼白狐,又斜了一眼恒空,也不问为什么,只是冷哼一声,道:“你确定要为它求情?”
恒空双手合十,点了点头,道:“这只白狐我认得,从小便在东灵山附近长大,却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红豆看着恒空,道:“记得方才在入渊之前,我问过你什么问题么?”
恒空一怔,想到那番杀生的言论,心中顿时一慌,忙道:“红豆师姐,这只白狐杀不得,它从未伤天害理。”
“我所指的不是这个,不管你先前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我最恨的就是别人骗我,你明明认识这狐狸精,那方才分食浆果的时候,你为何又要否认?”说罢,红豆便不再理会恒空,左手凝结印决,喝道:“两仪坠——”
只见她右方肩颈青光再度一现,一束白色的火光便脱手而出,直冲那楚楚可怜的白狐而去,那火光虽为白色,但却异常耀眼,仿佛能灭尽世间一切妖邪。
恒空一惊,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步踏上虚空,灵力急转,随着一道金光闪烁,一个金色“卍”字现于掌间,又见他右手一挥,竟是徒手迎上那两仪净火。登时,他只觉得身体一轻,手中传来一道灼烫,似是有千钧力道压在自己身上,慌忙憋住一口气,虚空一个回转,稳住了身形。
红豆见得,冷哼一声,也不见如何作势,扼住白狐的右手顺势一挥,只听见一声惨叫,那白狐的脑袋便脱离了身体,旋在虚空之中。不待恒空反应过来,红豆冲向前去,左手白光闪烁,虚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团两仪火便焚尽了白狐的脑袋与身体。
恒空望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心头猛然一颤,登时止住了呼吸,即将出口的言语随之消失,仿佛整片天斗要塌下来似的……
光阴倒转,幼年的回忆,犹如那堆积的山洪,轰的一声冲破时间的阻挠,拉成漫天的湍急洪流,也不管那心灵是否承受得住,便尽数涌进脑海之中。
那个石窟,那座悬崖,那串陈年的糖葫芦色泽黯淡……
那道白影,那声低吟,那双怯懦的眸子水遮雾绕……
五年前一别,如今再次相逢,一切却皆以成空……
愣了许久,那两仪火所带来的灼痛,在这沉默之间,仿佛也是苍白无力。
顿时,恒空只觉得心头一闷,额头青筋暴起,一股热血冲上脑门,踏破虚空冲向前去,一手扼住红豆的脖子,怒道:“你为什么要夺它性命!你这个魔……”
不待恒空将话说完,红豆脸色一阴,也不顾气息是否顺畅,只是缓缓地握上恒空扼住自己喉咙的手,虽然那手臂似玉如藕,看上去柔弱无力,但却是狠狠一把扯开恒空的手,冷眼瞪着恒空,一字一字道:“我是魔头,那又如何?总比你这个分不清妖物与鬼物的和尚好!”
听得红豆言语,恒空却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回头望着虚空燃烧的两仪净火。
熊熊烈火之中,那挣扎的轮廓早已不是白狐,而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恐怖身影,先前那温柔如水的哀求,也已经变成了凄厉的尖啸。
红豆冷哼一声,不理被恒空扯乱的衣领,也不理会易青岚与叶玄天两人,独自踏破虚空,落在地上,朝着前方走去。易青岚望了望远去的红豆,又望了望虚空一脸木讷的恒空,欲言又止,无奈长叹一声,最终抱着葫芦,屁颠屁颠地向着红豆跑去。
叶玄天望着恒空,道:“恒空师弟,方才红豆师妹用两仪净火所焚烧的,并非是你口中的白狐,而是摄心鬼。”
恒空一怔,喃喃道:“摄心鬼……”
“对,摄心鬼。”叶玄天点了点头,语气之间也没有任何责备,一五一十地解释道:“你自幼在云隐寺长大,恐怕少有降妖驱鬼的经验,摄心鬼乃是最奸险的厉鬼之一。摄心鬼虽然不会什么攻击性的术法,但却是修道之人最忌惮的鬼物,它们善于幻化、透人心思,常人若是稍有不慎,便会摄去魂魄。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只摄心鬼所吞噬的魂魄恐怕不在少数。两仪净火乃是专门焚烧鬼物阴灵的,寻常小鬼只需瞬间便被烧得灰飞烟灭,而你看这只……”
恒空听得,旋即望向虚空那团两仪火,虽然那摄心鬼已失去了哀嚎之声,但却仍旧微微的挣扎着,似是心有不甘。
叶玄天又道:“向红豆师妹陪个不是罢,既然大家都属正道中人,没有必要为了区区鬼物闹得不愉快。”说罢,便转身向着前方走去,忽地身形一滞,又道:“恒空师弟,既然你身为正道中人,就得明白自己的立场,邪魔外道终究是异类,即便方才红豆师妹所焚烧的就是你口中的白狐,那又如何?”
此时,恒空已是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暗自撤去灵力,一言不发地跟上叶玄天的脚步,想着红豆冰冷的目光,那声声历喝仿佛仍旧回荡在脑海。
摄心鬼,他并不陌生,只是方才不知为何,看见白狐被烈火焚烧,一时却是丧失了所有的神智。
这一路,很安静。
红豆走在最前方,没有半句言语,其后的易青岚一脸郁闷,仿佛这种沉默会要了他的命似的,叶玄天负着仙剑一如既往。而走在最后的恒空,则是一脸愧色,望着前方那道身影,步子却是无论如何也快不起来。
也不知这深渊到底有多大,众人走了一个时辰,仍旧不见古树林的尽头,天色已是逐渐黯淡了下来,那密叶遮掩的天际,再也见不到半点夕阳的余晖,俨然已经到了夜幕时分。
一时间,阴冷的古树林,又多了几分昏暗,死寂的古树耸在暗中,就像潜伏在周遭的厉鬼一般,就连那幽风也多了惊悸的感觉。
易青岚耷拉着脑袋,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路上,仿佛那背上的葫芦有千斤重,竟是压得他挺不起腰杆。忽地,“咕咕”一声传来,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皮,忽地神色一惊,挺身急道:“不妙,我们入渊的时候,感觉到了那么浓烈的鬼气,可是现在却连鬼物影子也不见到,莫非是在策划什么不可告诉我们的阳谋?”
红豆停下脚步,道:“它们是想要把我们困在这幻阵,等到我们精疲力竭的那一刻。”说罢,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愈发凝重,道:“方才一路行来,我暗自观察,却是没有发现任何破阵之法,甚至连这幻阵的本源也没有看清,若是再这么走下去,恐怕……”
易青岚一听,停下脚步,道:“红豆师妹,我还没有喝过高老庄的女儿红。”
红豆回头看着易青岚,只觉得那素来无忧无虑的脸上,却是出现了几分肃穆。只见她嘴角一挑,微微笑道:“我只是在寻找破阵之法,几时说了我们要死?届时出得这幻阵之后,我自然会请你喝个够。不仅如此,而且还要将那个愣头愣脑的小和尚灌醉。”
看着红豆的笑容,恬静淡然,似是早已没了怨气,恒空只觉得心头一暖,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中的愧疚又是滋长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