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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二、柳暗花明

叶茂草回到家里,听到了兰妮房间里的笑声,她从门缝往里一看,只见一张小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兰妈跟兰妮两个人边吃,边笑。

她到厨房里一看,前天的剩饭,由于杨豹出差了,叶茂草一个人吃,都没有吃完,昨天的剩饭还没有动头,今天她们又做了新鲜饭。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哪一个家庭的人是这么过日子的,吃不完,就少做一点唦,搞得吃又吃不完,倒掉又不忍心。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厅里。

过了一会,兰妈端着碗筷咚咚咚地出来了,把碗筷稀里哗啦的往水池里一丢,看都不看她一眼,又咚咚咚地进房间里去了。

她嘘了一口气,进到厨房,大小锅子里面,要不是装一点剩饭剩菜,就是用过了没洗。叶茂草必须把锅子清洗出来,才能有用的。而有些锅由于用糊了,放干了,要用刀子刮,才能清洗干净。叶茂草费尽力气的弄了好一会,总算清洗完了。再才排队似的先把前天的剩汤剩饭先煮,今天吃。用碗做着记号,明天吃昨天剩的,后天吃今天的……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头说,记好了,别老年痴呆啊。

眼看着刘春莲和同事们都去春游去了,叶茂草心里不免有一种失落的伤感。在家里简直度日如年,没有人跟她讲话。兰妮一直躺在床上不出来,兰妈要讲话,就是望着天花板命令着:“没鸡了,买鸡去,买鸡去!”

叶茂草奇怪的问:“前天不是买了一只,别人又送了两只来了吗?”

“没啦,再买两只!”

一天吃几只啊?叶茂草不敢问,就说:“前一次我煨的排骨汤,你们一点都没有喝,昨天我又煨了。中午喝排骨汤,下午喝鸡汤,好不好?”

“不好,不好,买鸡去!”

叶茂草说:“家里还有那么多的财鱼、鳜鱼的,你要是不想做,我做给你们吃?”

“不吃鱼,不吃鱼,我们不吃鱼!”兰妈仍然昂着头叫着。

叶茂草忍不住的问了:“哎,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鱼肉鸡鸭都吃的吗,现在我买了一些,别人又送了好多,你又说不吃了。你看看,都死了多少条?”

“我们就想吃鸡!”兰妈趾高气扬的说,“怎么,我们跟杨家传宗接代了,连只鸡也舍不得吗?!”

叶茂草看了她一眼,长长的吞了一口气,一句话没说,把地拖完了,连忙去买了两只。回来后,她就煨了一只鸡。把鸡汤端到房门口敲门时,兰妈站在房门口拦着说:“别进来,别进来,他们睡着哩。”

叶茂草说:“这,我煨的鸡汤,快要兰妮乘热喝。”

兰妈叫了:“快拿走,拿走!我们不喝汤,我们吃红烧。”

叶茂草惊疑的说:“啊,不喝汤啊,怪不得没有奶的?”

兰妈说:“那是我们的事,你只负责买,我来做!”

叶茂草心里很不舒服,只有由她去。

上班时,叶茂草因为累,回家洗洗刷刷完了,就上床睡觉,才能保证第二天去上班的精力。明天不上班,她就把家里清理一番,看看还需要买些什么。她突然发现装鸡蛋的盒子都空了。好家伙,三百多个鸡蛋只剩下几十个了。她算了算,这只过了半个多月,那她们一天要吃多少个啊,全是托人在农村里买的真正的土鸡蛋啊,自己是一个都舍不得吃的。这不是象吃大户一样吗?叶茂草心里一凉。

晚上,杨青来电话说:“妈,明天五一,我回来的啊!”

叶茂草说:“哎呀,不回来,放假了,哪里好玩,你到哪里玩去!”

“怎么啦,我回来看您还不好啊?您有了孙子,连闺女也不要了。”

“不要,不要,谁也不要了。”

听话听音,杨青是几聪明的人呢,连忙说:“别这样,我回来看看就走,兴许还能跟您做点事呢。好了,我不跟您说了,我明天回来。”

五一节的早上,杨青刚走到门口,王腊娇笑着说:“青青回来了,哟,蛮好,豹子昨晚上也回来了。”

“嗳,王医生,您在忙啊,珍珍呢?”杨青笑笑的问。

王腊娇叹了一口气,说:“她啊,比我还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玩朋友,就是没有朋友过年。”

“嘿嘿嘿……”杨青望着王腊娇笑着,转身就进了门。正好杨豹和兰妮都坐在沙发上。

杨青笑呵呵地问候着:“兰妮,你还好唦?”

兰妮哼了一声。

杨青惊讶地说:“哟,帆帆,你穿这么多,今天好热啊,今天的温度是三十二度啊!”随即要把帆帆抱过来。杨豹看了兰妮一眼,兰妮就给杨青了。

王腊娇进来说:“是的唦,昨天是三十度,我昨天来时,他还穿一件厚棉衣,还打着包,今天是三十二度,算是进步了一点,穿的是薄棉衣。嗨哟喂,这才是见了鬼了啊,还跟伢戴着帽子,戴着手套,这不把个伢热死是不得罢休的啊,怎么说了就不听呢……”

兰妈生气的说:“一个师傅一个法!小孩子不打包,尿啊屎的怎么办?就要打,怎么啦?”

何生一脚跨进来说:“是的唦,就要打,你怎么啦?别人家的孩子,别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得着吗你?!叫你不岔,你非要岔。走走,回去,回去,你怎么这样讨人嫌啊你。”说着就把王腊娇往外拉。

王腊娇甩开何生的手,指着兰妈说:“你看,你穿一件短衫都汗流,你把个小伢穿这么多,你这是害性命啊你!”

说得兰妮母女俩面面相觑。杨青、杨豹和叶茂草都不说话。

何生强行把王腊娇拖走了。

杨青抱着帆帆说:“小宝贝,你没长好啊,瘦了,脸上又黄,又这么多痱子。我拿了照相机来,还指望照你的肥屁股的。”

兰妮气得嘴巴一翘,翘到房里去了,马上又从房里冲了出来,把帆帆从杨青手里一夺,抱进去了。

杨青看着杨豹,杨豹不吭气,叶茂草也不吭声。

过了一会,杨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进房里去了。

杨青小声的问叶茂草:“妈,怎么会搞成这局面啊?”

叶茂草小声说:“哪晓得呢,先蛮好的,就因为生了个男孩,又是八斤二两,她妈就不知道要我们怎么样捧着她们过才好,搞得大家都不快活。”

“那您就将就一点啊,怎么办呢,别人是功臣嘛!”

“是啊,别人是功臣,我也想将就;我是奴隶,我这永远的奴隶做到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符合‘奴隶主’的味口,你叫我怎么办!”

“啊哟,别这样唦,妈!”杨青笑着说,“我妈是么人啊,雷锋、王杰,叶茂草,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高尚的人!”

叶茂草正是有气没地方出,就气冲冲的说:“见你妈的鬼,一个个的赞歌唱得满天响,身不由己时照样把老妈踹得八丈远!”

这时的杨青也不能理解叶茂草的处境和心情,也不晓得怎么样来

排解和安慰,就说:“我最近有点忙,母亲节我再来。”

“忙就不来了,来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尴尬!”

电话响了,叶茂草一接,田田在电话里说:“小姑,我们明天来的啊!”

“唉,不来,不来,好不容易放个假,你们就在家里休息吧!”

“我们都约好了,明天都来,不要您做饭,我来掌勺。”

叶茂草又“喂”了一声,电话里说:“就这样了,明天见。”就挂了。

叶茂草无可奈何的摇着头。

杨青说:“明天我不能来,母亲节我来!唉呀,您是多么热情的人啊,现在怎么过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呀。”

叶茂草说:“我还真怕了,今天算你面子大,还让你抱了一下。别人来是看帆帆的,她都不让看,我到是不怕没面子,只是搞得大家都不高兴,有什么好呢?”

杨青说:“你拒绝,你拒绝得了吗?好在您会笑,笑起来又那么亲切,那么怡人,别人会高兴的。”

“你个小丫头,也会拍马屁了。”叶茂草真的被杨青哄得露出了笑容。

晚饭后,杨豹说:“杨青,你不是拿了照相机来照相的呢?”

杨青小心翼翼说:“我以为你们不照啊。”

杨豹说:“照照照……”

杨青高兴的说:“真的,那就照呗!”

杨青这样选角度,那样摆弄姿势,照了好几张,算是缓和了一下气氛。

第二天叶家所有的亲戚都来了,兰妈又把房门关得紧紧的。

叶茂丰问:“豹子呢?”

叶茂草说:“加班去了。”

见大家都望着那扇门,那扇门又紧都不开。叶茂长说:“田田,你说你掌勺的,看么事看的,做饭做饭!”

田田机灵的闪了一下眼睛,乖乖的说:“啊,大伯,我去我去,我马上去做一桌子好饭好菜出来您尝尝。”

大家就说话的说话,打牌的打牌。

叶茂草就把所有的鱼肉都拿出来,田田说:“小姑,您这里几丰富啊,你还不要我们来,我们不来,你哪吃得蠃啊。”

叶茂草笑着说:“那是,就是说你吃了我的东西,我还要感谢你的话。”

在洗鱼的叶松说:“当然,您要感谢我们这个吃光大队,田某人是队长。”

田田一笑,说:“去你的,大伯跟你爸才是队长。”

不一会,热气腾腾的鱼肉蔬菜摆了一大桌子,十几个人都围着桌子坐好了。

王腊娇进来凑热闹的说:“啊呀,这象过年一样,好丰盛啊!”

叶茂草想着兰妮不会出来,就把她们的饭也盛好了,去敲了敲兰妮的房门,说:“亲家,吃饭了啊!”

兰妈匆匆地出来了,她谁也不看,径直咚咚咚地咚到厨房。

叶茂草在她身后,说:“亲家,这,大家今天是来看帆帆的,他表嫂做了一桌子的菜。这,你的饭都给你盛好了。”

兰妈不理叶茂草,自己去拿碗在另一个锅里盛了两碗,进到厅里来拣菜时,田田说:“阿姨,兰妮的身体不算好,您家就在这里吃呐,这是您的筷子!”

叶茂长也说:“是啊,兰妮不能出来,你就坐这儿,跟我们一起吃吧。”

兰妈板着脸,头也不抬的说:“不吃,不吃,我们有吃的!”

大家愕然,全都不讲话。

王腊娇气得把盛给她的饭,当着大家的面倒回电饭煲里去了。

兰妈把王腊娇一扒,对着房门尖叫着:“兰妮,你一满月,我就走!”

王腊娇说:“不用满月,你现在就可以走!”说着,指着她端的两个碗说:“看看,看看,你这黄不黄,黑不黑,干不干,稀不稀的,是些么东西啊?!”

兰妈瞟了她一眼,气鼓鼓的说:“炒米!”

王腊娇说:“炒米,炒米是个么东西啊?月母子是要吃好消化的的东西,汤汤水水的。看来,你是外国人。”

大家都不敢笑,都静静看她夹菜,等她夹完菜走了之后,叶茂草淡然的一笑,说:“大家吃吧,看看我们田田同志的手艺怎么样!王医生,你也来尝尝。”

何生来了,说:“哎,你又岔过来做么事啊,你一天要往叶老师家里跑几趟啊?”

王腊娇笑着说:“两三脚的距离,想跑几趟就跑几趟,这不跟一家人是一个样,嘿嘿嘿……”说着,就尝了一块红烧肉,说,“嗯,好吃!”

何生说:“回去,回去,洗碗去!”说着就把王腊娇拉了回去。

一进门,王腊娇问:“是你洗碗,还是我洗碗?!”

何生一笑,说:“当然是我洗啊,你‘老人家’休息休息,我跟你把电视打开。”

这边,叶茂草家里坐着吃饭的一桌子人都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顿时笑得一哄。

叶松笑着说:“这就是怕老婆的典型,人前很威风,人后是棵葱。”

“那你呢?”胡友琴问。

叶松又一笑说:“我是棵大蒜。我爸一遇事就说‘行了,行了’我一遇事,就说‘算了,算了’。”

说得大家又“哄!”然一笑。

吃得差不多了,王腊娇又进来说:“真热闹啊,这叶家的亲人们都来了,都是来看帆帆的,看到了吗?”

李艳说:“没有啊,一墙之隔,到现在也没能见上一面。”

田田说:“啊哟,这比见皇上还难。”

王腊娇笑着说:“这‘小皇上’也要体贴体贴民情,是吧。”说着就把房门推开了。

田田机灵,连忙钻了进去,快步走到床前看着睡在兰妮身边的婴儿说:“哟,你叫帆帆是吧,我们都来看你来了,你知道吗?”

兰妈连忙把碗一放,把帆帆抱了起来,把孩子的脸朝着自己的怀里,捂得紧紧的。

王腊娇说:“呃,兰妈,你这是做么事啊?这孩子姓杨,他奶奶姓叶,叶家的人来看孩子,你凭么事不给人家看啊?别人是客人,看一眼就走的,你这不是奇了怪吧!”

一直坐着动也不动的叶茂林把嘴一抹,歪笑着说:“哼,这还真是奇了怪啊,这还不晓得是哪来的种,还姥姥霸着,奶奶抢着,还俏得很啊……”

叶茂草一惊,立马问:“姐,你这是么意思,呃!?”

叶茂林假笑了一下,说:“没意思,少怄气,多休息,多休息嗯!……”说着就起了身,闹眼子的说,“走啊,回去看我的孙子去啊!”

王腊娇连忙说:“是的唦,哪个没有孙子,看把你者成这个样子。看着别人都走了,你又有个么意思呢?”

田田出来小声的对叶茂草说:“小姑,这孩子长得不好,脸色发黄,你可要注意啊!”

叶茂草心里紧张着,但她陪着笑,好象是随意的答应着说:“啊,是吧。”

李艳出来指着自己的头,对叶茂草说:“小姑,那人这儿有毛病,您可千万别呕气啊。”

叶茂林先走了,大家坐了一会也走了。

兰妈见人一走,“咚!”地把房门一开,说:“吵死了,吵死了,真是不懂事,别人需要休息唦,闹什么闹的!”

叶茂草一声不吭,只忙着收拾碗筷,打扫卫生。兰妈看她一幅平和的样子,也只好作罢。

几天以来,她做完了事之后,就坐在厅里的沙发上,把以前没有时间处理的一些旧毛线拿出来编织着,沙发正对着兰妮的房门。

王腊娇问:“叶老师,你怎么不坐在你房里,坐在这里做么事啊?”

叶茂草笑着说:“时刻准备着,为人民服务。”

她时时的望着那扇门,她期待着兰妮能把帆帆抱出来,让她看看这小家伙是不是哪里有毛病,她还是在他出院的那天见过他的。直到这时,她才理解赵二姨当年想念孙子想得伤心落泪的心情。

几天以来,孙子没看到一眼,看到的是兰妈端着一盆衣服重重地往她脚边一放,说:“这是个么房子唦,这么小的一个晒场,真不方便,你去晒了去!”

叶茂草看了她一眼。

她说:“看什么看,你的孙子,要你晒个衣服,又怎么样呢?!”

叶茂草放下手中织的毛线,轻松地说:“行啊!”

叶茂草晒完了之后回到客厅时,兰妈喝茶喝得好好的,突然把杯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打,长长的一哼。那气势好象是这世界都是她给予的,而没有人领她的情一样的愤慨。

叶茂草连忙走开,她不想跟她起冲突,她只着急帆帆的状况。

一次机会,她看到兰妈进了洗手间,她倏的一下子从沙发里站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就走到了兰妮的房门口,就在要推门进去的那一刹那,那曾经潜伏在她心中的警告,突然的命令着她:回去,坐下来,决不可以让人觉得你低贱,不然,你会过得更惨。她失落万状地退回到沙发上坐着,难受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晚上,等杨豹吃了饭之后,她把杨豹拉到自己房里说:“今天大舅小舅加上姨妈三家的表兄表嫂们都来看了帆帆的,听他们说,帆帆的脸色不太好,你要放精明点,稍有不对,要马上送医院,你听到了么?”

杨豹半信半疑的“嗯”了一声,就走了。

兰妈看到这么久没有把帆帆把给叶茂草看,而叶茂草也从来不要求去看。她终于忍不住了,她开始把帆帆抱到客厅里走过来,走过去。

叶茂草不理她。

叶茂草每每做完了事之后,就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她就把帆帆抱在她面前晃过来,晃过去。叶茂草真想看一眼,但看一眼有用吗,即或是你看到帆帆有病了,谁信呢,谁又会听你的劝告去看病呢?她只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装作旁若无人的样子,低着头织着。

兰妈不信邪,又把帆帆再抱近叶茂草一点,见叶茂草还是不理不睬,她又抱进去了。

又过了几天,她把帆帆抱得再凑近一点,几乎要凑到叶茂草的左脸上,叶茂草连头都不抬一下,把脸往右边转;兰妈又绕过去,把帆帆抱到叶茂草的右脸这边来,叶茂草又把头往左边转。这是哑剧,两个人都不说话,反复了几次,不演了,兰妈把帆帆抱了进去。

第二天,叶茂草发现自己织的毛线被扯了,竹针也被折断了。突然之间,她气上心头,但又一想,这是对方忍耐不住了,她连忙告戒自己一定要镇定。她把毁坏的毛线收了起来,索性不织了。

叶茂草在厨房里忙完了之后,不织毛线,就在灯下看报纸。兰妈又来了,她把帆帆抱到叶茂草正在看的报纸上,几乎完全挡住了叶茂草的视线。叶茂草把报纸一翻,移过一边来,还是不理她。

兰妈说话了:“你看,你看看你孙子唦。”

强烈的自尊使叶茂草发话了:“抱远点,抱远点,这儿的灯光太强了,剌伤了孩子的眼睛怎么办?!”

兰妈的脸色由傲气十足一下子变到阴沉无趣,她酸溜溜的把孩子抱走了。无疑,这就使关系更紧张了。

这天半夜,帆帆的哭声把叶茂草惊醒,她连忙起身走了出去,正碰上杨豹来找她,说:“妈,帆帆两大腿之间发炎了,疼得直哭的。您不是有些外用药吗?”

“啊?那到医院去吧,孩子太小了,我们不能自己处理的。如果不仅仅是这一处发炎的问题呢?”

杨豹“嗯”了一声,又不移脚,叶茂草马上会了过来,他一定是没有钱了。转身到抽屉里拿了五百块钱给他,说:“快到医院里去看看,让人放心一些,快去吧。”

杨豹和兰妮把帆帆抱到医院去了,叶茂草担忧不已,再也睡不着了。

天亮时,她听到兰妈在厨房里做饭,她没心事理她。一会,她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杨豹他们回来了,开门一看,是王腊娇。王腊娇说:“叶老师,你家帆帆哭了半晚上,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啊?”

“不晓得唦,就是哭,杨豹和兰妮已经抱到医院去了。”叶茂草说着。王腊娇就挤进来了,听到厨房有响声,就走了进去。然后就嚷了起来:“哎呀喂,兰妈啊,你这煮的是些么东西啊,黑糊糊的一大锅?”

兰妈横眉竖眼的说:“梅干菜烧排骨烧鸡蛋,怎么啦?!”

王腊娇用手拈了一根菜放在嘴里一嚼,连连往外吐,说:“哎哎哎……这么咸的菜,我们都嫌咸了,月母子哪能吃啊,吃了会哑喉的!”

“怎么不能吃,怎么不能吃,我们都吃得好好的!”兰妈伸长了脖子霸起来吵。

王腊娇又看到另一个锅里的饭,就说:“又是这个饭,这黑不黑,黄不黄的,干不干,稀不稀的,怎么好吃啊?”

“怎么啦,怎么啦,这是我晒干的米饭再煮的。怎么啦,我们就喜欢吃这样的!”

王腊娇说:“现在是你女儿在做月子,不能凭你喜欢不喜欢!”

“你是谁啊你,你怎么管到我们头上来了?!”

叶茂草说:“王医生是幼儿园的医生,她说的是对的,是为我们好。你能不能弄点新鲜的东西吃呢,你看你们,鱼不吃,汤不喝,蔬菜一筷子都不拈,尽吃些咸的甜的,没有营养的,大人没有奶,小孩就害病唦。王医生不是管闲事,是说你要从健康出发,要吃有营养的……”

兰妈头直摇,手直摆的说:“我们不吃营养,我们就吃味口!”

叶茂草一听,连忙把王腊娇往外推,说:“王医生,上班上班,上班去。”

“毛病,脑子有毛病!”王腊娇边走边回过头来说。

等到叶茂草进来,兰妈直叫的:“怎么不好,怎么不好,我煮的不好,你煮给她吃,你看她吃不吃!”

“你怎么是这种态度啊?你没有来的时候,她什么都吃,你一来,她就不吃了,你把兰妮都教坏了!”

“我怎么把她教坏了……”

这时,杨豹和兰妮抱着孩子回来了。刚一进门,叶茂草担心地问:“医生怎么说,孩子怎么样?”

杨豹说:“说是母乳性的黄痘……不担心,不担心。”

叶茂草就进厨房准备饭菜。兰妈冲进来,把一锅正煮得热腾腾的梅干菜烧排骨和鸡蛋盛在两个塑料袋里,重重地往叶茂草的脚上一甩,烫得叶茂草猛然把脚一缩,她咬着牙把鞋子袜子直脱的,看看脚上烫起了水泡,她连忙拿起一瓶醋往脚上直抹,痛得她眼泪直掉。她不想吵架,尤其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当她看到那冒着热气的袋子里滚出来的鸡蛋时,真是浪费得她心疼,都是几好的土鸡蛋啊,她几想捡起来啊。一想,这是赌气,这是寻衅,她咬着牙忍耐着,哼都不哼一声。

当杨豹看到那热气腾腾的排骨、鸡蛋被倒在地上时,问:“这是怎么啦?”

兰妈高音量地叫了:“别人说没有营养,没有营养就倒掉,倒掉!我搞得累死的,还说不好,她什么也没搞……”

杨豹和兰妮都看着她们俩。叶茂草穿好了鞋之后继续洗菜、切菜、装盘,她告戒自己决不要出声。饭做好了,她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喊:“饭好了,杨豹,吃饭了,都吃饭吧!”

兰妮盛一碗饭进了卧室,兰妈匆匆地吃完,把筷子一丢走了。杨豹闷声不响地吃着。吃完了,叶茂草收拾着,洗刷着。这样才勉强维持着一时的平和。

兰妈见叶茂草不敢吵架,就更来劲了。要么,仰着头走路,左踢一板凳,右踢一桌子脚。踢了就骂:“见了你的鬼啊,外婆疼外孙,疼的是外人!跟别人生了这么胖的一个孙子,我还做得累死了的,我凭什么做啊,做死了,也是帮别人家里养孩子……”

要么,一边做事一边叫:“哎哟哟……烫死了,烫死我了,这是个什么鬼碗啊!”

要么,站在客厅里吆喝:“鸡子没有了,呃,马上就要!”“肥皂没有了,快去买啊!”简直是一幅不可一世的模样。

叶茂草表面上装着不生气,其实那个气啊就满满的堵在胸腔梗到喉管。

第二天,杨豹正要出门上班去。兰妈就拦着杨豹嚷着:“杨豹,我跟你讲,你赶快去辞职,把孩子抱着跟兰妮一起随我回浙江去!”

杨豹说:“您这是为什么?我现在不能辞职,现在的工作不好找,我们现在正需要钱。”

“那好,你不能辞职也行,我跟兰妮把孩子带回去。”

杨豹态度坚决的说:“那是不可能的,孩子是我的,他需要跟我在一起,我在武汉工作,为的就是他。”

“怎么不可能,你以前讲过,两头住的。”

“是啊,现在他这么小,身体又不好,你们那小镇的生活环保和医疗设备都不能跟这里相比。等他大一点,两头住,好不好,我说话还是算话的。”杨豹诚恳的说。

“那不行,你今天一定要辞职,明天跟我一起回去!”

“你那里没有房子住。”杨豹说。

“那想办法。我日夜做,还说我没照顾好。她做了什么?这个孩子,她连抱也不抱一下,管也不管,别人做了,还说不好……”兰妈怒气冲冲的盯着叶茂草叫着。

叶茂草淡然地看着她,并不出声。

杨豹不理她,就往外走。兰妈拉着他的衣袖,说:“你上哪里去?”

“我上班去,我今天加班!”

兰妈强硬的说:“别加了,去买车票去!”

杨豹说:“没那回事,你说辞职就辞职,你说买票就买票,哪那容易的事呢?”

见他们俩人僵持在门口,叶茂草断然的说:“杨豹,上班去,时间不早了,扯什么扯的!”

杨豹摆脱了兰妈的手走了。

晚上,杨豹回来了,叶茂草说:“豹子回来了,吃饭咯。”

杨豹进房里把衣服换了之后出来,叶茂草已经把菜都端出来,把杨豹的饭盛好了,用眼睛示意杨豹,并小声说:“去,叫她们吃饭。”

杨豹把房门推开,说:“妈,吃饭了。”

兰妈出来了,又是盛了两碗饭,夹了菜进房里去了。

一会,叶茂草吃完了,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兰妈就高音喇叭的叫了起来:“这是搞的什么名堂啊,呃,知道我们不吃辣椒,还搞辣的吃,知道我们不吃大蒜,碗碗菜都放了大蒜,你就是这么整人啊,你,你出来!!”

炸雷般的吼声,把叶茂草吓得一跳,随即她稳定了情绪,心想既然这样寻绊闹事,那就是不可避免的了。她镇定的走了出去,看到杨豹用责备的眼光看着她,她冷静地指着桌子上的菜,问:“亲家,你说,这桌子上的哪一碗菜里有辣椒?”

兰妈把脸掉往一边,不看桌子,说:“碗碗都有!”

叶茂草冷冷的说:“无理取闹!我跟你说,我爱便秘,杨豹也是。武汉人是爱吃辣椒,但是我们家里不吃,不能吃,辣椒都不敢进门,那碗里哪来的辣椒?大蒜我们吃,但是兰妮连大蒜的气味都不要闻,她来了之后,我都不买了,哪能碗碗放大蒜呢?你只要在哪一个碗里找出大蒜来,今天,我就把我的头割下来向你陪礼。来啊,找啊!”

兰妈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闭着眼睛说:“你不是说我的菜弄得不好吃吗,你这弄的什么好东西她吃啊,你说,你弄的什么好东西她吃?!菜里连盐都舍不得放。”

“少吃盐,为健康着想。”叶茂草耐着性子说。

兰妈高喊着:“我们不吃健康,我们就吃味道!”接着她把她认为最有威胁的话说了,“这门婚事,我是根本就不同意的!”

没想到叶茂草淡然的说:“我也是不同意的。”

兰妈更生气地高叫了:“是杨豹把她拐来的!”

“既然是拐来的,你怎么不去报案啊?你现在就去!”叶茂草指着门说。

“你连聘礼也没有,你不要脸!”兰妈干脆指着叶茂草骂了。

叶茂草非常冷静的点了点头说:“你连一寸纱也没有拿来,你还

骂人。好啊,你骂了我,是吧?”

“我就骂了你,你能怎么样?!”兰妈叉着腰,抖着狠说。

“不怎么样,你骂得好。”叶茂草说着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把门一关,她不想吵。

“你添个孙子,一晚上也没有照看过,全是我整夜的抱着他走来走去!”兰妈踢开叶茂草的房门不依不饶的说。

“谁叫你把他惯伺得这样没有名堂,活该!”叶茂草坐在椅子上说。

“那你今天晚上来照顾,让我休息休息!”

“好啊,我来照顾,那你就来把钱,你干吗?如果你同意,你就休息吧!”

兰妈又不正面回答,只是叫:“你太狠心了,连自己的孙子也不抱!”

“你不把得我抱,我抱什么?”

“我把给你抱,你怎么也不抱啊!”

“我的孙子,凭什么你不把给我抱,我就不能抱,你想把给我抱,我才能抱。我现在不抱,你走了,我想怎么抱就怎么抱!你破坏了我的家庭,你霸占了我的孙子,你还有理说?”

兰妈冷冷的一笑,问:“哪是你的家庭?我不走,你住得,我也住得!”

王腊娇闯进来说:“这才搞笑啊,这是叶老师的家,叶老师的房子,她说要你走,你就得走!”

兰妈望着杨豹。

杨豹说:“这房子是我妈的。”

兰妈说:“杨豹,你怎么连个房子也没有,那你跟兰妮结个什么婚呢?”

王腊娇大笑着说:“哎,豹子没有房子,他还就有本事跟兰妮把婚结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兰妈不理王腊娇,她指着叶茂草说:“你说我教育不好孩子,你教育得好,兰妮有什么不好啊?”

“你没有来的时候,兰妮好好的,除了生姜大蒜葱不吃之外,她什么都吃。你来了之后,她鱼不吃,青菜不吃,汤也不喝,而且连人都不会叫了。就跟你一样,什么人来了都不理不睬,把房门一关,偶尔碰面了,还把脸一掉,好象全世界的人都欠了你们的一样,一点热人气都没有,你们恨不得从房顶上去开门。你说,这是好,还是不好?”叶茂草把憋在心里的话抖落着。

兰妈不理别人的话,她只想把她要说的话说出来。这时,她要攻克叶茂草最薄弱的地方,她冷笑着说:“是的,我教育不好,你教育得好,你的儿子好,他怎么跟你送花圈呢!?”

这一刀确实剌到了叶茂草的痛处,刹那间,她的心猛然疼得一缩,全身发抖。

王腊娇把叶茂草的手膀拍了拍,转身面对着兰妈说:“是啊,叶老师的儿子是跟叶老师送了花圈的,你羡慕了?你看看,她活着,都有儿子跟她送花圈;你死了,也没有儿子跟你送花圈,你没有儿子!”

这几句话抵得兰妈的脸色煞白,一时不能接腔,后退了一步,马上又气冲冲的冲了过来,扬起手来说:“我要掴你两巴掌!”

王腊娇说:“你掴谁啊,你掴啊!你掴得试试……”

何生连忙跑进来把王腊娇拉走了。

兰妈气冲冲的对着叶茂草大叫:“你不要脸!”

“好啊,你又骂人,没有文化不要紧,别没有素质!”叶茂草说着就站了起来。

杨豹见兰妈还要往叶茂草面前冲,就阴沉着脸站在兰妈面前阻拦着,说:“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兰妈退了出去。

叶茂草站了出来。

这时兰妮哭了,她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望着叶茂草说:“你别欺侮她!”

女儿到底是为着妈的,当兰妈搞蠃了的时候,她不吭声,眼看着兰妈没有退路了,她挺身而出了。

杨豹跑过去把她按下去坐着,她又站了起来,杨豹又把她按了下去,她又站了起来。正要说什么,叶茂草见状,指给兰妈看,说:“你看见了吧,这就是你要的效果吧,看样子,你不把他们俩闹得离婚,你是不得罢休的,你天天在这里吵,你就是在这里搞破坏!”

说着,她走到兰妮面前,抚着她的肩膀,说:“兰妮,好孩子,我对你没有意见,就是你妈来了,你一句都不听我的,我怎么管?可怕的是,你现在什么都不吃,连人也不喊,你教我怎么办?”

“你别跟我妈吵啊?”

“孩子,凭心说,是我跟她吵,还是她跟我吵啊?”

“她是没有文化,你让着她一点唦!”兰妮哭着说。

叶茂草抚了抚兰妮的肩,让她坐下来了,说:“孩子,你都看见了,我的脚被她烫了几个大泡,我吵了没有?她骂我一遍又一遍,我骂了没有?你说,我让了她没有?”

叶茂草帮兰妮擦着眼泪,又说:“你也看到了,她一搞要我买几只鸡,我买了,她吃一半剩一半,我剩的还没吃完,她又要我买,我还是去买了。你听到我哼了一声没有?当初,我问了你们吃什么,不吃什么。你们说鱼、肉、鸡、蛋都吃。你二舅,你表哥们送了那么多活鱼来,你们一条都不吃,全都死了。我吃都吃不蠃,浪费得我直心疼,我也没有说一句抱怨的话。我每天下班回来,你们关着门吃得笑呵的,杨豹出差五天,你们俩谁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就是这样,家里的吃的喝的,我少了你们一样没有?你们天天吃新鲜饭,还要吃新鲜饭正当中的那一块饭;我跟杨豹两个人天天吃你们不要了的,电饭煲边边上的饭,我说了一句怨言没有?你是月母子,那是应该的,其他的人,如果关系好,也没有问题,反之,这不叫霸道吗?剩饭一天压一天的,吃都吃不蠃,我吭声了吗,这样做,合式吗孩子,这不叫欺侮人吗?

孩子,我就是看你是个好孩子,才不跟她计较的。可是,也不能这样没完没了啊!其实,家务事没有谁输谁蠃,聪明人是一切为家庭的和谐与团结作想的,这样闹来闹去有什么好处呢?如果再这样闹下去,我奉陪到底!”

一席话说得兰妮不吭声了。一会,她望着她妈一吼:“你还不去睡觉,吵什么吵的?!”

兰妈连忙进房里去了。

叶茂草象打了一场硬战一样,头昏脑胀,耳鸣目眩。看着碗朝底锅朝天的,又不得不坚持着去收拾干净。等她全部搞完了之后,疲惫不堪的躺在床上时,一阵辛酸涌上心头。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啦,在外面莫明其妙的要干一仗,在家里又要吵得鸡犬不宁,事事不顺,忍辱负重的也趟不过去。这是家吗,这是自己的家吗?要不是房产证上是自己的名字,看样子就有可能被挤出去的危险。她伤心不已,又没有人诉说,爬起来宣泄了一番:

你为什么悲伤?

因为孤独不再是预感;

你为什么悲伤?

因为祥和不再有希望;

你为什么悲伤?

爱情埋藏了对亲情的信誓旦旦;

你为什么悲伤?

一辈子的拼搏只剩下老朽和孤单。

以后的路,

越来越短,但却漫长。

以后的话,

越说越多,象祥林嫂一样。

以后的回忆,

喜怒哀伤,一幕一幕重复播放。

以后的日子,

守着月亮,盼着太阳,与病魔作伴。

以后啊以后,

直到没有了以后,

才是步入了幸福的天堂。

她写得泪水汪汪,本想倾吐了,会让自己舒服一点,可是越写越是觉得心里胀得发慌。

第二天做了一天的事,也没有消除昨天的影响,心里的气还一直堵得吃不下饭,一天没有吃,也不觉得饿。

下午,杨豹下班得早,一回来就钻到他的卧室里去了,去看她的儿子,去抚慰他的老婆。他正处在生为人父的喜悦之中,顾不了其它,这是人之常情,她也理解,但是她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当她又听到帆帆一哭,婴儿的脆嫩声响起,即刻是兰妮“啊啊……”的女中音,紧接着是兰妈“啊啊啊……”的女高音,再就是杨豹“啊啊,啊啊……”的男中音。这样的四重唱,天天唱,一幕又一幕,而自己却连看一眼孙子的权力也没有。

她实在是憋屈得不行,把饭菜做好放在桌子上之后,跟杨豹说了一声,就去了江滩。

她匆匆忙忙的走着,那个与她在车站见过一面的老先生跟他的同事们正向她迎面走来。这时的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可是那位先生一眼就认出她来,又惊又喜地差点就要跟她打招呼,再走近瞅瞅,看到她一脸的戚然。于是那位先生跟同事们说了一声他有点事,让同事们先走,然后就跟在她的身后。

只见她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坐在草地上,脸埋在手臂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那位先生站在不远处,不便打扰,毕竟,他跟她只有一面之交。但就是那一面,他就久久的不能遗忘,他常常想起那美妙的一刻,想着她那俏皮的话语,想念她那俏丽的脸庞,想到她那裤摆的飘荡。而且今天的她与那天的她,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状况,那么,她是遇到了什么事呢?一种恻隐之心,使他远远的站着不忍离去。

她一直哭,他一直站,直到太阳偏西,满天彩霞。

她哭累了,慢慢地抬起头来,寂然不动的看着江水。他慢慢的走近她,心里不安地看着她。

波涛滚滚的江水,气势恢宏的奔腾东逝,极目东方,水天一色。抬头仰望,万里长江,左右横跨着两座大桥。自然的博击,世界的博大,人类的灵性,使她豁然开朗,她想到苏轼的名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是啊,放在历史的长河中,我们连一滴水也不是;放在宇宙的时空中,一个人的点点遭遇,又算得了什么呢?从初中时自己就开始探究,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人活着,是体验,是过程,是被需要,还是为着要创造……她感到自己的脆弱与藐小,她崇敬世界的广博与奥妙,她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化解着心中的积郁,解脱着琐碎的羁绊。

他听到她的长叹,他感她一定需要慰藉。于是就轻声的问:“同志,我想问你,到青年路车站怎么走?”

她猛然站了起来,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没有站稳就防范地问:“你是什么人?”

他退后了两步,连连摇手,笑着说:“别怕,别怕啊,我是一个立场不稳的人啊!”

“立场不稳?”她奇怪地看了看他,这么修长,这么儒雅……啊,她记起他了,她连忙抹了抹眼睛,收起了忧郁,很有礼貌的说:“青年路……先生,那您——怎么会在这里呢?”

他笑着说:“啊哟,跟同事们一起来看江滩,就看到了你。总想报答你那天的一臂之力,今天算是老天有眼,让我又遇到了你,我请你喝杯茶,表示对你的感谢,怎么样?”

这一声朗笑,这几句话语,几乎把她心里的忧伤一扫而光。她唇边倏地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说:“哎呀,我那是举手之劳,不用了吧,再说这事也过了这么久了。”她回绝着。

“你是举手之劳,可对我来说,就是避免了一场痛苦之灾啊。是啊,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可是……我却总也忘记不了啊!”他诚挚地说。

“没那么严重吧。这样,您说了这句话,就算您请了,我也领情了,您看怎么样?”叶茂草客气地说。

“嗳,怎么能就算呢,请了就是请了,没请就是没请。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不然我心里总是记挂着这事。”他微笑着,殷切地看着她说。

她犹豫着,怎么能跟一个陌生人去喝茶呢。他看出了她的心情,说:“我不是坏人,我是建筑设计院的一名工程师,我姓罗,要不,我给一张名片你?”

她绽出一个趣味盎然的笑容说:“噢,不要,不要。名片,名片,明(名)着骗(片)嘛。”

他又看到了她旷达诙谐的一面。他想,她能在这种情况下,以一幅快乐的面貌展现在他面前,这真是聪明,这真是文化修养最高境界的表现。他高兴的说:“嗳嗳,不会的。我叫罗树,人们都习惯叫我罗工,你到设计院里去问罗树,可能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你问罗工,人家就会告诉你,我住在哪里。”

见这位罗工说得这么诚心诚意,她有点信了,心想,不就是喝杯茶吗。

他说:“走吧,那边不远处就是。”

坐定后,他要了一杯“假日狂欢”,亲和的问:“你来一杯什么?”她从他深邃的眼睛中,看到了他热情中的和善和他天性中的真

诚。

她感激的一笑,说:“‘江滩春风’吧”。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她身上具有一种自然的清新和一种博雅的气质,这近看她清柔的面庞,端庄的仪态,他觉得这都是他极为喜爱和欣赏的。刚才这温雅的一笑,竟笑得是那么的优雅,那细细的鱼尾纹,就象菊花的花瓣,生动而有韵味,这使他心中骤然跃起一片阳光,给他长年孤独的心带来了甜蜜与快乐,他觉得跟她走近了许多。

他微笑着,搅动着杯子,看似是没话找话说的问:“您是不是常来这里啊?”

“不一定。”她坐着不动,看着他说。

“看来你今天来得很匆忙,而且住得离这儿不远?”

她看了看自己穿的一件褪色的红衬衣,问:“你是说,我的衣服不得体。”

“不不不,虽然有些旧,有些随意,但很帅气,有着一种自然的朴素的美。”

“还美哩,在汉正街买一块布一做,都穿了好几年了。”她轻描淡写的说。

“啊呀,那天你穿的那一套棉绸的衣服,也是你自己做的?”

“当然,棉绸舒服嘛。”

“那喇叭裤穿得极有韵味的。”

她嘿嘿的笑着说:“让先生见笑了,我不太讲究,舒适就行。不象先生您,这白底细蓝条的衬衣,穿得这么正规,这么有品味。”

“啊哈哈……”他高兴的说,“这是别人做得好。啊,你离这儿一定不远,我猜得对吗?”

她不肯定,也不否定,但很淡定。

他换一个话题,说:“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她不想让人探清她的轨迹,就随意一说:“你不是会猜吗,猜猜看。”。

他饶有兴趣的说:“不是医生,就是教师?”

她矜持的笑着。

他深邃的眼神里饱含着一种别样的关心,爱慕地看着她,问:“不是吗?”

她脸上带着一个超群拨俗的人的那种爽朗和怡人的微笑,放下茶杯,终于说了:“五十分。”

“那你就是教师啊!”他欣悦地看着她。

“聪明,不愧是伟大的工程师。”她转移着话题。

“啊呀,惭愧,我们是与线条打交道,你们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啊。”

“啊哟,学理科的人的脑子就是转得快。”

“您对我们有看法?”

“只有崇敬。”她左手托着腮帮,娴雅地看着他说。

“说来听听。”

“我们是虚的,你们是实的。”

“啊哈哈,”他笑着,他喜欢她这溢美之言,就说,“那你谈谈,怎么崇敬法,可我们的很多设计,都是挨了骂的。”

“我这一介草民,对建筑一窍不通,想骂也不知道怎么骂法。反正看到一栋栋高楼竖立起来,虽然不是自己的作品,但也有成就感。感到人类真是伟大,感到中国人就是聪明。真的,就是这种心情。”

“哟,你的真情实感还蛮多的啊,那你说说看,还有哪些感想?”他好奇的又问。

她想了想说:“其实,最代表民族风格的最有气势的是黄鹤楼,最古朴的是归元寺,这两个地方,可能是人们最喜欢的。最值得武汉人骄傲的地方,当然是巧夺天工的长江第一桥啊,那么宏观,那么精巧,那龟蛇两山,就象是为它而天设地造的。我如果长期不外出,我并没有多大的感想,只要从别的城市一回来,我就觉得武汉是一个气势磅礴的城市,我就觉得自己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挺荣幸的。”

他听得哈哈直笑的说:“啊呀,那还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呢,你对这个城市的建筑?”

“哟,那还真没有认真的想过,”她笑了笑,突然间想到了说,“武昌好象有两栋高楼很特别,就是两栋房子的高层处之间设一个桥道,把两栋楼连通起来了。这给我的印象很深,觉得别具一格。”

“啊,我知道你说的是哪里的了。那么,还有没有印象很深的?”

她又笑了笑,说:“嗳,我记起来了,前几年,我们有一次闲聊,也就是瞎说吧,说是龟山上的电视塔象个招魂掸,晴川饭店象是个墓碑,孤立的耸在那里,在烟雨飘渺时,确实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不过这几年,做了一些高大的建筑群,使整个城市伟岸起来,冲散了这个阴影,但多数都压在北岸的江边。在蛇山上往北眺望,竟有点让人担忧,总怕这长江啊,哪一天会托负不起这样的重压。”

他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问:“还有呢?”

她也笑了笑,又说:“武汉港是个大的建筑,也不太大气,说不定过几年又过时了。我们特别不理解的是,以前的《中苏友好宫》,做得富丽堂皇,格局也不错,也算是中苏关系的一个历史文物,其实应该保留下来。现在把它做成商场,可能是我们不懂艺术,不懂它是什么风格,也可能是审美观的不同,那横七竖八的‘棍子’,设计者一定认为那是线条美,而我们一看啊,第一印象总以为这个建筑没有完工,那横七竖八的线条竟象是脚手架没有拆除一样,再一想啊,那是艺术。嘿嘿嘿……算了,算了,你别听我瞎说了。反正,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说完了走路。”

他看到她没有半点的浮夸,没有奉承的取悦,以她这个年龄段的人中少有的率直和可爱的真诚,在谈自己的感觉,实在是难得。

他高兴地说:“那现在不是认识了吗?”他接着又说,“说得蛮好的嘛!”

他欣赏她竟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流畅地说出这么多的感觉,不管这些看法是否正确,也说明她是一个知识渊博,洞察力深刻,才思敏捷的人。即使是反对的意见,也用谦和的语气,平和的态度尾尾道出,真是一个有文化底蕴的人啊。他说:“你一定是学生喜爱的好老师。”

“也不一定。”

他笑了笑说:“要批评之前,先表扬,批评时,又象是在赞美。这样,谁还能不接受你的意见啊。”

她笑着说:“有什么办法呢,要引着他们成长嘛!”

他看到她的眼神中蕴含着一种敬业的快乐,他笑意盎然的看着她,问:“还要喝点什么?”

她笑了笑说:“啊,不要了,谢谢,我说得太多了,我该走了。”

他笑着说:“认识你,我很高兴。”

她慨然一笑,说:“我再多说一会,你就会讨嫌的。”

他欣然的说:“不会的,你的谈吐质朴爽朗,让人神怡心旷。”

她笑着说:“唉,先生过奖了,过奖了……”

他语重心长地说,“岁月流走,莫喜莫忧。活着是福,与今天相守。”

她微笑地看着他,感激的说:“落叶知秋,不堪回首。蓦然释怀,感谢邂逅。”

他微笑的说:“呵呵……感谢,感谢。”

她暂时忘掉的烦恼悄然爬上了心头,她收敛了笑容,立马站起来,伸出手来,说:“谢谢您了,先生,再见!”

他握着她的手,一双关怀的眼睛看着她,询问着:“有事啊,不能多坐会?”

她心里顿感温暖,感动地露出一抹笑容,说:“没什么,谢谢您!”他迟缓了一下,还想留住她,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但她已经移

动了脚步,他只好说:“再见。”

看着她灵活的身影从门口消失了,他意犹未尽。他欣赏她的爽朗,迷恋她的优雅,折服她的理智,感叹她的聪慧。他想,这哪象五十多岁的人啊!这身材,这精神,连她随意挽在脑后的发髻,他也觉得她有一种令人敬慕的高雅。他看了看表,又自言自语的说:其实,我应该请她吃顿饭才好。他知道自己快到一个苍老可怕的年龄阶段了,这时遇到了一位这样健谈的知识女性,是很难得的,他觉得听她谈话是一种享受,他是舍不得她走的。他看着茫茫的夜色,失落地独自回家了。

叶茂草回来后,马上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功臣们”平时吃完了之后,就把碗筷都堆在水池里,让叶茂草去洗。叶茂草吃不吃饭,没有人过问。今天她们连碗筷都不往水池里放,直接就摆在桌子上了。

王腊娇过来一看,说:“叶老师,不洗,你也不洗,让她们去,看她们把碗筷都吃完了,怎么办?”

叶茂草一笑说:“那就跟赵二姨家一样了。”

王腊娇也笑了,然后说:“要她走!”

“她不走。”

“那当然啊,这里几好呢,是不要钱的旅馆、饭店。你这是啊,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叶茂草点点头说:“真是。”

忙的时候,叶茂草倒是忘记了一切,可是躺下来之后,她倒是想起了那个罗工,她觉得这个高级知识分子,还蛮有意思的,竟然非要感谢她。她这时觉得他是她沙漠中的一片绿州,苦涩中的一滴甘露。

自从与胡世菲发生碰撞之后到整个五一长假结束,叶茂草被搞得神经兮兮,懵懵懂懂。长假过后的第一天上班,她觉得自己象飘在云雾里一样,尽管努力的镇定自己,但是心情不是说平静就能平静得下来的。那种长期的压抑,那种丧失自尊的气愤,那种使人莫明其妙的惶惑,搞得她晕头转向。

八号早上,她把学生安排好了之后,心神不定的回到办公室里刚刚坐下来,刘春莲就问:“哎,叶老师,是不是按原计划进行?”

她听不懂的望着她,不能回答。

刘春莲不便说得那么清楚,就向她眨了眨眼,笑着问:“是不是按原计划进行?”

叶茂草努力的思索着,哪有一个什么原计划呢?

刘春莲又问:“是不是啊?”

她再不能不回答了,就“嗯,嗯嗯……”的,在这个过程中,她突然想起来了,自己说过,一上班就请客答谢大家的。她连连说:“啊……啊,是的,是的。”

怎么就这样忘得九霄云外去了呢。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丧魂失魄了,怎么把自己搞得不是自己了呢?这是痴呆的前奏,还是神经病的开始。心中的那个委屈、辛酸和愤慨袭击着她,她就想痛哭。但是,没有时间,没有地方。她强迫自己一定要从皱眉蹙额的状态中走出来,

她强打精神的连忙起身,走到刘春莲的桌子前,小声问:“莲莲,你现在有时间吗?”

“没有,我马上要带学生到本校去。你定好了之后,就通知我。”

“那你几点钟回来?”

“十点半吧。”刘春莲说着就走了。

叶茂草就找到肖主任,对她说:“肖主任,我对这一带不熟悉,您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好一点的,大一点的餐馆啊?”

肖主任说:“找王莉莉,她熟悉。”

王莉莉听到了,自己跑过来说:“找我唦,嗨,我负责帮你找一个满意的,怎么样?”

叶茂草抖擞着精神说:“好啊,十点半,我们一起去点菜。好不好?”

王莉莉高兴的说:“没问题!”

十点半钟,刘春莲冒着小雨赶了回来,跟王莉莉、肖主任一起随同叶茂草去餐馆把菜定了。

当只有她们两个人时,刘春莲说:“哎,茂草,你怎么点那贵的菜啊,那一个松鼠鳜鱼,就二百了,你现在正缺的就是钱啊!”

叶茂草一笑,说:“人生什么是快乐,就是友情。你们在那大的风雨中,给我送礼,就这情份,是一条鳜鱼能答谢的吗?我不借这个机会尽心尽力,我怕留下不可弥补的遗憾。莲莲,虽然我没有钱,但是,我知道,有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也是。这样吧,你没有钱,就开口。”

“好啊,你这句话就给我壮胆了。谢谢,谢谢。”叶茂草说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嗨,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啊?”

“哎哟,你姑子王腊娇早几年也说,‘叶老师,你不要怕,你要是结媳妇,嫁女儿没有钱,我有。’你们这姑嫂两个人,真让我感动。”

“别感动了,我跟你通知人去。”刘春莲说着就走了。

叶茂草强制自己理智地处理好人情事故之后,剩下她一个人时,感情的洪流就汹涌而至。那种痛感亲情失落的悲怆和对生活失望的苦痛,阴魂不散,强烈地充溢在她的胸腔,直到喉咙,快要将她窒息至死。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抑制自己的这种情绪,就到学校花坛的一角,紧紧的抱着一棵大树,把脸贴在树上,想让自己痛哭一场。她久久的靠在树上,可是,却始终没有眼泪。离开时,她摸抚着这棵树,自言自语的说:树啊,请给我生活的希望,请给我战胜困境的力量。

她错过了午饭的时间,但她不能不去上班。

当她走到办公室门口时,李会计小声的对她说:“叶老师,你跟我来一下。”

她随着他进了办公室,李会计拿出一个红包,说:“这是领导的一点意思。”

叶茂草连连说:“嗳嗳,这不能要,不能要。”

“汤校长晓得你会不要的,所以特地把你叫到我这里来,要我把给你。”

“这是为什么?”

李会计一笑,说:“与其说是恭喜你添了孙子,不如说是你打胡世菲打得好。”

叶茂草睁大眼睛疑惑的问:“为什么?”

“因为她总是不经过学校的允许就把学生带出去,万一出了危险哪个负责呢。哪个领导找她谈,她就跟哪个领导吵,她还要出差费,她还到本校那边瞎汇报,还搞记者来调查学生考试舞弊的情况,还非要学校评她的班是先进班……你这一打啊,给了老板们一个开除她的理由了。”

叶茂草一听,竟然“嘿嘿嘿……”的笑出了声,顿时,堵塞在她心中的怨气释放了许多,积聚在她心中的阴霾消散了许多,多少天以来的自责和懊悔也减轻了许多,事情原本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糟糕透顶。垂头丧气的她立马精神起来,她欣然的接过钱,说:“啊,还是这回事啊,那谢谢谢谢,谢谢了!”

晚上,除了胡世菲之外,领导和同事们全到了,这使叶茂草感到非常欣慰。大家热热闹闹的端起酒杯说:“祝贺叶老师添了孙子!”

叶茂草笑意盎然的说:“谢谢,谢谢大家的关心。现在不是我添了孙子,而是我成了孙子,我累得象个孙子!”

“哈哈哈……”大家一哄而笑,“叶老师就是会说笑话。”

大家高兴,叶茂草更是高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领导和同事们对这件事情的鲜明态度,竟然象解开了她精神上的枷锁一样,使她全身心的感到轻松和愉悦,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恢复了原气。

晚上,杨青打电话来说:“妈,明天是母亲节,我回来的。”

叶茂草不情愿地说:“回来做什么呢回来,闹得一塌糊涂的?”

杨青:“啊呀,别这样唦,母亲节,我是一定要回来的。老妈,谁都知道你是最洒脱、最坚强、最有气度、最有耐力的人。”

叶茂草说:“有你妈的个鬼!”

杨青说:“你看你看,你又骂了自己不是。哈哈哈……我来的啊?”

星期天,乐活率真的杨青提着一大包东西回来了。一进屋遇到了兰妈,就笑呵呵地说:“阿姨,你好!”

兰妈瞟了她一眼,哼都没哼一声的阴沉着脸,径直往房间里走去。杨青一边换鞋,一边说:“啊啊,阿姨!这,今天是母亲节,我送给您的,您辛苦了!”

兰妈才转过头来站住,脸色平和了一些。杨青忙把礼物递到她手上。

杨青随同她一起进到兰妮的房间,笑呵呵地问:“兰妮,你还好唦!”

兰妮望着她,没吭声。

她笑笑的说:“这,我昨天到超市里转了半天,都是买你最喜欢吃的。今天是母亲节,这家里啊,三位母亲,都辛苦了,我买的都是一样的。这一袋是你的。这一袋是老妈的。”

兰妮的脸上愉悦了许多。

杨青说完就出来了,把剩下的一袋给了叶茂草。

叶茂草嘴里说:“要你不来不来的。”心里却很宽慰,她觉得女儿长大了,懂事了,又这么善良,能这么通达地处理着人事关系,真好。她觉得,这中间就是要有这么一个人转转气,才能使事情有可能的向好的方面发展。

王腊娇站在走道里对何宝珍说:“你看看,你看看杨青几好,几会做事啊。你赶得上杨青的一半就好了。”

何宝珍趴在门框上说:“你也看看,这叶伯伯几好啊,你要赶得上叶伯伯的一半也就好了。”

叶茂草笑着说:“孩子嘛,好的时候就好,不好的时候就不好。杨青也是有缺点的,宝珍也是有优点的。”

何宝珍笑了,说:“看看,叶伯伯说话就是有水平。我何宝珍有好多优点哩,你王腊娇一辈子也发现不了。别人说,丈夫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你再好,总说我这不好,那不好的,搞烦了,我就在叶伯伯家里算了。”

王腊娇说:“好啊,看叶伯伯会不会要你!”

“要,要,这好的女儿怎么不要!”叶茂草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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