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暖阁
阿若安静的躺在床上,明明已经是深秋了,却还是感觉到滚热滚热的,就像夏天烤着火炉一般,她忍不住轻唤道:“来人……”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宫女上来,这才记起,皇帝有一个怪癖,侍寝的时候是不许有人在一旁伺候的。
阿若躺了一会,越发觉得难受起来了,四下看了看,只有灯光偶尔被门缝里的风吹的摇曳,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挣扎着摆脱了那长长的红布,一旁的衣架上放着一件男装,很显然,那衣服是皇帝的。
不是没有犹豫过,只是眼下这屋子里找不到别的衣服,即使是四下无人,可让她光着身子,还是不怎么习惯,那块红布,她是最不喜欢的,缠着她的时候,感觉到像是透不过气来一般。
那件衣服很显然穿在阿若身上,大了很多,也长了很多。阿若觉得实在燥热的厉害,索性坐到了地上,地板果然要舒服的多了。
一股浓烈的熏香在她鼻尖萦绕,阿若嗅了嗅,觉得熟悉的很,往常侍寝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这般浓郁,而且,这香味,像是从这衣服里散发出来的。
再次使劲的嗅了嗅,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脑海中像是闪过什么,突然,阿若的脸色开始变了,手忙脚乱的脱下衣服,像是沾染了什么毒物一般忙不迭的扔在了地上。
那衣服上的熏香,分明就是紫樱的味道。而且还是这般的浓烈!她不敢去想象,需要多少紫樱才可以让这衣服沾染到这么大的味道。这就是为什么宫里从来见不到皇子的原因么?
阿若呆呆的坐在了地上,原本燥热的感觉一下子变成了透心凉,她该怎么做?是继续听之,认之,装做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去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然而,她有资格去质问吗?自己也不过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啊!他没要去自己的命,其实于她,也算是一种恩赐了。
可是,真的好不甘心,不甘心一直这样被他“欺骗”,即便是自己知道了,也得假装不知道一样,甚至还得越发的小心翼翼,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
手指忍不住开始蜷缩,慢慢的握在了一起,再然后,紧紧的,让长长的指甲刺了进去,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然后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手心里滑落。
“滴答,滴答…….”
静静的屋子传来细小的水声。
阿若摊开双手,月牙型的指甲印深深的嵌了进去,从那细小的伤口里,冒出一颗颗鲜红饱满的“红豆”,阿若轻声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怪不得娘亲会栽在父亲手里,只因为贪恋那蚀骨的温柔,而自己不也一样么?伸出手想要去拣起衣服时,注意到手心里的血迹,眉头略微的皱了一下,走到床边,拿起那红布擦干净了双手,等到血终于不再流的时候,这才把衣服拣起,细心的掂去上面的灰尘,怪在了衣架上,仿佛,未曾碰过一般。
她用红布把自己包了起来,只留了胳膊以上在外面,安静的躺到了床上,眼睛却睁开着,看着帐子发呆着。
只听得外面有太监传来声音,“奴才参见皇上。”
来了…….
阿若笑了笑,这个皇帝还真的可怜,比自己还可怜,外有虎视眈眈的大臣们,内有自己的母亲,妻子,兄弟……..
原来,自己和他比较起来,还真的是幸运的。然而不知道的是,他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有仇必报,大不了撑个鱼死网破!
皇帝掀了帐子,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他,那眼睛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怜悯,同情,还有一点柔和,最在一瞬间转划成了坚定,一时之间,他怔在那里,从没有人用这样的眼光看过他,他也不需要这样的眼光!
一丝怒意凝聚了起来,阿若瞧见了,伸出右手抚上他的脸,他的脸却是炙热的,一点也不若他的手,冰凉的让人觉得寒冷。
放在以往,阿若是决计不会这么做的,就连自己的这个动作,也是下意识里,等到自己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在他脸上婆娑了。
“你想干什么?”冷冰冰的话,阿若的手顿了一下,停住了,却并没有拿开。阿若笑了笑,然后道:“是臣妾一时逾越了。”
手拿了下来,阿若才觉得自己卤螨了。她竟然忽略了一个男人的骄傲,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皇帝,怕是受不了自己的怜悯吧。
垂下眼帘,低声道:“是臣妾的错,请皇上责罚。”
等了许久也不见皇帝说什么,或者是做什么,她抬头,对上一副莫测的眸子,然后听到他压抑着怒火,说道:“不要以为你现在有施家撑腰了,朕就…….”
怎样?
阿若越发的觉得他可怜,只听地得阿若的声音在她大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说出口了,“皇上,阿若什么都不知道,阿若只知道,阿若很记仇。阿若不想欠别人东西,欠了一点点,都会让自己不好受,可是,阿若更加不会允许别人欠自己东西,欠了一丝一毫,阿若都会想尽办法讨回来!”
皇帝有些惊讶的扬了扬眉,却不东阿若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难不成,是她发现了什么吗?
阿若却看不见他眼底的复杂,或者她的心绪已经被另一人搅乱了,她难受的捂着胸口,如果真的要报仇的话,她宁愿选择自己一个人去报,也不要再这么被他掌控着,因为那样不划算,真的不划算。
到了最后,她的结局不光是输了自己这个人,还有她的心,她的自尊,她的一切都输了。她可以输给不相干的人,可是她却不能输给他。
他要做什么,她不想去管,可她要做什么,却也不想再被他控制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消失。
她,决不去走她母亲的那条路,决不!
她发誓,所以,她已经想好了办法,慢慢的,最好是能在他还没有察觉的时候,脱离他的掌控。
一只冰冷动手握住了阿若的右手,阿若灿烂的一笑,身子迎了上去,嘴唇贴在了另一张冰冷的唇上,黑夜里,只剩下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惊讶…….待转为炙热的时候,屋子里响起的是令人觉得羞耻的呻吟和低吼声…….
未完全烧完的蜡烛,滴落着鲜红的腊液,一如,从手心里滑落出来的血珠一般。渐渐的凉去,不带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