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为这群少年们的软弱所困惑,即使已经无所牵挂,他们还是难以对妇孺下手,是奢侈而又可怜的怜悯之心么。吕布摇了摇头。走到人群中间,酝酿着心中想要说的话。
少年们虽然谈性正浓,但一看见吕布过来有话要说,都纷纷闭上了嘴。
吕布凌厉双眼从众少年的脸上看过去,说道:“你们很高兴吗,很骄傲么?几个留守的妇孺,都能把你们砍伤,你们平时自恃武勇,你们信誓旦旦想要报仇,就是这样报仇的?实话说,这两次袭击,靠的就是突袭,而且主要的男人都是我解决的,要是真的硬桥硬马,面对面的干仗,你们连普通的牧民都不如,就你们这样,还想报仇吗?”
侯成在旁边说道:“不是有吕大哥你的吗,只要你带着大伙,我们什么都不怕。”
“哦?”吕布扭过头来看着侯成,“有我了就不怕了?实话告诉你们,这几次杀得容易就是因为突袭,我们很快的把准备不足的男人们干掉了,但如果要是他们准备好了,几十个人一起杀过来,你因为我一个人就能挡得住。是的,我是不怕,几百个人一起上我也不怕,凭我胯下马,掌中戟,天下谁也拦我不得!”这样说着的吕布脸上泛出强大的自信,让让周围的少年们和严美娇都敬慕不已。
“可是如果,我真的被人围住了,你们以为还能指望的上我不成。你们能逃得过几个人的围杀么,恐怕一个身强力壮的胡人你们都干不过。”
“你们,都不是真正的强者。这草原上到了这个过冬的时候,哪一年不是腥风血雨的过来的,这次是咱们的村子,下次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村子。想要在这里活下去,你就要学会杀人,毫不犹豫的杀人。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几个妇孺就让你们下不去手了?就你们这样,配在这弱肉强食的草原上生活么?配称自己是男人么?”
少年们想起自己的表现,纷纷低下头去。侯成犹豫着接口道:“是,我们知道应该把他们都杀光,可是说归说,在看着那些女子和小孩的时候,总是觉得心里头不舒服,拿起的刀也砍不下去。”
“是啊!”严美娇也插了一句。“草原上的狼群也不宰杀怀孕的母羊。那些鲜卑畜生杀了我家人,我自要找他们报仇,可是杀那些没有还手之力的女人和孩子,不嫌太残忍了么?”
吕布诧异的看了看严美娇,嘴抿了抿扭过头去,旁边侯成帮着吕布说了:“严美娇,今年这次鲜卑人南下不是简单的打草谷,你看这些天咱们昼伏夜出,跑了这么远的地方,看了这么多部落,还没见过鲜卑的披甲人,也没见过几个正儿八经的鲜卑勇士。这些人肯定都集结起来了。”
“恩。”曹性也接口道:“鲜卑族肯定是今年大举南下了,不然部落里的战力不会这么不中用的。连把像样的马刀都没有。”
严美娇犹自倔强的继续问道:“那又怎样。”
侯成说:“这说明鲜卑族的能战之人肯定是被集合起来了,我们在这种情况下不能泄露行踪,只能把人都杀光。不然被鲜卑的大人们知道,派出大军围剿我们,我们肯定就跑不掉了。”
“哦!”严美娇犹自不能释怀。
侯成转向吕布兴奋的说道:“吕布大哥,今年鲜卑肯定是要到南边的雁门关和大汉接战了,他们是要入侵中原了啊!”
吕布不屑的说道:“什么入侵中原,南边大汉虽然这几年势弱,汉军不再出关,但鲜卑族也不可能打的进雁门雄关。”
“可是檀石槐大汗现在已经统一草原了啊,听说在鲜卑王帐,檀石槐请了中原工匠一直在打造兵甲,一定要南下入侵中原呢,前些年咱们小的时候不是还大举进兵云中郡了吗,只不过被度辽将军李膺李大人击败了,但即使如此,朝廷还是派人给檀石槐大汗封官了。”
“哦?”在吕布的心目中个人的武勇才是人生存的最大依仗,对草原上的部落争杀也早已司空见惯,但这些朝廷大势上的东西却从不关心,所以对侯成所说的还真不太了解。“那你说如果鲜卑族真的大举南下,我们怎么办,回雁门的路走不通了么?”他问曹性。
曹性曾经跟着村里买卖货品的队伍到过雁门郡,因此对远处的地理相对了解,他想了想说道:“走是肯定能走通,多绕点圈子而已。”
吕布皱着眉头说:“我们应该抓个鲜卑贵人问问看,看看鲜卑人的动向到底如何。”
“不错!”侯成也说道:“不知道这次鲜卑进军,南边汉军有没有消息,如果没有的话,咱们抓个贵人还可以送给汉军,也许可以就此让我们加入汉军。那样我们报仇的机会就更大了,凭吕布大哥的武勇,当个将军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这个,吕布不置可否。他虽然自持武勇,但却不想加入汉军,当年他从狼群走出的时候,凭武艺高强,很快在草原上创出赫赫名声,那时有很多草原上的大人们都妄图驯服他成为手下最耀眼的鹰犬,醇酒,宝马,美人,权势,各种诱惑应有尽有,但他不屑一顾,他向来不耐头上有个管束,他是草原上的孤狼,没有人可以对他作威作福。为此还跟西部鲜卑的大人们有过一番纠葛,在草原上掀起过一番风波。
吕布不耐再说:“好,那就这样。你们好好想想,你们的仇是你们自己的,你们要怎么样报仇,怎么样活下去,你们要为自己负责。我,终究是要离开你们的。”
“啊?”少年们一阵大哗,但吕布不再解释,扭过身,走进树林的黑暗。留下一群少年们在那里哭泣和猜测。
或许是因为人生短暂,所以才会如此的执着于追求永恒?
或许是因为生活的喧嚣,所以才会沉迷于凝视寂静而黑暗的天空?
吕布独自一人立在高高的山岗上,头顶是寂静而又黑暗的天空,脚下是被微风拂动,连绵起伏的草原,心中是无边的寂寥,一片萧索和沉寂。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吕布喜欢上这种空旷和沉寂的感觉,在这个时候,心中那个不断执着追索的声音会慢慢隐去,换之以充满一切的黑暗和空寂,在这个时候,吕布能感觉到心灵和无边的黑暗天空的紧密接触,不留下一丝缝隙,也不给自己留下能容留思考和追问的空间。从而感觉变得真正充实,从而安宁起来。
这就是属于自己的幸福的感觉吧,吕布是这样想的。
然而这样的时候总是短暂的,身后走来了侯成和魏续,他们刚去打探白天遇到的一支鲜卑军队。自从前几天在小树林里的一次讨论之后,吕布和少年们就决定不再拿着这点微薄的力量和鲜卑硬拼了,打算南下到雁门关,希望能借助汉军的力量来打败鲜卑,毕竟大汉才是所有汉人的家,是游子们心中可以依赖和仰仗的地方。而且这次鲜卑大军的动向或许大汉方面还不太清楚,自己正好可以打探一些情况,一方面能帮助母族,另一方面也能顺便立些功劳,使得以后在大汉立足也相对容易一些。
有了这种打算,吕布他们就一边加速南下,另一方面也很注意草原上大军行动的痕迹和部族迁移的动向。
鲜卑族的军队除了弹汉山王庭的护帐亲军,没有常备军的编制,打起仗来都要由各部大人进行动员,牧民们自备战马和兵甲从草原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集结起来之后由各部大人按部落之间的统属关系编组成营,而战争的发起者则要负责大军的粮草供给,打起仗来不单人的食量大增,战马的消耗更是惊人,因为打仗的时候战马消耗大,就要吃些含热量高的食物补充消耗,光靠野草是补不上膘的,单吃草料的战马也没有力气冲锋。所以历来草原部族的大会战都是军队和补给是同时行进的,一方面是成群的牛羊必须要有牧人跟着放牧,另一方面是打仗要用的兵器甲仗要随时随地有匠人们跟着补充。大军从各个小部落逐渐汇集起来,一边行进,一边由各部大人编组,单单部队集结的时间就要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看着几部大人的部落的迁移的路径就知道各路大军的战略目标了。
草原上打仗很少有歼灭战,往往是一方的主要将领被击倒就会导致全面溃败,这是因为草原的战士平时都是牧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跟随领主的职责,而领主也并不为这些战士发饷,战胜的时候意味着可以大肆抢夺,自然人人争先,一旦遇到挫折就未免树倒猢狲散了,所以草原上各个民族,各个部落之间互相争斗,你方争霸我上场,却从没有常胜的将军。
吕布他们兵分两路,一部分在曹性的引领下直接南下进关,而吕布和侯成魏续则注意鲜卑族大部族的动向,希望能在鲜卑和汉军接站前获得确定的消息,为汉军先立下一功。今天吕布他们就跟踪到了一支鲜卑部队的行军。离老远的看看,大概有五六千人的规模,再加上两侧被牧人赶着的众多的牛羊,估计是一个很大的西部鲜卑的分支部落了。因为人多,行进起来也分外缓慢,吕布他们远远的缀上,等到这夜间,就来近处探看一下。
两人走进来,对着吕布的背影说道:“吕大哥,这是西部鲜卑大人宴荔游的军队。”
“哦?就是曾经和日律推演争夺西部鲜卑霸权的宴荔游。”吕布扭过头来对着两人问道。
“恩,宴荔游生性凶残,经常骚扰我们并州汉人,我们人人对他恨之入骨,关于他的丑事草原上传的最多。”
“好,今日我们就拿宴荔游开刀。”吕布缓缓说道,宴荔游和他之间可还有些旧怨呢。
“大哥,我们真的要抓宴荔游部族的贵人么?”侯成一脸惊讶。
“恩,今晚我偷偷潜入,进营里抓个管事的,你们只管在远远的接应,多准备几匹马,万一惊动了大帐,咱们就要和他们绕绕圈子了。”吕布话音里甚是自信,似将五六千人的鲜卑勇士视若无物。
“恩,吕布大哥,鲜卑狗子如果追出来,人少了我们吃了它,人多了我们就跑。带他们绕圈子,哈哈!”被吕布感染,魏续和侯成也感觉豪情满满。
目送魏续和侯成走后,吕布牵着马缓缓走下山岗,一步步走近军营,在离军营尚有一箭之地时停下,拍拍身边的马儿,示意在此等候。就独身一人继续行进,因吕布身穿皂衣,在这黑夜时并不显眼,很顺利的走到军营边上,此地因离汉军实际控制范围尚远,在鲜卑的地盘之内,故部落的巡哨并不严密,吕布轻松翻过临时立营的栅栏,向中间的大帐潜进,草原部族立帐的规矩是中间妇孺大帐是首领的所在地,旁边的帐篷相距越近则地位越显得高,所以吕布虽不能直接抓了这部鲜卑人的主帅,但也要越近的帐篷越好,闪过了众多的营内的巡哨,到了离帅帐仅两三个帐包距离的一个帐包跟前,吕布侧耳听了一下,果断钻了进去
营帐里已经熄灭了烛灯,微光下隐约可以看见毡毯上睡着一个人。吕布悄悄掩上前去,用左手捂着其口,右手握紧拳头对着其耳后就是一拳,眼见的这人不再挣扎,晕了过去,吕布铺开毯子将其卷进去,夹在腋下,向门帐走去。
到帐门前面,正要打开帐门,听见有脚步声过来,吕布忙停下脚步,定了一下,悄悄走到帐门左边,靠在帐边上。只听得脚步没有停留,径直从门边过去了。过了一会儿,吕布才探头向帐外看了看,确实再没有人。吕布随即夹着人质走出,一路左躲右闪,到了栅栏跟前。吕布直接出手扭坏了几节木栏,方才抱着人走出。径直走到马儿身边,把人质横放在马上,然后牵着马走了。
等到了侯成魏续等着接应的地方,侯成一看吕布骑马缓缓而来,马上横放着一个人型的包裹,就知道成了,随即雀跃了起来。“大哥,怎么样。没惊动其他人吧!”
“没有。”吕布说道:“我们先走一段,找个安静地方再来问他。”
侯成、魏续齐声应诺,三人带着十数匹马纵马挥鞭而去。
第二天清晨,吕布三人行到一处地方,看看左右无人。就把人放下,开始审讯,这人显然是一贵人子弟,细皮嫩肉的倒仿似传说中中原的那些世家子弟。侯成刚将他放出来,他大喊救命,一会儿又色厉胆薄的威胁到:“你们是谁?我是西部鲜卑大人宴荔游的侄子胡图猛,宴荔游大人手下十万大军,纵横草原,,你们不放了我,我叔父大人一定派手下兵马找到你们,将你们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