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马队右侧尖峰的白石听见这动静,仿佛突然想起一些记忆,但眼前事急如水火,却没有时间细细回想,只得挥手指挥右侧众军向着这十几个汉儿包抄了过去。
吕布长吼一声,依然意犹未尽,即将接阵,只见他大喝一声,双手用力一个横斩,将画戟的长度挥至极限,只听得噼啪一阵巨响,面前对阵的几个鲜卑勇将连人带马竟被斩成碎片,打散的兵刃乱飞,后面的鲜卑骑士们不由得拨马让开,竟给吕布让开一片空间来。吕布哈哈大笑,长戟开始挥舞,片刻间变成一团银光,直面的鲜卑骑士如饺子般纷纷倒下,竟从密密麻麻的鲜卑军阵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身后汉军也只沿着吕布的长路,一时间竟无半点损伤。
近千人的骑阵极为庞大,但吕布强悍无敌,眨眼间杀伤无数鲜卑骑士,惹得鲜卑人们咬牙切齿,纷纷把兵刃向他招呼,但如飞蛾扑火,激不起一丝涟漪,眼见得银光闪闪,便要冲出鲜卑的大阵。
慕容霸和白石眼见的这种情况,惊骇莫名,本能的调动军阵转头,骑兵们一阵慌乱,好半天转不过头来,而吕布等人竟已冲出一箭之地去。
吕布长戟高举,示意身后众人停下马匹,回头看去,鲜卑军阵一阵乱糟糟的,正缓缓收住马势,围成两团骑阵,而中间血肉横飞,正是吕布带人冲出的一条血路。
慕容霸冲在阵前,面上带着惊骇,大声问道:“对面的英雄,敢问尊姓大名?”
“某家五原吕布吕奉先是也!”吕布银甲白马,俊面如铁,虽然一阵剧烈厮杀,身上却不染一丝血迹,立在浑身浴血的数十汉骑中间,如阳光般耀眼。
鲜卑众人看着对面,眼光不自禁被吕布吸引,这等英雄,即使是对面厮杀,也是不由得让人既恨且慕。
白石啊的一声大叫,指着吕布道:“果然是你,贪狼吕布!”
吕布哈哈一声长笑:“便是我了。。。白石,你还没有受够吕某的教训么?”
白石愣了一下,突然大声道:“吕布,你是我草原上首屈一指的英雄,便是你杀伤我无数族人,我也没有记恨你,你却是为什么要投靠汉家。做大草原的叛徒。”
“哈哈哈哈,可笑之极,吕布本来就是汉人,又有甚么背叛之说。”
“你——”白石戟指指着吕布,气的说不出话来。
慕容霸又拱手说:“吕布,你既然曾经是草原上的英雄,便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我承认你勇猛无敌,但眼下我们千人大军围攻你,后面尚有整个先锋军大营跟了上来,你已经插翅难逃,又何必做无谓之事。只要你投奔我中部鲜卑,草原上有名的英雄慕容风帐下,我慕容家包你骏马美食,美女权势应有尽有。你既然是号称贪狼吕布,想来不会不懂得这英雄识时势重时势的道理。”
“哼!当年宴荔游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你道他现在如何。”顿了顿又说道:“我吕布天生天养,自由自在。你们这些恶心人的话休要在我面前再说。眼下只看我掌中长戟说话!来吧!可敢有人与我一战?”吕布单手画戟前指,口中挑衅道。
面对吕布的挑战,诺大的鲜卑军阵乱嗡嗡的一阵吵闹后,慢慢静了下来,竟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
慕容霸看看左右,气愤莫名。
对面的吕布又说了一声:“五原吕布吕奉先在此,尔等可敢与我一战?”
看着静寂的军阵,慕容霸终于忍不住哇呀呀一声站了出来:“吕布切莫嚣张,便是你天下无敌,今日也要你命丧于此。”说罢挥手率兵围攻上来。
吕布轻蔑的看了看,扭身对身后人说:“看看,这便是鲜卑人的所谓武勇。这样的人便是成千上万,对我吕布来说也是如同蝼蚁。只管杀尽便是。”说罢拨马启动,迎了上去。
吕布这数十人的队形随着马速的加快,逐渐扯成一根长长的箭头,迎着鲜卑的大阵直冲进去,甫一接阵,就在鲜卑的阵型中捅开一个缺口,从外围看去,箭头上的吕布只见银光,不见身形,唯有鲜卑大阵里如滚汤泼雪,呼喇喇的荡开一片片的空缺。
周围的鲜卑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真的冲到吕布面前与它放对,只见的吕布冲向哪里,哪里就散开一片空隙,而错马不及的鲜卑人就纷纷倒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下,就这样吕布带着汉骑左冲右突,把鲜卑军扯得支离破碎。虽然看似鲜卑人包围着吕布,但局部却又是吕布在追撵着鲜卑人冲杀,没追上的暗自庆幸,被追上的也唯有赴死一途。慢慢的不知冲杀了多少时候,吕布身下的骏马马速开始慢了下来,身后的人也只剩了十余个,众人面目狰狞,浑身浴血,慕容霸在阵后眼看吕布速度慢了下来,闪开一片空隙,心头庆幸,大声喊道:“放箭!放箭射马!”
草原上的骑弓弓力不足,刚开始放箭都被众人纷纷击落,但眼下众人人疲马乏,已经挡不住利箭攒射了,不一会儿众人身下马匹都中了箭,鲜血顺着马肚子留下,眼看的马匹已经不行了,一个汉军喊道:“吕屯长,你自管冲出去吧,记得回来一定要替我等报仇!”
吕布回身一看,众人果然已经不行了,人和马都中了箭,身上分不清的别人和自己的鲜血混在一起,有几个已经掉下了马,犹自拔出腰刀和鲜卑人血拼。
一愣神的功夫,右臂也中了箭。吕布心中愤恨不已,四处打瞄一下,看中一匹骏马。后不犹豫跳下马来,长戟挥舞,趟开一条血路,直冲到那匹马的跟前,画戟一个旋转,将马上的鲜卑军官砸出数米之远,单手一按,身子腾空跃上。
坐在一匹新马上,吕布也觉得身手快了许多,几个冲锋之下,冲出了鲜卑大阵。慕容霸犹自不愿放弃,亲率亲兵从后追了上来。
吕布心里恨极慕容霸,遂装作马力不支,放慢马速,慕容霸不由的大喜,率兵包抄吕布。吕布回身拼挡几下,看准慕容霸所在,猛的冲了过去。慕容霸眼见得不妙,尚来不及转马,就见一支长戟刺来,慕容霸手中长矛胡乱挥舞了几下格挡却没有挡住,然后就感觉眼前景色猛的飞了起来,下一时刻就只看见一个无头的背影慢慢从马上歪倒,然后是一片漆黑。
慕容霸的亲兵一看慕容霸人头飞起,心头惊慌不定,被吕布指东打西,一会儿杀个精光。
吕布停下马来,目视着鲜卑军阵,呼呼的喘气不已。
白石率着亲兵立着远远的观阵,一看见这边慕容霸倒下,啊的一声怪叫,拨马便逃。其本部骑兵也纷纷跟着退却。慕容霸的部众乱糟糟的闹了半天,有几十个骑兵怪叫着冲向吕布,吕布一声狂吼,拨马前冲,一息之间杀了这些部众,然后一人大喊,却直冲向这乱糟糟的鲜卑军阵。鲜卑人看着吕布冲了上来,目瞪口呆,然后只听得一声炸响,鲜卑人却四散逃了开来,月光之下,一人冲锋,众军逃散,端的是凄美无比。
昨夜,吕布等人战了半宿,最后竟以鲜卑军追兵大溃而结束,吕布之武勇可见一斑。
清晨,草原上仍四处是断戈残肢,嚎叫了半夜的伤兵们渐渐不再干嚎,躺在那里静静的等待死亡,吕布和最后救出的八个汉军,也是东倒西歪的躺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没有力气再动。
不一会儿,汉军和鲜卑先锋军先后来到三十里坳,双方都没想到吕布竟奇迹般的一个人杀散了追兵,让先前的布置全部失效。诸军看着着眼前一个人造成的修罗场,一时感叹唏嘘兼且有之。汉军军心大振,鲜卑士气大衰。
双方斥候探清军情后,不约而同的选定山口外的狭小平原上进行阵战。
时近正午,草丛中的露水渐干,即使阳光依然晴朗,草原上却是一片萧冷,寒风朔朔中,汉军和鲜卑军对面接阵。
鲜卑军阵是传统的骑兵阵型,分左中右后四个大阵,呼喇喇的数千骑兵在平原上铺开,摊出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左右两阵成锋矢阵型,中军和后军都是方阵。很明显鲜卑军打的是左右两军快速前插扰散汉军军阵中军如大锤般压上敲开汉军硬壳的战术。
再看汉军这边,多少年以来汉军对付草原骑兵的利器就是汉弩,在边军中弩兵算是精锐兵种,和普通汉军的比例在一比五左右,雁门汉军分长矛兵,弓弩兵,骑兵和刀盾兵四个兵种,其中刀盾兵属辅助兵种,经常被拿来做辎重兵。今日汉军军阵是一个由众多小方阵组成的大型鱼鳞阵,方阵最前面是长矛兵,次之是刀盾兵,再后是弓弩兵。骑兵加上斥候曲只有三个曲,虽然精锐强于鲜卑骑兵,但规模相比实在太小,故聚在一起,排在大阵右侧,作为机动力量对鲜卑军进行牵制。
战争缓缓展开,两边大阵开动,相距有两箭之地时很默契的停了下来。鲜卑军中众人跃跃欲试,连战马也不甘心的打着响鼻,纷纷看向慕容风所在的中军,等待冲锋的号角声。
汉军看上去则阵型非常紧密,显得规模小得多,汉军中的老兵们也看着懒散的多,临战之时竟又悉悉索索的检查起装备来,王复率领十余军官立在大阵前面,身边有一个年轻军官神情急躁,忍不住说道:“这些老兵痞,这般时候竟还在检查装备,早干什么去了。”一干军官中的老人闻言扭头看他,脸上流露出古怪的笑容。
王信没有在斥候营中领兵,却将斥候营交代给吕布代管,自身跟在王复身边参与军情。听了这句话不由得苦笑,说话的这厮明显是世家大族中出来混军功的兵痞,竟然连临大事,需静气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实在是不学无术。
临战之时越是老兵越是疲沓,因为他们已经不需要紧张来调动自己的胆力和武勇,他们往往会表现懒散,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的方式排遣战时的压力,像眼前这些老兵梳理装备便是其中之一,这样的老兵已经在战场上千锤百炼,随时随刻都能发挥出超强的战力,他们已经不会热血和激动,而只是冷静残酷的杀戮到底。
雁门汉军无疑是百战精锐,常年于草原各部族战斗的雁门军已经形成自己独特的传承,其中也涌现出一些将门世家,如五原李家,雁门马邑张家等边关武将士族,当然这些本地武将士族比起扶风班氏,马氏,以及安定皇甫氏等凭借西域百年治乱起家的本朝著名武将士族来说差的就远了,但无疑借着北狩之功,这些世家在雁门本地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和本地经济军事紧密结合,成为维持边关守卫重要的本地力量。
王复镇守雁门,其实也是无时无刻不再和这些世家们打交道。像张家和李家在雁门守军中都有很多基层军官,像右营校尉张基张伯夷,后部左曲军侯李肃等。
太阳行到正中,鲜卑军和汉军对峙已久。随着慕容风右手长矛高举,鲜卑军开始吹起苍凉的号角。首先冲锋的一部一千余人,撒开一个宽大的正面,伴着马速越来越快,冲锋的队伍间隔越来越大,马群也越来越显得庞大,直如排山倒海一般,和着震天的雷声,直击向汉军军阵。
汉军依旧有条不紊,前排长矛手蹲下,以事先挖开的一点驻坑顶住长矛尾部,两个长矛手分前后扶住一根长矛,后排弓弩手开始在军官的口令下上弦放箭。所谓三十弦一弩,说的是每张弩的弩弦都由三十张弓弦组成,弩力极其坚实,只能靠腿力或者腰力来上弦。只听得一阵咳咳咳的令人牙齿发酸的弩弦声音,弩兵们努力把弩弦张开,放上专门制作的弩箭,平身端住,对准对面越来越近的胡骑。
胡骑纵马奔来,百步,七十步,五十步。随着军官们放箭的高呼声,弓弩手们毫不犹豫的发射。嗡嗡的声音响起,一片黑压压的弩箭飞起,眨眼间击倒无数的胡马,平射的劲驽就是冲锋骑兵的噩梦,巨大的冲力像巨锤一样,把人和马都带起,迎面倒在冲锋的路上,骑兵阵列顿时大乱,一片人仰马翻。马速也不由得的降了下来,这时第二波的弓箭又被抛射过来,击倒大片胡骑。汉军军阵前五十步左右的地方,一道漆黑的阵列,都是倒下的人马。接下来汉军面色沉静,一丝不苟的一波波批次发箭。在持续不断的箭雨中,胡骑在自己人的互相踩踏之下呻吟嘶喊。一时之间,鲜卑军竟冲不到汉军大阵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