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看着侯成小腹上的伤口,还在汩汩的流着鲜血,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你们快些处理伤口,等会儿还要行军,我去去就来。”说罢转身离去,留下呆傻的众人在那里唏嘘不已。
吕布这一仗打的可谓是非常精彩,五十人纵马冲杀,正是鲜卑人折腾了近一天,人困马乏的时候,大多数人鲜卑人把马放在了堡外,看马的人也被汉军早早杀死,鲜卑人不但战力大降,很多人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总共五百人,白天进攻高家堡和侯成的折损了一些,剩下的大部被歼,杀死的有二三百人,投降了一百余人,只有十数骑放哨的趁乱纵马逃了出去。吕布所部则基本没有损失,只有几匹马冲锋的时候摔伤了几个汉卒,也都是忽略不计的轻伤。
曹性看着放下兵器投降的鲜卑人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排成一排,在披甲持刀的汉卒的指引下,走进一个高家堡的尚保存完好的地窖里,心头不禁唏嘘不已。这群鲜卑人凶残无比,面对武力不如他们的高家堡人,他们简直就是地狱里出来的魔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坏人妻女,虐杀幼儿,短短的两个时辰竟用各种惨无人道的方式杀光了几乎所有的高家堡数千人,手段之凶残令人发指;在抢夺财物的时候却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蝗虫,无论什么都要,所到之地竟成白地。或许在在这些野蛮人眼里,汉人的无论什么东西都是那么精美,都是他们曾经做梦也无法拥有的宝物。难以想象,一旦这些胡人像潮水一样冲入中原,那将是何等的末日景象。(他不知道,仅仅一百多年后,这样的末日却真实的发生在中原大地,那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年代,也是文明倒退和人性崩溃的时代)。
但这样的野蛮人在遭遇比他们更加强大的武力之后,却是如此的顺从和不知所措,竟似比他们眼中的汉人还要柔弱和不知反抗。曹性不知道,刚才吕布率众人如彗星般从天而降,以摧枯拉朽的战斗力击败胡人,尤其是吕布那非人的强大人力不可阻挡,彻底摧毁了这些野蛮人的信心,就像一把大锤,强硬的捶碎了他们外表那用野蛮和凶残包装起来的硬壳,暴露出他们内心那真正的软弱,这个时候,即使是吕布让他们排着队一个个的等着被砍头,他们也只会乖乖的听话而不会反抗,这就是所谓强大的野蛮文明,没有底蕴的文化和精神,幼稚和盲从,迷信和毁坏交杂着的,只有刚性没有韧性,只会毁灭不会建立的的草原文明。
整点部下,吕布发现还有八十三个汉卒,再加上高家堡幸存的高顺、高福等七个高氏族人,总共有九十个人。但其中能站之人只有五十多人,大部分是自己带来的部下,其它的侯成所部和高家堡人都是重伤在身。
吕布诸人站在山岗上,看着山下熊熊燃烧的高家堡,揣测堡内关起来的那些鲜卑俘虏有多少能够逃脱。高顺趴在一匹马上,身下垫着厚厚的毡被。看着高家堡直映向天边的大火,心底里仿佛有些东西彻底碎了,只剩下空无一物的躯壳。
然后吕布一挥手,一行人缓缓纵马而去。
鲜卑先锋大营内,慕容风和一众鲜卑贵人将领正纵酒狂呼,突然传来急报,说猛将慕容复率领的抢掠骑军竟被人歼灭。一众人目瞪口呆,一个虬髯怒发的大汉喝问报信的小卒:“怎么可能,你敢谎报军情?我这就砍了你的狗头。“说罢就欲拔刀。
慕容风忙伸手指着那大汉阻止道:“住手!慕容霸,你急个什么,且听仔细了再说。”然后转向报信之人:“具体哪里,什么时候碰见的敌军,是正规汉军么,有多少人?”
这报信之人正是高家堡逃脱的一名鲜卑牧民,他哭咽着说道:“慕容风大人,那是个魔鬼啊!魔鬼率领的军队。”然后瞪大着眼睛大张嘴巴,惊骇的脸色铁青,呵呵的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竟害怕的再说不出话来。
慕容霸忍不住上去啪的一巴掌摔在牧民脸上:“发什么疯?没听见大人的话么,”那鲜卑牧民受了这一嘴巴,直摔倒在地上,片刻后被慕容霸揪着后领提起来,眼神呆滞,半天才会过神来。
慕容风摆摆手,示意他人给这牧民喝了点水,说道:“你不要紧张,慢慢说。”
牧民缓过气来,眼神回复清明,仔细斟酌了语言方才道:“谢谢大人,今天我们慕容复大人是奉您的命去扫荡高家堡,抢夺骏马、兵器。”
慕容风皱着眉头说:“我知道,是我下的命令。”
牧民看慕容风神色有些不耐,忙接着说:“我们在那里很顺利,高家堡几千人口,我们很快的杀光了,冲进去搜刮东西,汉人那里可真的都是好东西啊!随便一个屋子都是很多。”
慕容霸忍不住左手挥起,又要打这人的耳光。慕容风伸手阻止,道:“那是后来又来的汉军么,趁你们不注意,乱行抢掠的时候杀败了你们?”
“是是是,哦?不是。。。”牧民看着慕容风逐渐凶恶的眼神,紧张的语无伦次,“是来了汉军,但只有四五十人,却很是凶悍,他们救出了一些高家堡的人,后来又被我们围住了,眼看死剩只有十几个,跑不掉了。”
“但是他们也确实强悍,守在一个大屋子里守了两个时辰,后来慕容复大人忍不住亲自上阵,就攻了进去,眼看就要杀完了。”
“就在这时,高家堡大门跑进来一群汉军,领头的那个太厉害了,骑着一匹高头白马,满身都是银光,兄弟们近不了身,他人到哪儿兄弟们就死到哪儿,没一会儿就没有我们能出声的人了,我们那么多兄弟,那么多草原的猛士,竟然都被他一个人杀光了,啊——”他呼喊着,“他真的是魔鬼啊,汉人的魔鬼!”
大帐里的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这讲的跟神话一样,倒真是一个人才,但琢磨起起其中的内容,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觑。
慕容风摇摇头,喊人将这人带了下去。
“众位头领,刚才那昏话听了感觉怎么样,有什么说来听听。”慕容风嘴角微笑,也是觉得有趣。
一个肥头大耳,肚子颤巍巍的颠着的头领缓缓说道:“这牧民没见过市面,就乱说一通,这个倒是很普通。但是刚才这个牧民口舌便捷,却不是那等普通牧民,他前面的过程说的很清楚。后面说的话虽然夸大,但是恐怕也并不是什么乱说。”
“恩!突图头领说的不错,不愧是草原上有名的智者啊。这个报信的牧民年纪这么大,恐怕是参加过好几次南侵了,在小部落里也算是见过市面的能人了。”慕容风缓缓点头,以示很认同突图的话。
突图对慕容风笑了笑,以示谢意:“那么这么推断,汉军就是有一个绝代猛将了,能以一人之力,击败包括慕容复在内的数百勇士,此人的武力当真是可怖!”
慕容霸抗声道:“怎么可能,慕容复那小子虽然不成器,却也绝不是三两个回合能解决掉的废材,这么多人围着他,绝不可能是靠一人之力杀得完的。”顿了顿,又道:“反正我是绝不信刚才那个那个老杀才说的胡话的。”
慕容风训斥慕容霸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世上英雄奇人层出不穷,又岂是你这等井底观天之辈能识得完的,绝代猛将虽不常见,却也偶有所出。尤其是汉人,自古以来英雄辈出,便是当年匈奴这么声威赫赫的部族,人口众多,盛极一时,能人名将如恒河沙数,最终却也惨败在汉军的铁蹄之下,以致国破族灭,苟延残喘于一隅之地,族内的勇士们也不得不为仇敌效力。譬如,乌丸、铁羌种种不都是如此,檀石槐大汗励精图治,想趁这些年中原衰微之际,想带领我大鲜卑族挑战汉人的天下之权,这等志向所谋深远,所图宏大。但也确实是艰难之极啊。”
此时恰逢鲜卑强盛,族内不乏英明之士,帐内众人既是能坐在这里,便具是各部的杰出之士,闻言之下也纷纷点头,感叹于汉朝这一庞然大物的强大,当此时,即使是鲜卑族内部,也多有畏惧汉朝数百年以来强威的,唯有慕容霸不服:“慕容风大人,你所说都是多年前的老事了,这些年耳听得南边的汉人皇帝所谓种种,外戚,党人争斗纷纷,还有什么宦官这种物事最是搞笑,一群去了势的家奴,却反而掌握朝政,这不是南面无人是什么,汉人中早就没有了英雄了。这不正是檀石槐大汗所说的天赐良机么。”
慕容风心机重重,却很快转换心思,此时鲜卑前锋士气正盛,却不可轻易打压,很多事情只需心中有数即可,不便宣之于众,随即毅然点头应和慕容霸道:“正是如此!不管如何,眼下我们重兵压境,只要攻破了雁门关,前面便是坦途了。至于汉军的武勇,哼哼!便让我们大鲜卑的勇士们用手中刀剑来验证吧。”寥寥几句,一转帐中沉闷的气氛,激起众将的血勇之气。
“慕容复奉我将令劫掠高家堡,却遭惨败,值此大军即将到来之际,折了我大鲜卑军心锐气。”慕容风看着帐中众将,沉声说道:“我命令!”众人轰然立起。“慕容霸、白石部轻骑先行追击,务必将这一小撮汉军杀灭。其余各营帐准备,随后开拔,占据恒山山口,封锁汉人关门。”
“诺!”众将山呼应诺。
吕布和高顺、侯成等人的队伍正缓缓行进在草原上,前方十几里外就是恒山山口了,这处地方距山脊雁门关处约有三十里地,故此处又叫三十里坳。地势起伏,像一个倒放的马鞍。在尽处就是上关的官道,一路通向雁门雄关。
吕布停了下来,扭身看着身后这一只小小的队伍,这几十人伤兵不少,其中侯成、高顺等人都是重伤,但还精神面貌都不错,不愧是边地悍卒。这一阵斥候营军功不少,不但完成了探查军情的任务,还和鲜卑人几次交战,多有斩获,那些老卒们一个个身上带着伤痕,脸上却多是兴高采烈的模样,恐怕是憧憬着回关后军功赏赐的丰厚了。
晚风劲吹,其中却似乎多了些莫名的味道出来。吕布凝神立了一会儿,突然下马,把耳朵贴在地上聆听,片刻后脸色不由得变沉。他起身对大家说道:“追兵到了!”
众兵卒们不由得慢下马匹,回身看去。
只听得远处渐渐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十数骑出现在对面的高处,然后越来越多,如潮水一般从那处小丘向这边倾泻开来。铮亮铁甲,如林的兵刃映着寒光,像漫天的乌云缓慢而又坚定的倾轧下来。天地一片肃杀。
吕布轻轻收了收手上的缰绳,平静下身下的爱马。“伤兵先走,我要十几个最有勇力的人,谁想跟着我吕布留下的,跟着我来!”话毕吕布拨马转身。
众人互相看着,然后神情变得坚定下来。数十骑汉卒纷纷拨马跟上吕布,缓缓迎上。侯成等拖着伤躯,看着吕布等人的背影,不由得流下泪水。
“走吧!”侯成沉声下令道,“快马行进!”剩下的人毅然扭头不再看顾,冲向雁门关的方向。
剩下的众人回身看着远处逼来的鲜卑军阵。“呵呵!这些鲜卑狗,来的倒是挺快啊!”吕布轻声笑道。
身后的众人心情沉重,没有人接吕布的话。
“接阵的时候,你们务必要跟在我身后,不要与敌纠缠,这世上没有人能挡得住我吕布的铁戟。且待我们肆意冲杀几番,让这些自大的鲜卑种看看我汉家铁骑的风范!”
“诺!”众汉卒齐声应道。
苍然月光挥洒而下,草原上万物沉寂,唯有雷声隆隆的马蹄声,鲜卑铁骑近千人撒开一张偌大的半圆,弥漫着整个战场,而吕布等十数人缓慢而又坚定的迎了上去,如即将陷入汪洋的独舟,悲壮而又惨烈。
吕布看着眼前的鲜卑铁骑,目光竟似有些癫狂,他带着众人开始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兴奋,暮然间吕布仰起头来,嗷呜的一声长长的舒展开来,荡漾在满草原上,这一刻吕布须发怒张,长戟前指,酷似一只受伤的独狼。
众多的马匹听见这声音,冲锋的马蹄忽地一顿,带动整个鲜卑马队的冲锋阵型停滞了一下,忙乱间竟有几个鲜卑骑手措不及防被闪下马来,眨眼间被身后的马蹄踩过,眼见得是不活了。但汉军们的冲锋却奇迹般不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