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航每到破晓时分,老伯伯就会出现在这阴冷的小巷。当别人仍睡得很熟时,他已经埋首开始一天的工作。
我很懂他,我甚至认为他是以人类形态生活的另一个我。而我,只不过是一只生活在这条老胡同的花猫。
在夏天时,老伯伯会穿着一件发黄的背心,无惧烈日的暴露,在布满皱纹的额上,任由一颗颗豆大的汗珠直冒出来。老伯伯依靠拾铁罐及纸皮箱维生。在他的世界中,那些破铜烂铁及报纸都是宝。每天,在餐厅后门的垃圾桶旁,就会见到一个佝偻身影正忙碌着搜寻堆放在一边的杂物,看看有没有可拿来变卖的物品。每当拾到适合的,他都会展现满意笑容,口中念着:“这个好,这个好!”然后拍着我的头说:“今天给你吃好的。”
我眯着眼睛,享受他抚摸着我那柔软又带点脏的毛。老伯伯喜欢照料植物,他每天都会为那株小菊花浇水,那盆小菊花是他的命根。
老伯伯好像没有朋友,偶尔累了,他会坐在收集回来的纸皮箱上歇歇。他面黄肌瘦,散乱的白发像堆凋零的死草,他也没意识去打理。老伯伯的眼神深邃而空洞,有时在口袋里拿出一张合照——他跟一个女子,还有两个小孩的合照。看着看着,不由得黯然神伤起来。然后,又继续用他那老斑累累的手,翻捡一旁的竹箩筐,腰弯背弓地逐一细看箩筐里的东西。
有时,我会跟随老伯伯,走到两个街口后的一家回收店。“老伯,这些铁罐都生了锈,我们不要的。至于那些纸皮,就算你一公斤五块五好了。”面目狰狞的小伙子说。“我捡得那么辛苦……”老伯伯知道不能争取更多,便拿着用劳力换来的几块钱离开。经过西餐厅,看到人们穿得很光鲜,我会好奇,活在同一地区,差别为什么会那么大。
冬天时,老伯伯没有足够的御寒衣物。只有一件破旧的棉袄裹着他那瘦弱的身体。看着他步履蹒跚地推着装满纸皮箱的手推车离开后,我喜欢躺下来打盹。当我睁开眼睛,看到老伯伯愁眉深锁的样子。我便主动走过去黏着他。“开心果,今天只有这些可吃。”然后倒出一些冷菜剩饭到铁罐中。虽然如此,我却吃得津津有味。
我跟老伯伯有共同点——都是被人遗弃的。
曾经,我跟老伯伯一样拥有温暖的家。忘了有多久,我生活在这老胡同。在遇上老伯伯前,我对人类失去信心,看到人们为自身利益,忽视身边的人,我就感到厌恶。
一天,老伯伯突然消失了,我等了许久。看着那株小菊花,没精打采,像得了病一样。日复一日,老伯伯终于也没有再出现。而那株小菊花,已凋零得不成样子了。在我闭上眼睛前,仿佛仍看到老伯伯的身影,为生活而努力。然而,仍是那么不起眼,微不足道。而这身影,相信会不停重播,没有停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