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之后,我站在了沈明霞的床边。
在前往市一医院的出租车上,我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
在我看来,谜底无非是两种——
最好的答案是,沈明霞已经出院了。而我刚刚看到的,正是这个久病初愈的女人。
因为刚刚跟温太太打电话,所以我没注意到她回来。这个被两个丈夫先后背叛,又受到疾病折磨的女人,神智和身体都不正常,所以她回来没有跟我打招呼便进了卫生间。而她怪异的走路方式,只是因为她身患重病。
最差的结果是,她死了。我看到的的确是她的鬼魂,她阴魂不散,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可是现在的这一幕,多么令我啼笑皆非。
这个可怜的女人,沈明霞,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带着氧气面罩,鼻子里插着胃管,身体里接着各种引流管和尿管,昏迷不醒。是的,仅仅是昏迷,她并没有死。
我的第一反应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接着,更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升上脑门儿。
沈明霞,她没有出院,也没有死。
。也就是说,我看到的那个女人,不是沈明霞,那么,她是谁?
从医院出来,我不敢再回那所诡异的公寓,直接就近找了家宾馆住进去。
我整天无所事事,开着电视,没日没夜地看。实在困了,就抱着手机睡一会儿,直到被噩梦惊醒。庆幸的是,离开了那套房子,冤魂也并没有继续跟着我作祟。
一周之后,我终于等到了廖凯的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有点儿不耐烦地对我说:“我到家了,你怎么不在,快点儿回来。”
我答应一声,迅速从床上跳下来,跑到宾馆前台退了房,打了车就往家里冲去。
这个时候我终于相信,我不能没有他。只有他能带给我想要的温暖,击退我的恐惧和寂寞。只要他回来,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打开家门,廖凯正拿着一份报纸坐在沙发上看着,见我进来,他皱眉指着桌子:
“你吃了饭怎么也不收拾,你看这些饭菜都放了几天了,全都发霉发臭了。”
我没有告诉他,在我离开的时候,那些饭菜明明是在冰箱里的;我也没有告诉他,家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粉红色高跟鞋的女人的冤魂。
我只是冲上去疯狂地抱住他,不发一言热情地亲吻他,他推了推我,便也反抱住我。
我们拥吻着走进卧室,即使热恋的时候,我都不曾如此主动过,他大概也因此产生了一丝兴奋。我们迅速脱去彼此的衣物,接下来便是许久不曾经历的暴风骤雨般的缠绵……
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廖凯已经不在身边。
我走到客厅,看见他站在客厅的窗边抽烟。我刚想温柔地呼唤他,却猛然发现他的身边摆放着两只墨绿色的行李箱。
他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微笑了一下:“小美,本来我昨天就想跟你说的,我必须搬出去一段时间。我家里……出了些事情。”“是因为那天接电话的女人吗?”我沙哑着嗓子问他。
“不是。”他正色说,“我发誓不是,你不要乱想,她是我妹妹。”
我不置可否,只是问他:“你还会回来吗?”
“嗯……当然。”
我凝视着他,他在说当然的时候,眼神带着闪躲。我凄然地明白,他否会再回来了,这次他走了,我们今生便永不会相见。
我送你出去……半晌,我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这句话,走过去帮他拎起一只箱子。
“对不起……”他说,走到门边,便从我手中把箱子接了过去。他低头亲吻我,像是最后的告别仪式。他的目光里再无昔日的深情款款,剩下的只有带着距离的歉意,对了,这里的房租我付了一年。等租约满了,那个……你要是没地方住,可以来找我,我会给你安排的。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算薄的信封,我当然知道里面肯定是钱。
看,我的男人,不,我曾经的男人,还是很仁慈的,不是吗?多少翻脸无情的男人,在对女人热情冷却之后,还会管女人的死活?我应该谢谢他,跟他在一起的这几年,他让我衣食无忧。甚至临别之际,还给我很多妻子都享受不到的“赡养费”。
我始终微笑着,虽然知道自己的笑容苍白无比。
他转过身去,伸手去推那扇铁门。
那一瞬间,我没有一丝犹豫,我拿起玄关鞋柜顶上那只花瓶,对准他的后脑勺,狠狠地扣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