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拿到这包白糖,眼睛先就白了,别说里面白白细细的是什么,就是透明的外包装也够他傻眼的,肯定是外番进贡的好东西,便直白地说道;“无功不受禄,这这这。”
陈玄说;“在下确实有事相求,请老先生在县令面前多多美言。”
师爷忙说;“若蒙公子台举,就请直说,大事不敢说,小事老朽还是能作主的。”
陈玄就说;他想在成阳城买点土地,师爷听了,闷着头很想了一会说;“陈公子,你想在成阳城买土地,你知不知道成阳城的现状情况?”
陈玄说;“初来乍到,请师爷明示。”
师爷名叫周禹卿,他竖起两根手指,说起成阳城的现状。原来成阳城有两大派系,一派是县太爷朱金堂,一派就是当铺掌柜秦胜为代表的秦家,朱金堂是阉党一派的嫡系,他的父亲同样如此,曾参与党锢之祸,本就对这些士族非常不满,现在朝中候爷为了对付这个新出现的秦家,自然派遣这位出面。虽然到朱金堂这代已经和阉党已经有些疏远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他是现管的县官,县官现管两不缺,你说狠不狠;秦胜虽然管理着典当铺,但他可不是只有这点事,在秦家中掌握着非常大的权力;至于为什么要管理笑笑的典当铺子,则是秦家的族规,即使是他也不能抗拒改动。其实在成阳城他秦家就是半边天,若要富开当铺,本来就是长油的生意,成阳城的土地十成中他zhan有四成,儿子在京里竟争卿位,是响当当的实权派,这两大派系争夺的目标都是土地,你想插进一脚,分明就是与虎抢食,少不了一场血淋淋的搏斗。刀笔吏终有刀笔吏的深心,他觉得陈玄既然明知山有虎还向虎山行,敢到这里来炒地皮,就不是一个软货,若是将他拉过来,县令垒中就会增加一支劲旅,因此婉转地说;“实情如此,不过事在人为,等朱爷事完,你再说说,我也从中周旋,说不定你就能插进一脚来。”
下人早就送上香茗,两人就品着香茶,继续往深处聊去,一会儿县令公案完毕,步入后堂,互相见礼坐下,陈玄拱手言道;“原来县令是候爷的嫡系,恕在下有眼无珠。”县令今天心情不好,愤愤地说;“你会有眼乌珠,有眼乌珠会不认得我,你是没有眼乌珠。”
周禹卿知道县令把“有眼无珠”听成“有眼乌珠”,忙周旋说;“笑话笑话,我们朱爷就是喜欢说笑话,”
师爷把县令的丑态掩过去了,朱金堂仿佛才知道自己必有一个地方说错了,就嘻嘻地笑一声算完事,不过在人都没有看到的侧面则从眼睛中闪出一道精光,可惜无论是陈玄还是师爷都没看见。
他看见师爷与陈玄处得很深,就知道此人有来头也有苗头,苗头是不能让师爷知道的,就对师爷说;“你有事先去忙吧,让我来陪客人。周禹卿一走,陈玄就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长方盒子和一包白糖,恭恭敬敬递到县太爷面前说;“区区薄礼,恭请笑纳,”
县令伸手接住,还没有来得及说谦让的话,就飞出一串娇滴滴的声音;“喔唷唷,来了何方贵客?怎不让我见识见识,”
锦帘掀动,娉娉亭亭走出一位娇娜万般的美妇,年不过二十,美不逊嫦娥,在陈玄看来,美丽A计划里的酷姐儿也不过如是,县令尴尬地介绍说;“陈公子见笑了,这是贱内。”
陈玄忙躬身作揖,说;“陈玄向夫人请安,”
夫人又是一个喔唷唷,说;“原来是位年轻的公子,成阳城里没见过哦。”
原来这位美女是县令的小蜜,一个当官的,到一个地方包一个小蜜,是司空见惯的,县令这个小蜜就不简单,她的美不光抓住县令的心,还抓住县令的一举一动,这来客送礼,那是一份也不能逃过她手的。她看见朱金堂手上的东西,先就亮开美目惊呼;“哇哟哟!这是什么宝贝?”
她捧过那盒子,用含情默默的眼光溜着陈玄说;“能把宝盒打开看看吗?”
陈玄说;“可以。”
她就掀起一股风,旋到陈玄身边,挨得很近,把一嘴的古香喷到陈玄脸上,双手把长盒子送到陈玄面前,陈玄把它打开,她款伸小手,拿出那瓶二锅头,又是一阵哇哟哟,县令在一边也看得瞠目结舌,她又拿起那包白糖,看着上面的字说;“精制白糖,”她把眼光一扫,盯到陈玄脸上说;“是个?能吃吗?”
陈玄说;“能吃,”
陈玄从她手上拿来,那是一个带着封口齿的包装袋,陈玄拉开封口齿,说;“夫人,你用手指沾一点尝尝,”
美夫人伸出右手,分开五指,用一根食指沾一点唾液,伸进袋里,就黏得那么一点点,塞进嘴里一吮,就噘起小嘴叫绝,县令不甘寂寞,如法炮制,只尝得一口,就甜出他的老尿,夫人将白糖往怀里一拢,说道;“这个归我,这个归我。”
转身摔出一阵香风,丢下一串银铃般的娇笑,跑进去了。
美人抱着糖进去,县令捧着二锅头喜得发呆。
陈玄得到县令的默许,并不很高兴,两强当中要插进自己,总不是轻松事。时间过去了半个上午,他准备再到秦胜那儿去探一下耳风,多了解一点情况总不是坏事。
走出县衙,就见街上有许多流浪的难民,拖儿带女,扶老携幼,呦呦地呼救号饥,这一副惨像,目不忍睹。可是昨天还没有哦,陈玄忽然想起来,他进城那天,就看见城外己经是难民遍地,饥号声声了
只不过他忙着进城,没有去注意罢了,他向一个难民打听,原来邻县遭灾,又遇上打仗,死的人堆积如山,流的血淌成小河,幸免的小老百姓就跑出来逃难求生。陈玄听得心里沉沉的,从衣兜里摸出几个串钱塞给他就急急地逃走,走到秦家大庄园,庄园的大铁门紧紧地关着,他敲了好一阵,秦岚才跑来开门,一走进庄园,陈玄就闻到一股火辣辣的肉焦气,左边那幢房子里传出凄励的哭声,右边那幢房子己被火海包裹,里面也有断续的哭声传出来,秦家的家丁护院,提枪舞棍,如临大敌,老秦胜站在大厅前背手挺胸,黑着一张阴森森的寡脸,陈玄看着这个阵仗,心中升起惨惨寒意,他问秦岚;“怎么啦?”
秦岚也像有一肚子恶气;“哼!这就是吃大户的下场!”陈玄听不明白,一再追问,秦岚才告诉他;原来不知何年何代,兴起一股吃大户的风,所谓吃大户,就是一个地方遭到大灾,民无生日,那些没有饿死的幸存者,就结起队来,跑到有钱的大户人家去吃去喝,大户人家没有办法,就供他们吃喝,一般的大户都会送一些盘程钱给他们,他们才离开去找第二家,这些饥民都打着饿死不如打死的旗号,一般大户见了都怕,总是好好招待,像送瘟神一样送他们,今天早上庄园门一开,就涌一两百饥民来吃秦家的大户,秦胜哪受过这窝囊气,就黑下脸来说;“好!你们就等在这里吃罢!”
他吩咐庄丁,收拾出左右两幢房子,摆上桌子凳子,橱房里安排酒饭,计点男女人数,酒饭备好,嘱咐秦岚负责,男人一律进右边那幢房子就餐,女的全部进左边那幢房子,饥民本就饿坏了,哪管那么多,就照着指引进屋,狼吞虎食,老秦胜就吩咐庄丁护院,将两幢房子用大铁锁锁住,在右边那幢房子四周,堆起干柴燥草,洒上香油,放一把火,可怜饥民吃得正香,熊熊的烈火就把他们吞噬了,陈玄听得痛心惨惨,问道;“留下左边那些妇女怎么办?”秦岚脸色非常坦然,说道;“我们庄园里很多人没有妻室,就让他们领回去做家着。”
陈玄禁不住心中暗骂一句;“你们比魔鬼还歹毒!”
这样的人陈玄能与他们打交道吗?
陈玄是不想与这种蛇毒之人打交道了,秦胜却要找他打交道,秦岚找到他说;“陈公子;我家掌柜的找你,说有要事相商,”
陈玄想,貌善心恶的人有什么好打算?不过自己现在还要借用他们,因为他想救救那些难民。
秦胜是完成了他的绝作,有的庄丁在打扫烧毁的房屋,有的庄丁强扯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女人走路。
他见了陈玄,格外亲热,他秦家能成阳县屹立多年,没点手段可不行。己经知道陈玄去见过县令,也知道陈玄去见县令是为了买些地皮,两虎争食,各有耳目相盯,一个外地孤客,还能逃出如许眼睛?陈玄也不隐瞒,买地皮么,明就明着,暗也可以,怕啥呢,秦胜见陈玄如此坦诚,他也不转圈子了,就直肠直说道;“陈公子,恕我冒昧,你那二锅头还有吗?”
陈玄想,老虎要吃人,也会做出猫像?就说道;“你还想要?这可是东皇太一送我的琼浆哦。”(就当那时的信仰古老些好了,信仰太阳也没什么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