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作品中常以古人自比,其一为西汉时之东方朔。《翰林读书言怀呈集贤诸学士》云:“晨趋紫禁中,夕待金门诏。”此以自己供奉翰林院比东方朔待诏金马门。《玉壶吟》云:“凤凰初下紫泥诏,谒帝称觞登御筵。揄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比喻意与前诗相同。两诗均作于长安供奉翰林时。又《书怀赠南陵常赞府》云:“岁星入汉年,方朔见明主。调笑当时人,中天谢云雨。”此则晚年所作,回忆长安往事,仍以东方朔自比者。
李白以东方朔自比,原因大致有三:(1)职位相近。同为文学侍从之臣,在宫廷中备帝王诏命。(2)性格作风相近。两人均自命不凡,喜说大话。《汉书?东方朔传》云:“朔文辞不逊,高自称誉。”至于李白,则固自称时人“见余大言皆冷笑”(《上李邕》)者也。两人又均喜嘲弄人,蔑视公卿权贵。《汉书》谓“自公卿在位,朔皆敖弄,无所为屈”。李白则自称“谑浪赤墀青琐贤”,并有醉令高力士脱靴之行为,流为后世美谈。苏轼《李太白碑阴记》引晋夏侯湛赞美东方朔的话,“戏万乘若僚友,视俦列如草芥”,以赞李白,亦是看出两人傲岸公卿的共同性格特色。(3)两人同为谪仙人。六朝小说称东方朔为“岁星”、“太白星精”(见《太平广记》卷六“东方朔”条引《洞冥记》及《东方朔别传》)。贺知章以“谪仙”目李白(见《本事诗》),一说称其为“太白星精”(见《唐摭言》)。故李白即因此自称“谪仙人”,并自比东方朔。上引《玉壶吟》“大隐金门是谪仙”句,“谪仙”直接指东方朔,兼以自况也。
李白在政治上颇为自负,欲为宰辅大臣,常以管仲、诸葛亮、谢安等名相自比。但实际他的政治才能并不高,而文人的狂放气则非常重。他在长安时不能受到重用,固与佞人谗毁有关,但个人的主观条件亦是重要原因。从气质、才能看,李白与东方朔确实相像。李白职位远不及东方朔后来高,但文学成就则远胜之。傲岸公卿的思想,东方朔主要见之于行为;李白则大量表现于篇章,所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梦游天姥吟留别》)等等,成为诗苑中的奇葩。
198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