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白子的男子白衣青裳,身形修长如竹,气质清隽,但那松松垮垮的衣襟又显得他有一丝迷惑人心的妖邪,俊美阴柔的脸上,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慵懒的半眯着,眼波潋滟动人,浅色的薄唇微微上挑着,勾出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弧度,精致的烟杆在细长白皙的指间缭绕出缕缕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腾的烟雾中,他衣襟微微敞开露出迷人的锁骨和白皙的胸膛,广袖翩翩,衣带飘飘,宛若嫡仙,却又比仙人多了一丝放荡不羁。
持黑子的则是一名书生,身形修长,头戴玉冠,身着素袍,长相儒雅,芝兰玉树气质高华。
他们两个对弈,显然是那位文弱书生占了上风,白衣青裳的年轻男子捏着棋子皱眉思考该如何反败为胜时,那个文弱书生则是悠哉悠哉的煮茶倒水,甚至还有闲心瞅了安青一眼:“呦,想不到千醉你这个鬼地方竟然来了一位小客人。”
南千醉正思考着怎么赖倒这一局,一听到有客人来顿时犹如瞌睡时有人送来了枕头,他笑着将棋盘一扒拉,黑白棋子顿时乱成一锅粥:“这局不算,等我回来再下一局。”
书生:“…………差不多就行了,别这么不要脸行吗?”
南千醉:“脸是什么,我可不知道。”
书生:“………………”
南千醉打量了一下安青:“蛟龙搁浅,飞鸟折翼,想来身处困境的你心有不甘,今日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安青跪地,双手将装着花瓣的锦囊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道:“小人想请公子画容!”
此话一出,不仅南千醉意想不到,就连漫不经心低头看书的书生都惊讶的抬头看去。
南千醉饶有兴趣道:“从来都是女子爱娇容,没想到今日竟然有个男子来请我画容,你倒是说说想要什么容貌?是俊朗无双的容颜还是儒雅书生般的容貌?”
“都不是。”
南千醉:“哦?那你要什么?”
安青抬头,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我要顾迁之的容貌。”
“什么?”南千醉有点耳熟。
安青朗声道:“小人说————我要当朝宰相顾迁之的容貌!”
一室寂静。
坐在棋桌边的白衣青裳男子沉默的凝视着他,琥珀色的桃花眼里带着他看不懂的神色。
安青暗自握紧了拳:“公子若是不愿,就当小人从未来过………………。”
南千醉打断他:“谁说我不愿?”
安青惊讶的抬头:“公子的意思是…………”
南千醉不紧不慢的拾起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淡然道:“送上门的买卖当然要接,你要顾迁之的容貌,我就给你顾迁之的容貌。”
安青惊喜万分正要道谢,书生笑道:“如果小生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顾相遗留在外的明珠吧?”
安青心里一惊,脸上却是平静无波:“正是小人。”
书生道:“听闻令堂过世,还请节哀。”
安青握紧了拳,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留下一排血痕,他低声道:“多谢。”
书生赞赏的打量着他:“你很聪明,也懂得隐忍,但是就算有和顾相一模一样的容貌,也未必会心想事成,因为你没有这个。”
书生摇了摇手里的书:“就算你进了顾府,但是多年未曾读书的你怎么可能会得到当朝宰相的认可?不但不会得到他的认可,还会沦为他人的笑柄吧?”
安青目光闪烁了一下,沉默不语。
书生笑得颇为狡猾,他道:“相见是缘,既然小生与你有缘,今日不妨就让小生送你一样礼物。”
他说着伸出修长白皙的的食指,直指安青的眉心,顿时青光乍起光彩耀眼,书生道:“这是一位世家大儒八十年的学问,渊博高深,今日就送你了,望你妥善使用。”
那个书生说了什么安青一个字都没有听到,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裂崩溃,无数辞藻华丽的文章在眼前疯狂舞动,无数书籍交错而过,之后一股脑儿的钻进了他的脑袋里,安青拼命承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苦痛,每当他承受不住时眼前就会浮现母亲那冰冷的尸体,李怀瑾轻蔑的嘲笑,和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父亲…………
父亲…………为什么…………
安青昏倒在地,眼前依旧是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
…………为什么………………这样对我………………
没有人回答他。
又下雪了。
睚眦走到屋檐下,连沾在衣襟上的雪花都没有在意,而是先收起了那柄紫竹仙鹤游鱼纹的油纸伞,交给一旁的青衣侍女道:“小心收着。”
说完还不等青衣侍女为他卷起帘子,他自己就掀起了湘妃帘,大步走了进去。屋外寒冬腊月,但是却里面香雾缭绕暖意融融,犹如仙界。
南千醉和书生依旧坐在窗边的棋桌边下棋,依旧是书生占了上风。听到脚步声南千醉连头都懒得抬,慵懒的拿着烟杆问道:“送走了?”
回答他的是睚眦没好气的冷哼。
书生落下一子,笑道:“看来二太子殿下并不怎么喜欢那个顾安青呀?”
睚眦抱臂倚在南千醉身后观看棋局,闻言抬了抬眼皮,道:“小爷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一肚子坏水的读书人,灵睿仙君,你被贬下凡不是没有原因的。”
书生不怒反笑:“是么?看来小生是引起众怒了。”
说着还坏坏的扫了一眼胜负已分的棋局,以及…………脸色很差的棋友。
南千醉伸手想要像之前一样拨乱棋局,却被早有防备的书生抓住了手腕。
书生笑道:“落子无悔,玄镜仙君可不能反悔啊。”
可还没等他笑完,睚眦就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不紧不慢的抬手,不紧不慢的将棋局掀了。
书生:“……………………”
南千醉:“………………”
睚眦:“哎呀,手滑。”
南千醉扶额闷笑,收拾棋子的书生白了他们两个一眼,敢怒不敢言。
书生暗自叹息:龙生九子,九个儿子里数这个二太子最小气最凶残最护短,不敢惹不敢惹。
南千醉笑嘻嘻的支着下巴一边看书生拾棋子,一边懒洋洋的问道:“那个顾迁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竟然会摊上这么可怕的儿子?”
睚眦冷哼:“上辈子一定是罪大恶极的主儿。”
书生一边拾棋子一边闲聊道:“顾相爷可不是你们口中那种人,他呀,少小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幸得河西叶家家主赏识,收为门下学生,金榜题名后为报叶家知遇之恩就娶了家主之女叶映蓝为妻,叶映蓝是出了名的飞扬跋扈泼辣刁钻,但顾相几十年来对她百般忍让让人叹为观止,他在朝在野声誉都极高,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当年他对青楼名妓一见倾心,不仅为她赎身还要明媒正娶纳她为妾,叶氏恼羞成怒这才将他们轰了出去。”
南千醉挑眉:“他们?”
书生道:“那女人被赶出府门的时候已经是身怀六甲。”
南千醉摇头晃脑:“说到底,怪就怪在顾迁之朝三暮四,要是他像我一样对一个女人一心一意,估计就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了,正所谓一仆不侍二主。”
书生将棋子丢进棋碗里,目光充满鄙视:“你还真不要脸了?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还少?”
南千醉抬手抚摸上赤薇花嫣红色的花瓣,目光柔和如水:“怎么会,我的心里可只有小赤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