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嫣红色的赤薇花缭绕出浅淡的香雾,香雾散去后一个红裙少女扑进南千醉的怀里,昂起精致如画的小脸望着他,牙牙学语般的说道:“赤……薇也……喜欢…………玄镜,喜欢…………。”
她指着心口的位置,望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认真的说道:“……………很喜欢。”
南千醉目光轻柔如水,他将脸颊深深的埋在她的发间,深深的叹息道:“玄镜也喜欢赤薇,很喜欢。”
睚眦:“………………”
他受不了的挪了挪位置,往书生身边站了站。
书生伸了个懒腰,以袖掩口打了个哈欠,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莫离估计已经做好了晚膳,小生告辞了”。
睚眦:“莫离是谁?”
书生:“我夫人。”
睚眦:“………………”
气了睚眦一下,书生乐呵呵的出了‘有个画皮馆儿’转身走进了隔壁的琼花小筑。白衣素裙的年轻女子正在厨房忙碌,见他回来了没好气的问道:“一下午没个人影,死哪去了?”
书生脸不红一下的说道:“隔壁老南找我下棋,非拉着我不让走。”
隔壁的南千醉打了个喷嚏:谁在说我坏话?
莫离想起什么说道:“你说隔壁家我倒是想起来了————今天早晨我出去买菜,碰到了他们家的小丫头在找人,逢人就问有没有见到安青,安青是谁你认识吗?认识的话就告诉那姑娘吧,怪可怜的。”
书生闻言道:“估计她再也找不到了…………世间已无从前的那个安青了。”
蝶衣确实没有找到安青,她走遍了大大小小的破庙,问过所有能问的人,可惜没有知道他在哪,没有人告诉她那个给她取名字的少年去了哪里,是否平安。
太阳快下山了,灰蒙蒙的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走了一天的蝶衣疲惫的蹲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可怜兮兮的抱着膝盖望着街上的行人。
没有安青。
她失落的低着头,雪花飘落了一身她都没有心情去管。
正当她想要继续找时,一双锦缎滚金边靴子停在了她的面前,蝶衣以为是安青便惊喜的抬头看去,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芒,可惜当看清对方的容貌后,她眼里的光芒就迅速消失不见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华服公子,温和有礼的举着一把伞为她挡住雪花,俊美的脸上带着风流但却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笑容:“你是…………‘有个画皮馆儿’主人的侍女吧?”
蝶衣点点头,然后继续低下脑袋失落。
对方并没有因为她的失礼而生气离开,反而用伞为她遮住了屋檐下的雨滴,他声音温和的问道:“你是叫…………丫头吗?”
蝶衣抱着膝盖正伤心,闻言不悦的抬头反驳:“我不叫丫头!我的名字是蝶衣!安青说我叫蝶衣!”
“…………蝶衣?你什么时候有的名字…………”华服公子失神的喃喃,有些茫然。
蝶衣并没有心思去听他说了什么,她看到街上路过一个背影很像安青的男子,顿时眼睛亮亮的冲了过去,大雨淋湿了衣裳也不在意。华服公子想要拉住她都来不及,她踩着水跑过去抓住对方,欣喜万分道:“安青!”
可惜对方并不是她的安青,撑着伞匆匆赶路的行人丢下一句神经病啊就扬长而去,蝶衣失落的站在大雨滂沱的街道里,狼狈不堪的像个落汤鸡。清丽的脸上难掩悲凄,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雨里不知所措。
“不要站在雨里,你这样下去会病倒的!”华服公子疾步过去,皱着眉头将伞遮在她的头顶,殊不知自己却已经淋湿了大半个肩膀。他望着蝶衣瑟瑟发抖的样子,眼眸里闪过一抹心疼,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想要为她披上。
“啪!”
蝶衣毫不犹豫的打开他拿着外袍的手,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充满了不信任和警惕的光芒。
华服公子似乎被她眼中的光芒刺痛了一样,拿着外袍的手僵在半空中,良久才收回。
他苦涩的说道:“…………我没有恶意…………。”
只是害怕你会生病,害怕你会难过。
蝶衣不懂他眼里那复杂的神采,转身想要离开。华服公子忙拉住了她的手腕:“丫头…………”
蝶衣毫不犹豫的甩开他的手:“我不是丫头!我叫蝶衣!安青说我有名字!”
“蝶衣。”他忙改口道:“现在雨下的很大,我送你回无尘居吧,你回去后多喝些姜汤换身衣服不要染上风寒…………”
蝶衣打断他:“我不回去,我要去找安青。”
华服公子叮嘱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望着面前的少女:“……你说什么?”
蝶衣没有再理会这个奇怪的世家公子,好不留恋的转身冲进了雨幕,想要继续寻找安青。
“我知道他在哪里!”他脱口而出。
果然,少女转头眼眸清亮的望着他:“你说什么?!”
华服公子站在伞下,干涩的说道:“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他说着向她伸出了左手,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蝶衣毫不犹豫的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你真的知道安青在哪里?你真的能找到他吗?”
他勉强的保持微笑:“对,我带你去找他。”
蝶衣闻言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仿若雨后初晴般的干净而又美丽。他不由得看痴了,几乎是不由自主的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一心想着去找安青的蝶衣没有听清他的话,迷茫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忙否认:“没,没什么。”
声音干涩而又轻。
原来…………她已不记得他了。
他并没有带着蝶衣去顾相府找顾安青,而是去了帝都最有名的忘川茶楼。
两人坐在最靠窗的位置后,小二就笑得格外谄媚的说道:“李公子想要上什么酒菜?需要小的给您去请几个唱曲儿的姑娘吗?”
“不用。”他点了几道点心就让小二退下了,看见对面的蝶衣正披着自己的衣服坐在那里,乖巧的像个娃娃。他心里不由得软了一下,问道:“丫头…………蝶衣想要什么?”
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蝶衣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毫不犹豫的回答:“我要安青!”
他唇角的笑僵住了,目光里的柔情也不由得变成了苦涩。
原来,她要的只是那个顾安青。
蝶衣还想要问他什么时候带她去找顾安青,恰好糕点上来了转移了她的视线。
各种花样的糕点摆了满满一桌子,他为她夹了一块儿兔子形状的桂花糯米糕,眼底带着一丝笑意和怀念:“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吗?尝尝看。”
蝶衣笑眯眯的啊呜一口咬下去,她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的问他:“你肿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他静默的望着她,那双方才还明亮如星的眼睛现在却满是哀伤。
蝶衣觉得很熟悉,这双眼睛让她觉得很熟悉,就好像他们在哪里见过一样。
也许是‘有个画皮馆儿’的客人吧。
蝶衣暗想。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找安青吗?我们什么时候去?”蝶衣问道。
李怀瑾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的嫉妒和悲哀之色,答非所问的说道:“你还想吃什么?我…………”
蝶衣:“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安青。”
李怀瑾像是被刺了一下,脸上苍白而又痛苦。
蝶衣皱眉,起身道:“既然你不知道他在哪里那我就自己去找…………。”
李怀瑾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的惊人。
蝶衣疼得眼泪汪汪:“你干什么?!放开我!”
李怀瑾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紧紧的抓住了她的双肩,咬牙切齿的说道:“张口闭口都是顾安青,你可在意过我的感受?!那个卑贱的妾生子有什么好?!他有我这么喜欢你吗?!他不过是利用你接近南千醉画容罢了!”
他近乎残忍的笑道:“你还不知道吧,那个顾安青在大夫人死后画容成顾相的模样,拜当朝大儒为师,费劲心思进了相府成了宰相之子,这样处心积虑心思深沉的家伙,怎么可能喜欢你?!”
“背后诋毁他人,李公子真是令在下佩服。”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李怀瑾猛地回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白衣少年郎,长身玉立,风姿绰约,五官俊朗儒雅犹如上好的美玉雕刻而成。
李怀瑾脸色很是难看:“竟然是你…………”
少年并不和他多言,而是冲着蝶衣笑道:“还认出我吗?蝶衣。”
下一刻,身穿浅青色衣裙的少女就像是一只蝴蝶一样飞向了他,不管不顾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安青!是安青!”蝶衣抱着他的腰欢喜的蹭了蹭:“是安青!!蝶衣终于找到安青了!”
顾安青无奈而又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顶:“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来我了呢?”
“才不会!不管安青变成什么样子,蝶衣都会认出的!”蝶衣扬起一个灿烂如花的笑脸,像个牛皮糖一样粘在他的身上,顾安青目光轻柔如水:“真巧,我也是。”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李怀瑾被蝶衣那灿烂的笑脸刺痛了双眼,他阴沉的盯着顾安青道:“顾公子,听闻顾相爷想让你娶千大人的掌上明珠为妻,如此你又如何给蝶衣名分?你将她置于何地?”
顾安青轻笑一声:“李公子既然消息如此灵通就应该也知晓————今日相府与千府解除婚约。”
李怀瑾咄咄逼人:“解除又如何?今日有千小姐,明日也会有赵小姐王小姐,相爷如何会让你娶一个侍女?”
“这就不劳李公子费心了。”顾安青淡然一笑,而后低首温和的问道:“蝶衣,我们走吧?”
蝶衣忙不迭的点头,主动拉起了顾安青的手指。
他们转身离开,只留下李怀瑾一个人站在原地,孤独而又寂寞。
外面还在下雨,顾安青撑起油纸伞拉着蝶衣在雨幕里漫步。
蝶衣:“安青。”
顾安青:“嗯?”
蝶衣:“我不在意的。”
他停住脚步,转头看她。青衣少女亦是仰着头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名分什么的,我不介意的。”
鸳鸯枫叶油纸伞飘落在地上,在雨水里转了个圈儿,却没有被主人拾起。顾安青紧紧的将她揽入怀里,像是拥抱了整个世间。
蝶衣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听着稳重有力的心跳声,轻声说道:“我不在意什么名分,我只想陪在你的身边,一辈子。”
顾安青紧紧的拥抱着她,声音轻柔却又坚定:“我会陪伴你一辈子,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一辈子。”
两人在雨幕中相视而笑,手拉着手继续前行。
十指相扣,永不言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