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王国光睡觉前,听见外面呜呜刮起大风,打开窗口一看,天空乌黑潮湿,像要下雨。半夜,一阵咔嚓咔嚓的雷声把他惊醒,睁开眼,闪电窜进屋里,忽明忽暗,细听,屋顶已响起急密的雨点声。
早晨起来,雨停,但依然阴沉,一种灰暗的天色笼罩在宿舍里。王国光出门探望,只见一团黑云,附带着肮脏的条絮,漂浮在低空,犹如煤场旋起的煤尘,在风的吹动下,旋转,膨胀,扩散,融入更大的黑云里,不到一刻钟,天上又飘着浓密的细雨。
这种天气不能出工,工队又开会讨论电台赔偿的事。吴良和李主管故意把主要责任往王国光头上推,王国光据理力争,该承担的责任承担,不该承担的责任决不承担。讲来讲去,一上午没有结果。本来王国光不是这样的人,向来不屑为这蝇头小利争吵,但工队一年来发生的事,让他伤透了心。人们排挤他,陷害他,打击他,使他没有丝毫的让步,和解。他就是要争,为权利而争,为尊严而争,同时也为恨而争。他不再软弱,不再屈服。
下午不上工继续讨论,又是分析,劝解,定性,终于达成协议,定出了结果。人们都松了一口气。末了,李主管把一份会议记录递在王国光手上,王国光展开仔细看一遍。
无线电台赔偿会议记录
主持人:吴良,李红卫
参加人:李武,郝悟兴,王国光
记录人:甄莎
时间:2010年7月7日9时至18时
内容:2010年4月,在对联络线施工过程中,不慎将一台无线电台丢失。2010年6月29日电务工队要求施工有关人员王国光,郝悟兴,李武赔偿无线电台入帐。事后,经过协商,由王国光垫付1300元在网上邮购,现在没有到货。通过分析,协商,定责,形成赔偿结果:郝悟兴赔偿300元,李武赔偿300元,剩余的700元由王国光赔偿。三人均无异议。为了慎重起见,无线电台交到工队之前,每人交付同等数额的抵押金做保证金,即王国光抵押700元,郝悟兴抵押300元,李武抵押300元。等到无线电台交给工队后,抵押金1300元作为货款归还王国光。
抵押金必须在今日18时30分前交到李红卫处入账。
电务工队
2010年7月7日
王国光看完,把记录递给李主管,李主管问:“有没有问题?”王国光说没有。他又把记录递给李武,李武和郝悟兴凑在一起看了一遍,也说没有问题。
晚上睡觉前,王国光突然接到孙立志的电话,孙立志说他已经向东铁公司辞职,又找到了新工作,王国光兴奋地问他是什么单位,他说在一个铁道学院里当老师。王国光问他交没交违约金?他说交了,向东铁公司交了三万多元,王国光倒吸一口冷气,问怎么交这么多?他说自己也不清楚那些款项是从哪里算出来的,让交他就交,反正他是不想在这个公司多待一天,待一天都受罪。王国光理解他,祝贺他终于摆脱了困境。孙立志劝王国光也要早点儿找出路,在东铁公司干,不是长久之计。王国光说一旦遇到合适的工作,也会马上离开。
放下电话,王国光心里长出一口气,终于又一个人才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有时候,他觉着东铁公司就像一个黑店,一旦在店里登记了,中途想离开,想去投别的店,没门,得赔偿一定的床位费,否则,就扣押你的行李。这个黑店表面上光鲜,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安全。
小苗走了,田景明走了,老牛走了,现在孙立志也走了,自己何时能走呢?找到合适的去处,变成了他盼望的事情。
走,寻找出路,是人生的常态,人们在奔走中寻找自己的位置,选择生存之路。选择对了,人生就顺畅,阳光灿烂,选择错了,就阴雨连绵,泥泞不堪。不管选择哪一条路,都是为了完成活着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