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叶靖的说辞,凌云翰也不禁心里一动,其实他早就有去探访锡岩仙洞的想法。自小到大,关于锡岩仙洞故老相传的无数传说他不知听了多少,岂止叶靖听过的“济公降妖除魔”,再如“炎帝寝居降龙”、“七十二洞无穷尽”等等故事描绘无不精彩刺激,引人入胜。
况且,除此等民间传说之外,于那诗文翰墨之处也遗留不少锡岩仙洞的印记,唐代即已被敕封为“楚南第一景”,晋康乐侯谢灵运更遗有诗篇在内。
平时闲暇时候,凌云翰也曾和小伙伴们钻过山庄附近的不少小岩洞,玩耍多了,便觉得有些平乏。锡岩仙洞那就不同了,不过伴随那些神奇传说的还有说不尽的凶险莫测、神秘幽邃,是故这一带的山民都将锡岩仙洞列为禁地,严禁家中小孩前往。
饶是如此,“奇、险、幽、深”的锡岩仙洞仍具有无穷吸引力,多少年来不知几多人一去不回,葬骨于斯。便是此时的凌云翰,一经叶靖怂恿,那隐在内心深处想去一探究竟的念头便占据了整个心间,就如身边的水塘一到春天便青萍满池,长得密密麻麻,都无空隙。
“那好,明日我们就一道去锡岩仙洞,瞧瞧到底是何底细!”凌云翰内心天人交战一番,下定了决心,语气也坚定起来:“不过,我得找个什么借口瞒过朱先生和爹爹他们呢?”
听到这里,枫树后面那道小巧人影再也忍耐不住,突然跳将出来,叉着手娇声说道:“哼,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原来是设计如何逃课去锡岩仙洞啊!”
凌、叶二人一看来人,顿时哭笑不得,“朱芫,是你鬼鬼祟祟地跟在我们后面吧,你是不是想暗算我们哦?”叶靖促狭地故意板着脸,本就微黑的脸色更加黑了几分。
朱芫年纪尚小,经不得捉弄,霎时小脸蛋一红,说话也支吾起来:“你、你们是坏蛋……”
话音绵软如云,而云中却满是委屈,似乎随时就要饮泣施雨。
凌云翰见此情况,微微一笑道:“小芫妹妹,不要哭啦,靖哥哥是和你逗着玩的,你别在意!”
朱芫听得凌云翰温和轻柔的安慰之声,眼眶里刚刚还滴溜溜转的泪珠一下就消失不见,两抹嫣红由耳根快速飞上白莲花瓣似的小脸蛋,便如光洁如玉的白瓷瓶上渲染出两朵娇羞的海棠花。
不多时,有浅浅的盈盈笑意,在那小小嘴角荡漾开来,但她好像又担心被瞧破什么,旋即低头不语,好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娇嫩,清丽,不可名状!
“咦,听水上往来的客商谈论,说女人是天底下最奇怪的动物,女人心更如海底针,最是难测。这朱芫还只是一个小女孩,怎么也这么变幻莫测啊?不过不管怎样,就是不能让她把消息给泄漏了。我对这种小女孩没招,看来还是要云翰哥出马,他才一开口,朱芫就安静温顺了。”
叶靖一边心中思忖着,一边朝凌云翰努了努嘴,再用手指了指正低着头的小女孩。
凌云翰一看就明白了叶靖的意图,来到朱芫身前,轻声说道:“朱芫妹妹,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不要把我和叶靖刚才谈论的内容泄露出去,好不好?”
朱芫再次听到这舒心的话音,心中定了定,又恢复了平时的俏皮情态,歪起脑袋,略略思量了一下,说道:“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不把你们的计划说出去!”
“好啊,你说!”凌、叶二人不约而同地急忙张口应答,连内容、语调都相同一致,不由地相视一笑。
“我要你们带我一起去锡岩仙洞!”
“啊,不行!”二人仍旧心意相通,异口同声,可那笑容却为之一滞,僵在脸上,颇为古怪。
“哼,若不带我一同前往,我就告诉爷爷,说你们串谋逃课偷偷去锡岩仙洞!”小女孩说变脸就变脸,着实难以防范。
原来,这朱芫竟是凌家私塾掌院老夫子朱先秋的小孙女,今年还不足十三岁。因其精灵可爱,聪明伶俐,悟性甚高,又喜好诗书,时不时也到凌家私塾听课玩耍。这其中,朱芫与凌云翰最为投契,时常跟在他后面“云翰哥哥”叫个不停。隔着这层关系,时日一久,叶靖和这小女孩也就认识了。
“可是锡岩仙洞凶险莫名,诡秘难测,你不害怕吗?”凌云翰还在做最后的努力,试图劝止朱芫的危险想法。
不料,朱芫反而使劲攥紧小拳头,大声说道:“我才不怕哩,再说你们是男子汉,不是可以保护我的嘛!”小朱芫用力之下,小脸都憋得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叶靖朝凌云翰无奈地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搞不定,还是你来摆平吧。
“哎,好吧!你今天回去稍微准备点干粮、饮水,其它东西我们负责,明日辰时三刻在私塾后面的山坡汇合,记得千万不要让你家人特别是朱先生知道!”凌云翰还是妥协下来,只好吩咐朱芫注意一些事项。
“知道啦,我不会让人发现的,刚才你们不就没发现我跟在后面嘛,就放心好了!”朱芫心意得逞,还故意揭一下凌、叶二人痛处,满是自得之色,神气地朝自家方向走去。
走了不几步,她又转身瞄了凌云翰一眼,但又很快回头,而那小步子倒是迈得更加轻快了。
池畔的两个少年一时楞在原地,面面相觑,相对苦笑。脸上神情也跟着怪异丰富,有点吃瘪,有点期待,有点担心,有点兴奋,五味杂陈……其中滋味,实难为外人道也!
这天夜晚,凌云翰和叶靖同榻共谈,仍兴致正浓,牵扯不完。
“云翰哥哥,你傍晚前去找朱老夫子告假,没出什么意外吧?”这个问题叶靖其实已问过不止一次了,可他仍不放心,再三确认。
“一切都很顺利,朱先生一向都很信任我。说起来这次对他撒谎,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云翰向来朴实中正,这回既要撒谎告假,还要瞒着家人,内心确实有点不踏实,有点心虚。
叶靖见凌云翰情绪有些低落,转身拍了拍对方肩膀,说道:“你不是经常和我说朱夫子传承的前朝儒学主张‘知先行后’吗?我们听闻了这许多锡岩仙洞的传闻逸事,这次去实地打探侦查,正符合朱夫子的教导嘛,别太在意了!”
“呵呵,也只能这样自我开脱了,但愿朱先生和爹爹能理解我们。”
“别说这个了,我们准备的松脂够不够用呢?”叶靖思维跳脱,很快又转移了话题。
凌家庄周围多松树,而松树的油脂最是易燃且能持久,特别是遒劲粗大者分泌又多又稠,是照明的上好材料。
少年人心境最是易变。榻上二人接着对下午归家后的相关筹备进行梳理核对,自然而然又想到锡岩仙洞的神秘刺激,先前的不安感觉马上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躁动与兴奋,使得这一夜在两位少年看来有些漫长与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