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真有个妹子逃婚嫁给荀家人吗?”予淑躺在崔逊的身边小声问,“我看你说得一本正经,还真挺无奈的,几乎连我都要相信了呢。”
崔逊笑道:“我就只有你一个妹子,你要是嫁给了荀家人,方才的话我倒也没说错。”
“胡说,那个什么荀家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你要我嫁给谁去?再说这里这么冷,我才不要呆在这里呢。”
大床的另一边传来曲适的冷笑:“呵呵,你崔大哥不是说过,荀家现任的家主才十七八岁的样子么,我看你可以努力努力,争取当上荀家的女主人。这样朝廷万一哪天与西域有战事而你们荀家未出兵,我们就可以把你抓起来拿你是问了。”
“你要拿我去和亲?”予淑道,“我才不要呢。”
“和什么亲,你这只能称其为高攀。公主嫁给外族统治者才能说是和亲,你还不够资格。”曲适不屑的声音带着睡意懒洋洋地传来,听着教人不由愤愤然。予淑反驳道:“谁说的,我差点就是公主了!瞧你孤陋寡闻,没想到竟连这都不知。”
崔逊叹了口气:“你们两人能不能别说话了,明天还有正事呢。”一张床上睡的人多了就是麻烦,他恼然地想。不过让予淑一个人睡另外一个房间似乎有些不太安全,毕竟这里他们也不熟悉,万一出了事就只能泄露身份,得不偿失。何况予淑只是个小姑娘,谁也没有把她当成女的来看,三人睡在一起应给也没啥。本来他是这么想的,可是这两个人没完没了的拌嘴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那边曲适终于打了个哈欠,不再理睬她的愤怒,似乎是睡着了。予淑也觉无趣,三人终于一同入眠,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予淑醒来的时候,那二人已起了很久,正在桌子旁絮叨什么。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这两个人居然这么造就起床——予淑表示很不能理解,车马劳顿了将近一个月,现在多睡会儿又有什么关系,有必要这般匆忙么。
“予淑,我们今日上街,随便买些什么去。”曲适指了指床上的衣物,眼神示意她穿上。
那是一套类似胡女装束的合襟翻领衫裙,和一路上见到的女子装束差不多。予淑“咦”了一声,却听曲适冷眼道:“你一路上不是都在嚷嚷着那几件衣服太难看,要换身衣服么,你崔大哥刚才路过的时候就顺便给你买了来,让你别再嚷嚷了。”
予淑抬眼朝崔逊一笑,崔逊连连摆手:“这可不是我说要买的,我也从来都没进过绸缎庄。”他指了指坐在对面的曲适:“是他进去给你买的。本来也不指望有成衣卖,没想到居然真有。”
“哦,你们都已经出去过一趟了?”予淑换上了衣裳,正在四处找镜子。
“很好看,不用找了,这儿没有。”崔逊温柔地看着她。曲适也随心点点头:“看你睡得这般沉,连我们出去都不知道——要是劫匪来抓你,估计把你捆了你都醒不了。”
“那你就让劫匪来抓我好了。”予淑喜滋滋地摸着身上的新衣服,满不在乎地道,“抓住了我,我就告诉他们你的真实身份,说你比我值钱,而且我还可以带他们来找你。”
曲适轻笑:“算你有见识,知道我比你值钱。”
予淑不屑地道:“我这叫生财有道。只可惜劫匪不来,少发了这笔横财。”
“你从小在宫里长大,竟然知道这些?”崔逊有些讶异。
予淑不乏洋洋得意地说:“当然了,我什么都知道。”
曲适又想说话,却见予淑笑嘻嘻地跳了过来,猝不及防地被她从后面揽住了脖颈。温热的气息从后面喷来,他正欲挣脱,予淑已经放开了他,笑道:“你给我买了衣服,我已经谢过啦。”
崔逊“扑哧”笑了出来,看着曲适又红又白的脸色,道:“这样就算谢过了?我还什么都没看见呢。”
“你还想看见什么?”予淑一派天真地眨眨眼睛,“你教我什么,我就做什么。”
曲适低头叹气:“跟谁学的这些,一点姑娘家样子都没有。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予淑噔噔跑到崔逊的身后,一面说着害怕,一面朝他做鬼脸。曲适决定不予理会,道自己是翩翩君子,怎可与小女子计较,罢了罢了,传出去太丢面子了。
养成了行动迅速的好习惯,只一炷香的时间,三人已经在大街上闲逛了。她好奇地望着路边的小贩,左挑挑右拣捡,对那将周围环境视若罔闻的两个人表示不理解,小声地道:“喂,不是你们说要来逛街的么,那就要有逛街的样子啊——就算你们的目的不是如此,也不要让别人一眼就看出来好不好。曲公子,大哥,看你们心不在焉却又左顾右盼的样子,一见就不是什么安善良民。”
“连小妹都看出来了,看来是真的。”崔逊无奈地笑笑,“公子,我们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去一家大一点的酒肆坐着,说不定还能听到些什么。您那位友人住处不明,也不是一两日内能找到的。”
“也是。”曲适点了点头,“我们这就去吧。”
予淑听了他们的话,不禁相问:“你们要找什么人,在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不就行了?不是要找荀家人么,怎么又要找你的友人了?”
“此行目的自然是要找荀家家主,但我们在此无权势身份,荀家人怎肯随便见我们?”曲适解释道。
予淑想了想,似乎觉得也有些道理。此时他们三人正行走在街道一边,予淑想着问题,差点被一个坐在路边的人绊倒。见那是一个发须花白的老乞丐,予淑的气顿时消了,还随手扔给他一个铜板。老乞丐连声道谢,予淑见他面目慈善,便转身随口问道:“大伯,你认识荀家的人不?”
老乞丐看了她一眼,转而叹了口气。曲适也停下了脚步,见他欲言又止,便拿出一块银角子来,放在手上掂了掂,只看着予淑道:“这位大伯看来也不知道,予淑,咱们走吧。”
老乞丐连忙跟上他们,急急地道:“你们等一下——公子和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你们有所不知,单看这街上走着的,就没几个不姓荀的,不知你们要找荀家的哪一位呢?”
“都是姓荀的?”予淑不由觉得好笑,“难道说你也姓荀?”
老乞丐又叹了口气,徐徐坐了下来,声音沙哑中有些悲凉:“我也是荀家人,至少二十年前是。唉,旧事休提,旧事休提啊。”
曲适毫不吝啬地将银角子给了老乞丐,在他身边也坐了下来:“老人家,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乞丐用手捂住眼睛,布满皱纹的眼角有些微微发红。他看了看曲适,摇头道:“要说起辈分来,现任家主还是我外甥呢。”
崔逊也面露喜色,想了想道:“二十年前正是先帝开平十二年,那时候西戎来犯,荀家未出兵相救——老人家想必对这件事记忆犹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