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玉华痛呼挣扎,两只手越发将木匣子攥的紧了,刘合暗自期盼她早点血肉迸裂,这印是乌干木制成,只要沾染一丁点污秽,就会被腐蚀的不成形状,鲍玉华只要流血,这印就当不了物证。
噬魂只听豢养人的吩咐,转轮王一时也无善法,只有命衙役快去刺死噬魂。众衙役看着刘合脸色,哪个肯真心上前,只在边上虚张声势一番,噬魂几口下去,眼看鲍玉华脑浆崩流,一点点顺着胳膊滴在木匣上,木匣哧哧轻响,表面渐渐变形。
翩芊见状,情知木匣有诈,急忙凑近,一时没有顺手的兵器,权且将刺穴的金针刺出去,试图逼噬魂离开鲍玉华。噬魂一紧张,又跳高一点,恰好鲍玉华第一条魂飞出来,被它一口吞下。
鲍玉华脸上一滞,大叫一声,双手乱舞,冲着刘合扑了上来,刘合躲避不及,恰好见翩芊在旁,急忙将她猛力向前一推。翩芊冷不防之下,踉跄几步迎面撞上鲍玉华,肩膀正撞在她脖子附近,噬魂见有了新猎物,两腿一蹬,立刻攀上翩芊项间。
“姐姐!”一声惊叫,锦娘飞扑而来,未待近身,一条青色身影已然扑到跟前,双手猛力抓起噬魂,那小东西扭了两下,在他手上就是一口,那人吃疼,露出痛苦表情,却并不放开,按在怀里飞跑着离开了翩芊。
“冯恒!”锦娘惊呼。
“快去救他!”翩芊急道,胡心悦和锦娘紧跟着跑向冯恒,冯恒使劲摇头,示意他们不可靠近,只是嘴里呜呜拉拉说不出话,又怕将翩芊带入危险境地,于是不顾疼痛,极力躲开她。
一旁静观多时的瘸道人长叹一声:素来只知情为孽缘,原来孽缘也能使人做出如此牺牲。
鲍玉华失去一魂,意识更加混沌,情绪却分外激动,狂呼乱骂,外人看来浑如疯癫。
刘合见印匣已毁,心知最有力的物证已经失去,有恃无恐之下,大着胆子对转轮王说:“王爷你看,这老太婆暴戾疯癫,闹得微臣家无宁日,微臣早与她反目,不想她心怀怨恨,竟然串通辛家诬告微臣,请王爷为我作主!”
转轮王未曾答话,鲍玉华先狂笑起来:“老混蛋!老混蛋!当年你在阳间时,在我跟前放屁都不响亮,如今作了芝麻大的官,就在老娘跟前耀武扬威起来!你别以为你的丑事我不知道!你的黑账我已藏在废宫,还有你盖了假印的文书!”
刘合给她一提醒,恍然想起征召司香女的假诏当日交给春花销毁,糟糕!一时恨上来,只觉一生前程都坏在这个老妖婆手里,当下怒火攻心,顾不上遮掩,捡起地上腰刀便砍了过去。
“刘合住手!”转轮王一声喊。
刘合浑若未闻,只顾向前,鲍玉华狞笑着将印匣砸在他额头,鲜血混着腐烂的木质,顿时将一张老脸弄花。刘合避也不避,手上使劲,用力将刀刺进鲍玉华下腹。
鲍玉华的笑声戛然而止,嘴角流出血沫,怔怔道:“老王八羔子,你真有胆子杀我呀!”
刘合只觉耳边一阵寂静。结束吧,这混账婆子,败坏我前程的祸根。就在此时,他觉得一阵透骨凉意,低头一看,褐色的血正顺着一把匕首淌下来。耳边的喧闹恢复了,最刺耳的是鲍玉华的笑:“匕首淬了毒,包管你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他的刀刺进更深一分,她的匕首穿骨而入。破碎的魂魄化成两团黑色的雾,慢慢散开在两人身旁,他听见旁边有人叫了一声“冯恒”,随即意识到自己再也入不了轮回了。
转轮王已经呆住,眼睁睁看着手下爱将的尸身化成黑烟,与魂魄一起消失无踪。他觉得有些气愤,又不知该怪谁。这时候一个桃衣女仆走来,跪下道:“王爷,奴婢春花知道刘合的罪证藏在哪里,求您念在奴婢检举有功,赏奴婢来世为人吧。”
来世为人?做人有什么好,不是跟阴司一样糊里糊涂过吗?转轮王冷哼一声,余光里瞥见了判官瑟缩畏惧的脸。
冯恒的魂魄升起在半空中。横死,他的脑海里蹦出这两个字,意识消失前听见翩芊含泪叫了声:“冯恒!”心内一阵轻快,苦苦支撑的力气顿时消散,头便顺着歪到了一边。
“冯恒,你不能死!”翩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胡小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一枚金针,正中噬魂张开着的嘴,小东西踌躇一下,滚落地上,化成一颗红色石子。
“心悦,快些想办法将他的魂魄收回来!”
“来不及了,阿姊,”胡心悦望着远处蹒跚而至的黑无常,“黑无常已到,魂魄将入横死狱。”
“快些将魂魄塞进他体内,是不是还有救?”
“没得救!”瘸道人走过来,“他此时无力召唤魂魄,即使强塞回体内,也是痴呆混沌,与死人没什么分别。看样子他临死之前心愿了结,所以无憾无怖,精神立时涣散,反倒将魂魄赶走,要是精神未散的话,还是能够拖延一阵子的。”
“仙人可有良策?”胡心悦急问。
瘸道人定定看着他:“只有一法,只是与你无益。”
翩芊急问:“什么法子?”
瘸道人不看她,只对着胡心悦道:“是否要救?”
胡心悦淡然一笑:“天意如此,救。”
“好,我不如你。”瘸道人点头感叹,回身向翩芊,“姑娘,秀才的心结只在你,唯有你能唤起他求生之欲。你若肯答应嫁他,他的元神尚未走远,闻言定会止步,此时再救,就有五分把握。”
翩芊未料到是如此救法,涨红了脸道:“别无他法了吗?”
瘸道人点点头。
翩芊无助的望向胡心悦,胡心悦淡淡一笑:“我等你。”
两行清泪滑下,翩芊颤声道:“冯恒,你快醒来,我要嫁你。”
冯恒睫毛微微一颤,瘸道人见状大喜,吩咐翩芊将内丹送入他体内周身遍走一遭,又对嘴布一口清气,翩芊忍羞照做,果见冯恒身体慢慢温热起来,于是俯在耳边又道:“冯恒,我要嫁你,你不能死。”
头顶一团浅淡的白气慢慢由顶心钻回身体,瘸道人轻声道:“元神果真不曾走远,现在有八分把握救醒。”
锦娘看见黑无常失望地止住脚步,摇摇头转身离去。锦娘心里一喜,呆秀才保住命了。接着又是一痛:姐姐要嫁人了。
胡心悦轻轻走近瘸道人:“师父,徒儿随你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