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见李自成语气没之前那般强硬,而且缓和了许多,心中便已窃喜起来,自觉膝盖也没那么痛了,毕竟若能得他信任掌握大权,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想到这里赵泽更是朗声道:“皇上,臣的第二个用意便是军心了,两军私斗,这在哪朝哪代都是该当诛九族的大罪,但皇上若真诛了为乱官员的九族,岂不让将士们寒心。微臣让皇上将此事暂时搁置个一二天,待暗查扰民一事所得证物等一应俱全后再行公开处置,那时再将争斗之事的内情告知其实,并表明只查扰民之事不究私斗之罪,众将士既会对皇上感激不尽,又不敢对处置扰民的将领有丝毫反对,两军仇恨亦可借此消弭,此一举三得也。”
“一举三得。”李自成抚掌笑了笑,上前将赵泽搀扶起来,并吩咐费珍娥取来一张座椅,柔声道,“对孤来说,确实是一举三得,但赵爱卿此举,岂不是让全军对你恨之入骨?”
“皇上此言差矣。”赵泽先躬身行了一礼,继而挺直腰杆道,“微臣堂堂正正做官,清清白白做人,他们若是懂得皇上浩荡天恩和微臣的淳淳苦心,自然能理解微臣,倘若他们一意仇视微臣,终究也被这股仇恨凝聚成了具有强大向心力的军队,以后皇上要让他们打哪里,只需把微臣扔过去便是了。”
“哈哈哈,有意思,向心力,赵爱卿不但武艺超凡,言谈举止也异于凡人,胸中更是沟壑万千呐。”李自成不自觉伸手在赵泽肩上拍了两拍,转身坐回御座,心里不时将赵泽的话仔细回味一番,虽第一次听说“向心力”一词,但前后结合起来一想却也不难理解,而且赵泽言语俏皮,不像那般老古董,本来一件好好的事,掺和上老祖宗的规矩一提起来便是没完没了,说了半天也难以弄懂其中意味,像赵泽这种言浅意深的上奏,却也正合这位农民皇帝的心意。
“坐坐,赵爱卿只管畅所欲言。”李自成瞧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费珍娥,满心高兴的摆了摆手,示意赵泽继续。
“皇上,微臣最后一点用意,正好解了皇上所担忧的官心。”赵泽斜身坐上椅子,眼神虽扫过那接待自己的宫女,只觉此女气度不凡,李自成似乎极为喜欢,自是不敢多看,只能注视着地上拉长的身影,恭谨的道,“武将滋事扰民,贪财敛色,文官瞧着眼红,却是隐瞒不报,一来深惧皇上龙威和军方势力,二来也是从中收受贿赂,捞了不少好处啊。”
李自成闻言,浓眉紧皱一拍龙案道:“这一个个酒囊饭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糟蹋了崇祯的大明,如今也来作践孤的大顺了,孤迟早通通给撤了。”
赵泽忙道:“皇上万万不可操之过急,他们也是明哲保身而已,不过若是皇上掌握了他们受贿不报的罪证,大贪大恶者诛杀之,小贪小恶者……”
李自成顿时大悟,连连点头接过话茬道:“以密旨予以警告,到时候他们想不忠君报国也不行了,爱卿真妙计,妙计也。”
“皇上圣明,全赖皇上天恩浩荡,从谏如流,微臣今日才敢以区区宵小之计冒犯天聪。”赵泽不忘谦虚的奉承道。
“赵爱卿啊。”李自成离开御座来到赵泽面前,赵泽本想起身相迎,李自成却是双目如电的将他按坐到椅子上,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盯得赵泽心里发毛方摇头叹道:“你若真将皇子送往南京,大明能否死灰复燃,还真难说。”
赵泽暗地里一惊,连忙就势跪下道:“皇上,微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啊。”
赵泽鼻子一酸,双目之中顿时噙满泪水,悲悲戚戚的表情让李自成心里莫名的一软,连连搀扶道:“孤只是说说而已,爱卿不要介怀,你先起来。”
赵泽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不及回礼谢恩,却感觉到李自成身后宫女眼中射来的如尖刀般凌厉的目光。
见鬼了,赵泽摇摇头,越过李自成的肩膀,正好瞧见了一脸铁青的费珍娥。
灯光昏暗,赵泽也瞧不太清晰,只觉此女五官清秀,气质不凡,若不是一身宫女打扮,赵泽一时还真不敢相信她是个宫女,只是那股凌厉的杀意,让他一时汗毛倒竖。
“她不是侍候李自成的宫女吗,我这般表忠,怎的却视若死仇一般,难不成她看穿我的计划。”赵泽暗暗心惊,却也不敢多瞧,只得满腹疑窦毕恭毕敬的给李自成谢恩回礼。
李自成点点头笑道:“赵爱卿,时辰也不早了,你那三点用意用心,正好抵上你欠孤的三颗头颅,明日早朝你也不用来了,好好歇息一下,将此事再斟酌斟酌,写成奏折,明日此时再来与孤商议设立之事,”
“臣领旨谢恩。”赵泽领了旨意,心里早已发怵得不行,只觉这皇宫遍地杀机,片刻也不敢多呆,匆匆谢恩出了武英殿,打发了在外面提心吊胆苦等良久的两名侍卫,又是一番潜踪匿迹的奔行,直到瞧见“赵府”两个鎏金大字方才长吐口气,安下心来。
等到进了府邸,中堂大厅数百来人歪歪斜斜就地昏睡的盛大场面让赵泽又是一声苦笑,等到一个个查看却发现杨虎和马多拿均不在堂中,心料必是回屋睡了,于是吩咐刚刚替他开门的老管家给众人去取毛毯,虽足足有过百之数,这府上却也拿得出来,赵泽本担心老管家为难,哪知他一声不吭便去办了,顿时咋舌道:“感情老子也是京中一土财主了。”
话音未落,门外倏忽串进两道人影,赵泽定睛一瞧,正是风尘仆仆的马多拿和杨虎,两人翻墙越户身手如此矫健,倒是他没想到的。
“你们两个混小子,上哪儿偷香窃玉去了?”赵泽心里有气,这马多拿轻身功夫如此不凡,怎的之前问起时却装起了糊涂。
“爷啊,小的哪敢啊。”杨虎虽知赵泽在胡诌,却也红着脸不敢接话,马多拿经过之前的“闺中秘谈”后,倒是跟他熟敛多了,没大没小的扯着嗓子道,“小的要真偷到香、窃到玉了,岂敢不先献给侯爷品香尝玉。”
赵泽被这话一堵,连忙左右看了看,好在不似电视剧中的狗血情节,长平并未出现在身后,顿时一拳揍了马多拿一把道:“你个混蛋,要是再让老子蒙这不白之冤,迟早阉了你去当东方不败。”
马多拿不知东方不败是谁,猜想必定是历史上某个颇有名望的太监吧,但再有名望又岂能比身下之物重要,于是连连陪笑道出实情:“不敢不敢,小的和杨千户,实是跟踪那监视侯爷府上的蟊贼,直到此时方归,还望侯爷恕罪。”
“哦,如不出我所料,想必那飞贼是宋军师府上的吧。”赵泽笑了笑,淡然从容道。
马多拿和杨虎闻言一惊,杨虎咧开嘴便笑了:“俺就说将军料事如神,势必早就知晓那小贼隶属何人,你小子偏偏不信,哈哈,十两银子两坛好酒,明日别忘了送到俺那去。”
马多拿耸拉着脑袋,方才的兴奋劲儿顿时烟消云散,苦着张脸道:“小的还是低估了侯爷的本事。”
“哈哈。”这两人一个憨厚老实,一个机灵古怪,却也能这般活宝,倒让赵泽颇为意外,不禁笑道,“宋军师为人谨慎,本侯又是新降之人,遣人监视也不足为怪,你两人如此忠心耿耿,就各打赏十两银子吧。”
马多拿闻言大喜,顿时磕头拜谢不止,杨虎也跪下谢了恩,虽觉得老是这样被人跪来跪去有点儿不习惯,赵泽不得不入乡随俗,至少比老是跪别人要好,想到这里,赵泽弯身摸了摸还在发麻的膝盖道:“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别给老子动不动就三跪九磕的。”
两人连连点头称是,心中更是觉赵泽是个体恤下属好主子,恰好老管家也差了十来个仆人把毛毯送来了,赵泽便又开口讨钱,老管家二话不说,让众家丁自行分发毛毯,自己则弯腰行了个礼便下去取钱了。
赵泽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老管家,此时他倒觉得这人没给他三跪九磕还稀奇了,忙低声朝马多拿问道:“他是何人,怎么连个回礼的话儿都没有。”
“回侯爷,小的听送两位公主和皇子回府的兄弟们说了,此人是这府上原来的老管家,从来都是这般行为,但是办起事来一丝不苟,据说耳朵倒是灵光,却是个哑巴,侯爷要是不如意,小的这就遣散了他。”
赵泽摇摇头道:“不用,本侯也只是一时好奇而已,不过一耄耋老人罢了,若是离了这府上,又有何处可以安生,想来他对这府中事务甚为熟敛,耳聪口哑,也不怕走漏了什么事儿。”
“侯爷英明。”马多拿连连点头奉承,赵泽苦笑一声,对杨虎嘱咐了一下躺在中堂的兄弟们御寒之事,自觉困意乏乏,直奔卧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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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也快要完了,大概60章的样子。后面就得征战沙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