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夜晚,一天都没有休息的寒风,此时更加地猖狂起来。随着城门的关闭,长安城里城外的人们都早早的躲回了家中。虽然刚刚入夜不久,但城外偏僻的王家却是显得夜深人静,有如深更半夜。
在王家后宅,王越居住的卧室旁边,紧连着一间封闭式的屋子,整个屋子不算大,是王越的专用浴室,里面有个可供十个人同时使用的大浴池。这是王越花费重金修建的,在这样的大冷天里,他几乎天天要在里面蒸泡一下,去去一天的辛苦和寒气。
此时浴室里灯光明亮,热气喧腾、水雾迷漫,王越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浴池里,身旁两条****的美人鱼在帮他擦拭着身体,在浴池旁有两个身上仅着一袭透明轻纱的美艳女郎,不断往浴池中添加着热水,动作间身上妙处芊毫毕露。
今天的王越与往常不同,他身旁的侍女婷儿、杏芳也已经觉察出了他的异样了。往常王越在泡澡时,总是一副很轻松、很享受的表情,手脚总是放在她们丰润滑腻的身子上,时不时的还要调笑几句,每次都要挑起她们的****,好在浴后立即就能提枪上马,当然她们自己也很喜欢、很享受这种方式。而今天王越却从进浴室开始,就很安静的躺在那里,连她们的一根手指也没有去碰。婷儿、杏芳她们四个侍女知道王越是遇上烦心的事情了,只是奇怪这个从来都是天塌下来都不在意的主人,能有什么事情会让他这么上心呢?几个女孩不敢过问,只是很柔顺、贴心的在一旁服侍着他。
此刻王越脑子里尽是紫衣女孩的身影和那回眸一笑,她会是谁呢?看得出她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子女,而且很有可能还是什么达官贵人,毕竟这里是长安,是大唐皇朝的京都,有的是皇孙贵胄、高官显贵。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基本上是和她是绝缘了,也许此生能不能再见上一面都会是个问题,想到这里王越一阵心烦气闷,睁开眼睛看着头上的房顶,心中暗想,那层天花板真的那么难以冲破吗?也许不见得!现在关键是要先找到她,弄清楚她是谁,然后才能有下文,那么要到哪里去找她呢?守株待兔一样在西市等她出现?这招恐怕不好使,人家只是偶尔出来转转、逛逛的千金小姐,并不是天天出来买菜的家庭主妇!她会在哪里呢?
王越有些泄气的又闭上眼睛,心中暗自安慰道,既然上天让自己遇见了她,也许就不会让她就这样如昙花一现般消失,肯定以后还会有再见的机会,只是希望不要太迟,王越在内心祈祷着。
这一夜,王越没有同往常一样和几个侍女颠鸾倒凤,仅仅是将两人抱在怀中拥卧而眠。
王越卧室的房间不大,但所有家具一应俱全,全是用楠木、花梨木制作,装饰的花纹雕刻精细,与整个院落风格一样,显得素静雅致。清早的阳光,慵懒地洒进屋内,映衬着窗外摇弋的树枝。从乳白的纱缦透进来的霞辉,让王越慢慢睁开睡眼,看着怀中依然沉睡未醒的美人,感受着她们玲珑曼妙身躯的柔腻与丰盈,逐渐的他从昨夜的chun梦中清醒过来。
王越轻轻的动了一下身子,从紧紧缠绕着的粉腿玉弯中钻了出来,随手取过一件衣物披在身上,赤脚走到窗前,打开一扇窗户,顿时一股冰冷、清新的空气,毫无遮拦地扑面而来,刹那间便有种清爽无比、浑身通泰的感觉。这时床上的婷儿几人也都醒来,赶紧起身穿衣伺候王越。
这样一个心旷神怡的早晨,让王越暂时忘却了心头的烦恼,呼吸着窗外冰冷的空气,竟然感觉畅快不已。不过婷儿她们却怕王越着凉,赶紧给他把衣物穿上。王越静静地让她们给自己上下忙乱、收拾着,享受着侍妾们的温柔。
梳洗过后,王越如往常一样来到操场练习拳脚、骑射。秦安和婷儿她们几个侍女也同样来到操场,练习王越教给他们的一套健身操——作为一个爱好运动的人,王越曾经一直是健身俱乐部的会员。
今天王越的状态不错,在一通拳脚、兵器热身后,开始骑马张弓射箭,没想到居然每箭必中,超出平常水准一大节,惹得秦安等人在旁边喝彩声不断。
这时,在操场边缘长廊尽头的拐角处,一双眼睛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操场上王越的一举一动,这双眼睛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观察王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眼睛的主人对自己所见到的颇为震惊——不敢相信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身手居然这么了得,很多动作与招式自己也是从未见过;更为难得的是,他的神态与表情那么笃定,有着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与冷静,这是很多“高手”都不具备的素质,如果假以时日与磨练,他敢断定眼前这个少年一定会成为一个不可多得的猛将!只是可惜,听说这个少年好象只对如何享受醇酒、美人更感兴趣,即便是眼前的这种骑射练习,恐怕在他的眼中,也许最主要的还是一种强身健体的娱乐游戏而已!
当然尽管是娱乐游戏,王越的箭法可是下工夫跟很多人学习、切磋过的,特别是有一个叫朱永的北疆老兵,虽然他籍籍无名,却教给王越很多东西,其中有不少厉害的绝招,而最厉害的是他和王越一起钻研出的连珠箭和三箭齐发。如今王越已经把这两招也练会了,只是还有些不够火候。
此时,王越见今天自己状态这么好,于是技痒,就想把自己会的这些个东西全都拿出来试试看,于是一催身下的坐骑,又围着操场跑了起来。
王越骑的是一匹黑鬃黑尾的骝毛阿拉伯马,名字叫紫燕骝。这马的马头不大而高昂,显出一种高傲的模样;头形轻俊,前额宽广,额前鼻端逐渐变窄,面部正直或稍凹,耳短小、竖直,眼大有神,敏感异常,两眼距离宽,鼻孔大,下额深而广;颈长而形美,背腰短,肋拱圆,尾础高,臀部深,四肢细长,肢势端正,肌腱发达,蹄质坚韧,体质结实。它是蒲亚里因送来的这些马中最好的一匹,不但跑起来速度极快而平稳,同时耐力更是惊人,尽管蒲亚里因送来的这些马,匹匹都是非常不错的好马,要是拿到长安马市上去卖,匹匹都能价值千金;但这匹马不论在哪个方面,都是超出它的同伴一大截去。另外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这匹紫燕骝已经熟悉了王越,对他非常的亲密,人马间相处得很默契。
此时,紫燕骝也感觉出主人今天的状态不错、心情很好,于是也卖力地跑起来,当将跑到箭靶前方时,王越右手从背上快速的拨出五根雕翎箭,稳住了骑在马上的身形,瞄准箭靶,快速的搭弓上弦,几乎就在一瞬间,五支雕翎箭一支紧接着一支,闪电般射了出去,感觉就如同在同一时间射出一般,几乎一齐命中箭靶红心!靶上的箭支几乎钉在一起、相互紧挨着,箭尾的雕翎还伴随着箭杆微微地颤抖着。这状态出奇的好,不仅比他平时多射一箭,而且速度也是平时不可同日而语的。
“好箭法!好快的连珠箭!”一声大喝,一个如破锣般的声音从操场旁边的长廊方向传来。情不自禁的大声叫好后,那双躲在暗处的眼睛,知道自己这些藏不住了,于是主动地朝操场上的王越走去。见到这么好的箭术,他是真的有些情不自禁地想叫好。
这声音怎么这么陌生?家里怎么来了陌生人?王越带住缰绳,停住紫燕骝,回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见有个三十来岁,身材有些高大的陌生男人正从长廊那边朝操场走来。家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人?王越一时间没有想到他是谁。等那人又走近了一点,王越看着他有点眼熟,突然间脑子里一个灵光,想起这人就是在自己家里养伤的沙叱利!只是自从第一天见过他后,就全部交由下人们去照料了,自己是再没有理过他;加之当时他伤势还很重,样子变了形,所以现在他恢复过来后,自然自己就有些认不出来了。
沙叱利朝王越走来,一边大声说道:“您就是王越兄弟吧?真是好身手!这手五支连发的连珠箭法,就是在我们大漠上都可以算得上一绝了!”王越只在他刚来时和他见过一面,而且那时他还在昏迷中,可以说两人根本没有正式见过面,所以这沙叱利不认识王越也就很正常了,只是王越的衣着打扮和气度,显出他是王家的主人。
王越尽管心里不喜欢这个人——一个胡人马匪而已,王越作为一个曾经的热血愤青,对这些人实在很反感;但不论怎么讲,人家现在是自己家里的客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蒲亚里因的情面还是要照顾的,而且他送自己的马正被自己骑在身下,所以多少也应该给人家的面子。
王越赶紧跳下马来,将手中的弓扔给秦安,自己则很客气的朝沙叱利迎去,边走边微笑道:“原来是沙叱利大哥,小弟最近一直很忙,好久没有来看望您了,我这作主人的,实在是有些怠慢贵客了。对不住呀!还望您原谅!”
“哈哈,王越兄弟,你太客气了,应该是我打搅了你才对!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我甚至还没有当面谢过主人,实在是失礼呀!真是过意不去。”沙叱利笑容可掬,不过倒看不出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表情。
两人一边说着,相互迎了上来。
王越到了沙叱利面前,握住他手,笑道:“沙叱利大哥,您的伤是否痊愈了?不过看您的气色比之前可要好得多了!”
“哈哈,这还要感谢王越兄弟你呀!如果没有王越兄弟让家人这么细致周到的照顾我,恐怕这伤还要拖上不少时间!”
“哈哈,哪里、哪里,这都是沙大哥你的身子骨硬朗,加上您有上天的保佑,这么点小伤根本就不会有事,即便没有到我这里来,您一样能很快的恢复,可能比在小弟我这里还要快得多!”
两人有些虚伪的客套了几句,顿时有种惺惺相吸的感觉,都是场面上混过的人,对这种无聊而又必须有的过场都是心领神会,没有把它当真;几句带过之后马上就进入了正题,或者说开始谈些有点内容的事情。
“王越兄弟,刚才我在那边看了很久了,怕打搅你,才一直没有过来。不过正是这样,我才能欣赏到了王越兄弟高超的身手和五箭连珠的绝妙箭术!能见到兄弟这样的高手,真是有幸的很啦!”沙叱利微笑着恭维道。
王越摇了摇头,笑道:“沙大哥过奖了,我今天只是碰巧才做到的,往常可很少能做到这样;再说我这也不过是小把戏而已,真要说起来,哪有你们大漠里的人厉害,您说是吧?如果不是您的身体伤势还未痊愈,今天我一定还要好好向您请教一番。”
沙叱利摆摆手,说道:“王越兄弟,你这身手即便是在大漠里,也是很难得的,更何况你还这么年轻!在大漠里,如果能有你的身手,以后一定会成为有名的勇士,成为姑娘们心目中的英雄和情人。”
王越笑道:“沙叱利大哥,你说的话我很爱听,但实在是有些承受不起。”
沙叱利微笑道:“王越兄弟,我说的是实话。虽然我这几年一直在西域,但王越兄弟你也知道,我是回纥人。所以,如果你有兴趣,能到我们那里去看看,我想你会相信我所说的。”
王越说道:“我还倒真是希望有机会能到大漠上去看看,看看那里的沙,看看那里的草,只是听说那里这些年来很不太平。”
“呵呵,其实只要你有这个想法,什么时间去都没有问题!不过我想,可能不出一年时间,大漠里的一切就将风平浪静了。”
“哦?是吗?”
沙叱利有些得意道:“那是肯定的!去年我们回纥人联合葛逻禄、拔悉密两部,乘突厥人内乱,合兵攻杀突厥可汗骨咄叶护,并推拔悉密的酋长为颉跌伊施可汗,我们首领骨力裴罗和葛逻禄的酋长为左右叶护。而如今我们回纥人、葛逻禄、拔悉密三部,正与大唐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合击突厥余众拥立的乌苏米施可汗,也许明年就能杀了乌苏,平定大漠!到时候我们回纥人就成了大漠的主人!那时王越兄弟自然可以到大漠上去游览一番。”
王越笑着没有回应他,对于这段历史,王越还是有所耳闻的,沙叱利口中所说的突厥人是后突厥汗国。大约是在唐高宗时期,*颉利故地的突厥人反叛大唐,立阿史那骨咄禄和阿史那默啜为可汗;于是数年后,一个强大的突厥汗国又兴起了,此后不断的扩张,还南下侵袭中原,而唐朝廷几次征讨都并未能消灭它,反而越来越强大。而这次,这些回纥人在唐朝的帮助下,联合葛逻禄、拔悉密三部,乘突厥人内乱,合兵进攻他们,还就真把突厥人给灭了,不过之后的事情并未完全如沙叱利所说的那样世界从此和平。在灭了突厥人后,他们内部又为汗位开打了,好象还打上了一段时间,不过最终还是回纥人一统大漠,建立了强大的回纥汗国,不过这些回纥人也并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趁安史之乱时大肆劫掠、烧杀汉人,之后又趁唐朝虚弱,依仗着自己曾经在唐朝平定安史之乱中帮过忙,就不停地勒索、欺压汉人,一点也没有记起在他们立国之初以及很多次的灾荒中,唐朝廷给过他们的帮助,是群忘恩负义的小人。想到这些王越心中有些来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副得意的表情。
沙叱利见王越不语,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所说,但又不便再多讲,同时他也感觉出王越心中并不怎么高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顿时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冷场。只是这沙叱利心中有些纳闷,他不明白王越怎么就会突然不高兴。
不过尽管王越做事时,常凭心中的好恶而行,但此刻他毕竟是主人,也知道有时候有些面面上的事情还是需要维持,沉默了一会儿后,压了压心中的不悦,王越冲沙叱利笑道:“那我要先恭喜大哥了,既然你们回纥人马上就要成为大漠的主人了,相信大哥今后也是大有机会一展拳脚!小弟先在这里预祝大哥今后高官得作、骏马任骑、牛羊成群、美人任选!”
尽管之前有些尴尬,但此时沙叱利心里还是很高兴。王越说的这些话,在他的心中早已憧憬很久了,其实他不光是个马贼首领,还有另外更重要的身份;他知道,只要这次立国成功,只要他以后能有命回去,以他过去为部族立下的功劳,将来肯定是可汗手下的大功臣,那赏赐绝对不会少。
王越见他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又继续说道:“沙大哥,看您的意思,您是打算等伤好了以后,就去你们可汗大帐下效力,不再回安西去了?”
其实沙叱利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回去不但有家人在等着他,还有厚厚的赏赐等着他,不过自己还能有命回去吗?沙叱利一阵苦笑,没有直接回答王越,表情有些复杂的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嘛,还有很多未尽的事情在等着我,”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倒是你,王越兄弟,你这么年轻又有这么好的身手,而且精明强干、经营有方,小小年纪就把个破落的家能发展到现在的样子,我沙叱利看得出,你将来肯定是会建立一番功业,成为了不起的英雄。”
“哈哈,”王越乐了、大笑起来,说道:“沙大哥,你大概还不了解我,我这人没有这方面的志向,能不能建功立业什么的,在我眼里还不如一坛美酒、一个美人来得更实际!”
“是吗?呵呵,”沙叱利对王越平时的为人倒也知道一点,毕竟在王越家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多少有些耳闻,王越的话也没有让他感到意外,只是心里感觉有些可惜,不过转念又一想,也许这只是他一时的想法,也许哪天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与此同时,沙叱利也感觉王越这性情倒也合自己的脾气,笑道:“美酒与美人!王兄弟果然是年少有为、风liu洒脱!如果不是我这身体还没好利索,定要和你大醉一场!”
“那好办,等沙大哥完全康复后,小弟自当奉陪!”
“那好,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此刻王越感觉沙叱利这人倒也豪爽,看上去是个性情中人,对他的反感少了很多。
两人又接着随意的聊了几句后,就又各自散去。沙叱利还回他的客房去养伤,王越则回房更衣后,又带着秦安等人,继续上长安城中的西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