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冲用拇指押住食指,刚才给老胡画符的手指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钻心的痛,不断的渗着血。正想着,一道黑影从窗台上窜下来,刘大冲瞪眼一看,原来是黑公主。
“奇怪,房门是开的。”
黑猫稳稳的落在他肩膀上,“喵!”地一声。刘大冲回房后拉开灯,这才发现它腿上被撕开一条大口子,血水淋湿了整条腿,大冲心痛无比,忙取出一些红药水给它滴上,再找来细针和线,把口子缝上去。
黑公主伤得不轻,趴在桌上喘着粗气,那双绿幽幽的眼睛一直盯着房门,一动不动。刘大冲顺着它的视线一直望过去,结果看到门下面,有个男人的影子。
房屋里有股淡淡的呼吸声。
电脑是开的,只是张小曼的屏幕背景已经没了。刘大冲轻轻拉开抽屉,那张CD盘也不见了。
“往事如烟啦。”
刘大冲陡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站起来,抱着黑猫出了门,慢悠悠的走到操场上。
他完全没有必要与黑皮王教练捅破这张纸,他也无须知道老王与张小曼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毕竟一切都过去了。刘大冲极度清楚,他需要做的只是让张小曼彻底的消失,不要再出现。否则,按照老王印堂上那股黑气发展的趋势,他绝对熬不过这个暑假。
不知何时,“抓鬼”的职业道德已然成形,刘大冲现在考虑的只是如何将这个故事结束了,至于下学期做老师该如何准备,他反而没有想过。
也许这是宿命,也许这就是《符丁录》存在的意义。刘大冲望着清冷的月光,心情淡得像水,既不激动,也不害怕,凝神了一会,他决定回去。
桌子上的笔记本上写着两个大字:“谢谢。”
刘大冲一笑,心情开朗了许多。他现在只需要等,安静的等待夜变得更深,等待着钢琴弹奏,以及那双白手套在黑暗中像幽灵一样的舞蹈着。
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一口,再吐出去。到了晚上一点钟,只听“喀嚓”一声,桌子上的泥人突然碎了。
“糟糕,忘记给它加符了。”
刘大冲后悔起来,正在这时候,一阵冷风从外面猛灌进来,房门“砰!”地一声被摔开。他又听见那曲《水调歌头》,幽幽远远的,顺着风落进耳朵里。
声音越来越微弱,刘大冲很明显感觉到这声音渐渐远离这里,一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他顺着楼道追了出去。
仿佛又是那个梦在重复着,黄昏的天空如火一般燃烧着,黄荆条正开着紫花,草梗两边的杂草迅速的后退,躲避这沉重的脚步。三五月的天气,带着一股花粉味,又似深秋时的冷意,一点一点的啃噬着最后的温暖。刘大冲感觉自己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轻,他顺着歌声一直追过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梦的故乡里。
“下一个地方,是云子山。”
那个永远也挥之不去的梦境告诉刘大冲下一个地点就是云子山,山的那一边有一只凶恶的老狐狸。但是理智告诉他,下一个地方是学校的后山,是黄坡子坟,是北方的长白山,不是自己的故乡。
这种折磨一直持续着,尽管如此,刘大冲仍非常的清楚,他尚且能把梦与现实分开。他只是有点担忧,因为这里距离校园已经有三里路之远了,隔着疏密不一的杂草,能望见城中的灯火渐渐的变暗,变得微弱。这时唱歌的声音渐渐消失,刘大冲停下来。
在他前面便是杂草丛生的连绵荒丘——黄坡子坟。刘大冲想起老胡跟自己说起白月教的那些陈年往事,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然而不得不说没有任何的动静,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草香味,没有风,也没有虫子的鸣叫声。当月亮渐渐被乌云遮住时,荒丘四面开始升腾起丝丝暮气。
刘大冲轻轻吐出一口气,很惯性的点颗香烟。他就地坐到一块石头上,大脑急速的转动起来,“想必张小曼已经知道我在房间里布置了小四相破阴阵了,才把我诱出来,可这地方……”
刘大冲腾地站起来,他爬到最高的那个荒丘上,扫视了周围一圈,突然大叫一声:“不好。”
只见荒冢周边一共有四个小丘,恰恰处于东南西北方,这些小丘的正面的茅草疯狂的生长着,像章鱼的触须一样扭动着。而小丘后面却是光秃秃的,像一面青幽幽的石板。
“这不正是小四相破阴阵么,难道……难道当年有人在这里布下这阵子?可没错儿,小四相阵也只有克制阴物的作用,难道,我脚下……”
刘大冲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密,他这才发现自己脚下踏着一块古旧的石碑。石碑半埋在地下,上面的刻文依然很清晰。月亮又露出一点脸,刘大冲顺着刻文读出两个人的名字:“白夏虎,白天……”石碑上的字到这里止住,刘大冲憋住一口气,狠劲这它往上一拔,慢慢用手抠除石碑上面的泥迹,逐字读下去——“张小——曼,王大雷……”
石碑应该还有一个名字,如果他猜的没错,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当年白月给黄大仙祭祀五颗人头的地方。白夏虎是白月的父亲,那么,白天就应该是白月的儿子。奇怪的是,黑皮老王的以及张小曼的名字怎么会也出现在这里?
第五个人的名字仍被黑泥盖住,刘大冲没有着急把它抠出来,因为现在,他并不只是觉得好奇,而是恐惧,无限的恐惧把他紧紧的包围。
隐约中似乎又有人在唱歌,遥远而亲近,像唤魂那样温柔,刘大冲依稀记起在很小的时候,每当自己发烧生病,姥姥都会在他窗前放上一碗清水,水里立着四支筷子,然后轻轻的呼唤——“回来吧,回来吧——!”
这是唤魂的声音,小孩如果受到什么惊吓,一定要这样才能治好。而这却是张小曼的声音,极柔软,像一条绸子从皮肤上滑过去。
“听黑胡子的故事,难道……张小曼的前生,竟是他白月的妻子,而王大雷是白月的手下?”
想到这里,强烈地yu望迫使刘大冲想查清最后一个人的名字,手指轻轻触到石碑上,一点一点剔掉上面的泥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