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砲兵,用二式弹进行一个时辰的火力准备。步兵也要趁这段时间抓紧进行强渡,一定要在渭水北岸设置好盾橹!”
望着早已在河滩上装配完毕的三十门十三梢重砲,张辉终于下达了作战命令。一旦步兵部队在对岸架设好两丈高的特制大橹,砲兵就可以相对安心地将阵地转移过去,用一式弹直接摧毁陈仓城墙了。
“喏!”
等候已久的传令兵立即向张辉拱手行了礼,跨上战马飞驰而去。他会的目的地是同样待命良久的金鼓队,但如果能做到的话他宁可亲口把这项命令通知全军。对陈仓主城的进攻,终于开始了。
“仰一,右十一,直线五百!注意砲身稳定!”
与上次的战斗相比,以曹化淳为首的定砲人们已经完全没有了初战的紧张,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本领的骄傲。尽管距离从一百余步变成了四百多步,但凭着以往的苦练他们仍然可以快速地推断出射击诸元,反倒是二式弹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这种轻飘飘的特种弹药弹虽说射程确实远,但准确率实在是惨不忍睹,“飞越二十步,偏左三十步”之类的巨大误差只能用层出不穷来形容,个别夸张的甚至被直接扔进了渭水里面,制造出了大片大片的油迹与翻着白肚皮的死鱼。但是曹化淳并没有气急败坏地大骂砲手,其他人也是一样,他们甚至从来没有提醒过砲手“修正误差”,因为二式弹根本就不需要投准,只要能在城墙附近冒烟砲手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这一发替俺三舅打!这一发替俺二叔打!还有这一发,替俺没过门儿的媳妇儿打~”
不少砲手在装填时都哼起了类似这样的轻松小曲。他们有太多值得高兴的理由了:顶多三十斤重的二式弹,一个人就可以轻松地抱起来装填;拉起配重时用的是骁骑将军鼓捣出的绞盘,只用几个人就能轻松转动;敌人远在四百步外,就算把床弩的弩弦上断也绝对不会射到这里来……砲手们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脚下的河滩,这些松软的沙土在砲身的重压下很容易发生形变,基本上每射击一次就要重新加固,不然十三梢重砲用不了多久就得倾覆。但是说到底,这也不过是拿着铁铲铲土而已。在砲手们轻松自如的射击下,渭水北岸的陈仓城墙渐渐笼罩在了烟火当中。
那是一副相当美丽的景象。当引火布条燃尽的时候,半空中的二式弹便会“嗖”地一声化作一颗拖着长长焰尾的火流星,它们会在蓝天上划出一道道美丽的抛物线,然后在渭水北岸炸裂为一团团璀璨的炽热星屑……随着时间的推移,浓密的黑烟也会慢慢地遮挡住城墙守军的全部视野,而河岸边的湿润空气更是进一步地增加了它们的存在时间。在西风的吹拂下,这些沉涩的烟雾开始缓缓地逼向了陈仓的城头,将那些惊魂不定的秦军士兵全部笼罩在了里面。
“队……常,我……”
一名身穿皮质两裆铠的弓箭手仅仅是大着舌头说了三个字后,便全身酥软地瘫在了城墙上,不但失去了全部意识,而且呼吸之急促简直像是一架活风箱。他录属于驻守于西南角楼的一个弓弩队,和四十九名战友一起成为了凉军毒剂的第一批受害者。
“狼毒!跑!”
捏着鼻子的队长用自己能够发出来的最大声音对部下们做了警告,随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逃离了这座角楼,根本顾不上抢救伤员了。在被征兵之前,他曾是长安郊外一个小有名气的乡间医生,对那名弓箭手中毒症状实在是太了解了,因为他在没名气的时候曾经用凉军抛过来的这种东西治死过人,死者的惨状永远地留在了他的心中。凉军掺在二式弹中的毒药叫做草乌头,别名狼毒或者五毒根,少量用药可以治疗风湿病和半身不遂,但稍有过量就会使人中毒。最早的症状是周身麻木与昏迷,然后就会心律失常,最后呼吸和心跳都会衰竭,不及时治疗的话患者一小时内就会死亡。在凉军制造出的这片恐怖毒烟面前,缺乏防毒设施的秦军别无他法,只能暂离战位,等待长官的下一步命令。
“步兵一师——进攻!”
当秦军乱作一团之时,凉军步兵已经完成了进攻了准备。负责在渭水北岸架设盾橹并构筑砲兵阵地的是拥有最多金城老兵的第一师,被张辉视为嫡系中的嫡系。一师的士兵在平时敢于对张辉发问,也乐于跟张辉交心,但是一旦张辉下达了命令,他们就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在默默地戴好内填木炭的简易防毒口罩后,一师以第一旅的刀牌手为先导,开始有秩序地登上了浮桥,目标直指浓烟滚滚的渭水北岸。
“让砲兵放慢发射速率,如有误伤严惩不殆!”
张辉按照预定计划对砲兵下达了命令。他现在已经离开了飘扬着孙武子旗的中军,骑着招牌式的陇西白马来到了浮桥桥头。黑烟遮住了远方的坚城,升腾的热浪更是扭曲了他的视线,令他无法观察陈仓城头的守军状况。张辉只能默默地祈祷,祈祷二式弹中的狼毒全部货真价实,并且能像实验场上那样真正地起到毒杀作用。
“被毒死的秦军,想必一定很不甘心吧。”
步兵二师政委陈亦非也骑马来到了桥头,像往常一样靠在了张辉的身边。他的目光并没有在渭水北岸停留,而是一直锁定在了一师行军纵队当中的士兵身上——准确地说,是士兵们的防毒口罩。
“……毕竟是敌人。”
张辉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当初在试制造二式弹时,谢艾就曾经对此提出了严厉批评,直到张辉保证在没有谢艾同意便禁止使用后,青年儒将才总算是松了口。但他的态度并没有影响到一名被拨给张辉的老部下,那位名为陈亦非的政治主官一直都在极力反对使用二式弹,哪怕国主亲自劝说也无济于事。这固然是因为他的儒生身份,但最重要的还是陈亦非在敦煌时的一段不愉快经历:6年前,他曾经率领一队骑兵深入沙漠追击鲜卑强盗,因为水源被对方下毒的缘故他的部下最终只有3人幸存。从此之后,陈亦非就对下毒这种手段深恶痛绝到了极点,就算是上司的命令也抹除不了这种情绪。
“二式弹的产量也很有限。我不会变成只会依靠这东西的屠杀狂的。”
张辉叹了口气,对陈亦非做了保证。亲自设计二式弹,甚至亲自参与草乌头走私的他在这件武器上花费了相当多的精力,但张辉毕竟是一名21世纪来客,从小接受的教育早就培养出了他对生化武器的强烈厌恶,他也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大规模使用二式弹的。而且这种简陋武器的威力也绝对无法与21世纪的毒气弹相比,不但毒性小,致死慢,而且应对措施也非常简单,填装木炭或黄土的口罩就可以保证毒雾边缘的士兵不受其害。这种成本高昂的武器,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没有成为主战武器的可能。
“现在外墙仍在秦军的掌握当中,骑兵师要是过早渡河的话只能成为床弩的靶子。广志将军,接下来就全看一师的了,希望他们能像二师那样在敌人的攻击面前屹立不摇。”
陈亦非没有对张辉的保证做出正面回应,不过从他轻松的表情上来看,张辉显然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当中。
“他们会的。第二军的任何一支部队,都必须做到不动如山。”
张辉将目光转向了一师士兵手中的金红火菊旗。那是他为自己设计的纹章,同时也是中央方面军第二军的标志,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次蒙羞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