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药,拿水来!”
虽然心里是直打鼓,但张辉还是决然地在地上写了这句话,而且还加上了目前只有刘婕看得懂的感叹号。他自己也纳闷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勇气,但他也没后悔。因为孩子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万一拖成肺炎那可不是吃阿司匹林的问题了,必须注射青霉素。连阿司匹林的剂量都搞不懂的张辉更不可能搞懂青霉素的用量,而且如果孩子对青霉素过敏的话,注射就等于谋杀。事到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华清摇了摇头,低声警告了刘婕几句,并在地上写上了“暂缓”两字。张辉理解他的想法,换了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来,都会对那种不起眼的小白药片起疑的。不过眼下他必须违抗这位一直很照顾他的老人,因为他自己小时候就有过感冒转成肺炎的经历,没有别人比他更清楚那种比死还要难受的感觉。
“信我!”
张辉连写“请相信我”的时间都没有了。他按照自己小时候的服用剂量取出了一枚阿司匹林药片,然后把它从正中分从了两半,焦急地把其中的一半送到了孩子的嘴边。他充满期望地望向了刘婕,希望这个时空中第一个愿意主动了解他的人能够再相信他一次。
刘婕和张辉对视了片刻。从这个傻大个的眼里,她看到的只有真诚与关心,那是几乎已经在这个乱世消失的一种单纯。她决定相信这个张辉,将孩子的生命托付给他。
“然。”
刘婕虚弱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张辉的提议。早已端着木瓢守在一边的谢宝立即蹲下了身来,小心翼翼地分开了孩子干裂的嘴唇,用清凉的泉水将阿司匹林送了下去。接下来,一切都只能交给命运了。
小灵儿做了一个很怪的梦。在梦里,一直对他温柔浅笑的妈妈把他抱的紧紧的,而且哭得好像泪人一样。为什么会这样呢?妈妈以前不是说过在“乱世”中一定要坚强吗?为什么自己反倒哭成了那样呢?
梦中的小灵儿想要抚mo妈妈那头比丝绸还要柔软的头发,想要用妈妈以前教的道理去安慰悲痛的妈妈。但是梦中的他却无论如何也摆动不了手脚,全身软的好像面团一样。咦?那个不会说话的大哥哥怎么也在?嘻嘻,你怎么也是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快别这样了,妈妈说过男孩子不能这样的。来,小灵儿领你去玩,就去头顶上那个五颜六色的去处,那里一定是妈妈说的昆仑山……干吗拉我?小灵儿要去!坏哥哥!快放手!
“放手!”
小灵儿奶声奶气地喊出声,争开了那双黑亮的大眼睛。他恼怒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张辉,摇摇晃晃地在他的腰上来了一脚,小小的嘴里仍然在不停地嘟囔着:
“让你坏,让你坏!”
然后,他那小小的身体就被紧紧地抱了起来,整个地埋在了母亲温暖的胸口当中。两天来,一直和张辉轮班看护他的刘婕哽咽了,大滴大滴的泪水滴在了小灵儿的身上,沾湿了他的衣襟。
“妈妈别哭,妈妈别哭~”
小灵儿懂事地替母亲擦去了泪水,随后气鼓鼓地指向了仍在昏睡的张辉:
“这个大哥哥好坏!一直拉着我,不让我去昆仑山,不让我找西王母!”
“傻孩子……”
泪水再次涌出了刘婕的眼眶,她轻轻地弹了一下小灵儿的额头,以无比感激的心情将小灵儿的脑袋转向了张辉:
“大哥哥,救了你的命啊……从今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忘记他的恩情!”
在这次事件之后,张辉在难民中的地位发生了悄然的变化。以往对他不理不睬,甚至见了他的面都会躲起来的难民们,现在居然主动地对他打起了招呼。而张辉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只会傻笑了,他现在已经能微笑着用古汉语来回应对方的好意,而且说得非常熟练,几乎没有听不出来原来那种“胡腔”——也就是混合了阿尔泰语系要素的普通话腔调。
这一切并不是华清的功劳。和以前一样忙的团团转的华清,根本就没时间给他做细致的个人指导。使他进步的如此之快的,只能是队伍中另一个识文断字的人。是的,那个人就是刘婕,自从小灵儿康复后,她就主动担任了张辉的语言教师,每天黄昏都会对他进行特别辅导。
“我叫张辉,我来自遥远的异乡,在队伍到达凉州之前,我会一直认真地担任护卫……”
火红的夕阳下,一脸陶醉的张辉在起劲地背诵着最近几天所学习的内容。调皮的小灵儿也在一旁快乐地蹦来蹦去,不时也学着张辉背上几句,然后笑着在地上滚成一团,最终钻入了妈妈的怀抱……这副温馨的景象已经许久不曾在队伍中出现过了,对于这些背井离乡前往异乡的难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精神食粮。渐渐地,欢声笑语不再只属于这个三人小集团,而是扩展到了全部的60多人。保镖们在打猎之余的一曲高歌往往能够赢得整支队伍的满堂彩,半大小子们发明的各种古怪游戏也有着相当高的人气;晚饭之后,谢宝和张辉的武术表演成为了队伍中极其重要的娱乐节目,堪与之媲美的,大概也只有华清的义务教学……
“真不可思议。大家吃得仍然是和以前一样的粗糙食物,但是精神状态却简直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在众人都已经熟睡得夜晚,刘婕悄悄地来到了正在守夜得张辉身边。寂静得夜色中,皎洁的月光似乎能够净化这人世间的一切邪恶。
“我们人类是世界的主人。不能反过来被这个乱世所打败。小灵儿呢?”
在将近一星期的学习后,张辉已经基本可以不依靠树枝,自由地和刘婕交流了。不过他的某些用语仍是21世纪的用法,这点纠正起来还是比较困难。
“已经睡了。今天玩的实在是太疯了。”
刘婕仍像以往那样富有风度地跪坐在了张辉身旁。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比以往小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