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那样,总喜欢说一些世界呀人类呀的话。感觉上你的眼界十分宽广呢。”
刘婕给了张辉一个微笑。不管具体原因是什么,她的微笑总能张辉的心中瞬间变得平静。
“我算什么眼界宽广……不过是一些空的不能再空的套话而已。”
张辉自嘲地摇了摇头。他对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那还是非常清楚的。人民军中士张辉,专业技能中等偏上,曾经发表过一些不咸不淡的散文,也钻研过一阵子剑道和历史,但不管那样都做不到最好。深究起来,他身上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只有运气了:五岁时候感冒转成肺炎,医生都打算放弃治疗了,结果他居然自己抗了过来;十二岁时候和一帮刚上初中的混小子一起翻公园栏杆,爬到半道脚一滑整个人“蹭”地一声就掉了下去,锋利的尖头在肚皮上划了一道手臂长的伤痕;十八岁时候大学宿舍新装的空调漏电,220V的电压把他直接从床上打到了地下,整个人抖的活象是筛糠,过了半个钟头才缓过来;22岁生日那天对京都附近的美军执行侦察任务,刚解开系带就被25毫米机关炮弹掀掉了凯芙拉纤维头盔,要不是炮弹引信失效他整个人早被炸八瓣了……
“快别说了,真吓人!”
刘婕被张辉的经历吓得捂住了耳朵。虽然“公园”,“空调”,“炮弹”之类的新鲜词汇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伤痕”,“八瓣”这些词的意思实在是再明白不过了。张辉这种九命怪猫一样的离奇经历,可算是给她开了眼界。
“呵呵,在老家的时候,我能吸引人的也就是这点经历了。其他时候——当然部队里面除外,基本没什么人愿意搭理我。”
张辉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地落寞起来。最初那种刻骨铭心的思乡情感过去之后,过去的种种不快便开始悄然地浮现了出来。小学时候在同龄人当中所受到的排斥,中学时期来自父亲的一股股批评狂潮,大学时期连续三次的失恋……也就是在进了部队之后,张辉才在战友当中找到了毫不掺假的友情。
“我不相信。你是好人,决不会这么不招人待见,更不可能……没有女孩子喜欢。”
刘婕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红晕。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对这一点,张辉是浑然不觉,他的表情仍然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也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到别人身上。好酒也怕巷子深,况且我也算不得什么好酒。仔细想想,我当时也几乎没有主动介绍过自己,总是想着让别人来了解我。呵呵,你说怪不怪,和你说着说着我的脑子反倒变得清楚了。多谢你,刘小姐。”
张辉不好意思地挠起了脑袋,呲着刚刚擦过的白牙嘿嘿笑了起来——这个世界当然不会有牙膏,他平常只能用沙子混着点岩盐凑合着擦擦牙,如果不是因为他本来牙质就好,这会儿估计早就蛀洞成灾了。这个动作使他看起来很像是一个半大小子,甚至很像是某些时候的小灵儿,总之就是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人。
“这有什么可谢的,还有千万别叫什么刘小姐了,听着多生分!瞧瞧你,总像是长不大一样。这要让别人看到了,谁都不会相信你那天晚上会那么有魄力呢。”
刘婕咯咯地笑了一会儿,但是很快就停住了。她心疼地指向了张辉的后背,详怒地开始责怪起了这个粗心的傻大个:
“你看你,你看你!这么大个破口还不赶快补补?就你这个运动量,只用一天就能把它撑成一个大口子,到时候整件上衣都会变得不能穿的!”
“咦?不对呀?这作训服是军用装备,不至于这么快就磨破呀?等等,我看看,哎哟哟……”
张辉费力地偏过了脖子,但还是无法看清背后的破口。无奈之下他只能狠命地拉起了衣服,但是在破口进入眼睛余光之前,危险的布帛撕裂声已经清脆地响了起来。
“停停停!”
刘婕哭笑不得地阻止了张辉。她现在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多了一个笨手笨脚的弟弟一样,虽说张辉足足大了她五岁。她毫不客气地推开了张辉胡乱挥舞的手臂,从他身上脱下了那件已经穿的皱巴巴的作训服。
然后,刘婕像变魔术一样地把这套衣服叠成了整齐的豆腐块,将它破面向上地递还给了自己的主人。
“多谢,多谢……这应该和恐怖分子肉搏战时留下的旧伤,否则不会破的这么大……”
在一脸得意的刘婕面前,张辉慌张地低下了脑袋,因为他已经被自己刚才的愚蠢行为臊的红了脸。为了掩饰这种熟龙虾一样的窘态,同时也是为了在刘婕面前找回自尊,他故作潇洒地从背囊里取出了针线包,认认真真地开始缝起了那条缺口。
“……总之加油。”
张辉的认真使刘婕也很想称赞他两句,不过那种好像喝高了的蜈蚣一样的粗糙针脚,使她只能说得出这句话来。叹了口气后,她主动向张辉提出了建议。
“这样吧,你先缝,缝好后我量量你的尺码,给你再做一套衣服。老穿这么一件衣服也确实不行。”
张逸明手中的粗针顿时偏离了目标九十度,险些扎进自己的手指头里。新衣服?新衣服!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却始终不好意思向刘婕开口的东西。不过在狂喜之余,他也没有忘记刘婕所说的那个先决条件,为了早日把破口缝好,他的双手动的更快了。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张辉的语言表达,使他在对刘婕道谢时出现了罕见的口吃:
“这这这,真是太太,太好了!刘小……婕小姐真是太棒了,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这是每个女人都要掌握的技能,用不着这样佩服的。辉大哥,你的胆色与武艺都那么出众,这才是值得佩服的东西。但是辉大哥,你为什么总说军队的好话呢?谢大哥以前也在军队里待过,他可是从来没说过军队的好呀。”
趁着这个欢快的气氛,刘婕也问出了一直以来深埋于心的问题。张辉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暂时低下了头,仔细地缝补起了那道曲折弯曲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