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志将军,可否为正使详细解说?”
张耀灵的小脸也是憋的通红,但那是因为拼命忍笑的缘故。他第一次品尝蒸馏酒的时候,因为经验不足也是一下灌了一大口,结果当场就被呛得大咳不止,连续吃了六块冰才算勉强止住。现如今,他终于找到了另一个被恶整的倒霉蛋,也让他人品尝到了这种火烧一样的辣痛。
“臣不胜惶恐。”
张辉谦虚地对国主拱了拱手,看上去是相当的有礼貌。不过,他嘴边那丝掩盖不住的得意笑容完全暴露了他的内心世界。简而言之,发明这种新酒的人是他,把新酒介绍到国宴上的人也是他,坚持不事先提醒氐秦使团的人还是他。而现在,亲手导演这一切的张辉将首次首次批露这种烈性新酒的秘密。
“此酒名为‘蒸馏酒’,顾名思义,就是用蒸馏之法制作出的新式酒。众所周知,用不同原料不同发酵方式做出的酒是有淡烈之分的,而决定酒淡烈程度的特殊物质,我将之称为‘酒精’。苻正使,您能够理解我的解说吗?”
张辉眉飞色舞地瞅向了苻法。他这番半文不白的说明与狂妄自大的态度着实让氐秦使团憋了一肚子火,甚至连凉国一方的官员也皱了眉头。好在苻法有着很强的自制力,并没有因为这点冒犯就大发雷霆,他礼貌地对张辉点了点头,微笑地对他回应道:
“此番讲解浅显易懂,法在此谢过了。以此推断,广志将军应是找到了分离酒精之法,所以才做出了这蒸馏之酒?”
“正使真乃一针见血,在下确实找到了这种方法。然此法尚不成熟,正在加紧改进,暂时不能向外界透漏,还请正使见谅。”
张辉面不改色地扯了一个大慌。蒸馏酒的做法其实一点都不难,就是利用酒精沸点(78.5。C)与水沸点的(100。C)不同,将原发酵液加热至两者沸点之间,然后从中蒸出和收集到酒精成分和香味物质就可以了,而且只要有好的陶缸泥窑或者木桶,做蒸馏器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可问题是张辉并不打算做一个无私奉献的共产主义战士,他打算把这种制作方法列为绝密,让蒸馏酒在尽可能长的时间里为凉国赚回尽可能多的财富。
“将军睿智,法甚为钦佩。然此酒过于辛烈,恐不适合用于宴礼……”
苻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这盆冷水给泼出去。根据他的初步判定,这种蒸馏酒虽然看起来像是清水,但烈度却至少是普通醴酒的五倍,别说是文弱的东晋士人,就连自认坚强的氐羌士人恐怕也喝不惯。喝多了就让人晚上睡不着觉的绿茶,恨不得把整个食道烧掉的蒸馏酒——这张辉还真是搞出了不少奇怪的饮料。
“多谢正使指教,在下确实疏忽了。不过,仍然保持部落生活的牧民们应该会很喜欢这种饮料的,而且贵国的勇悍之士也一定能马上习惯。对了,在下打算赠送苻生殿下蒸馏酒一百瓮,烦劳正使代为传递了。”
张辉笑嘻嘻地站起了身来,对着苻法长揖到底。他早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蒸馏酒投放到氐秦的市场上去,这样一来不但可以获得大量收入,而且还可以趁机安插间谍。为此,他不惜把目前所有的存酒都当做礼物送了出去。
“如此厚礼,法不胜感激,实在有劳将军了。”
苻法没有推让,因为他根本就没办法退让。张辉算计的很精确,故意没有把酒送给苻法,而是送给了远在了长安的苻生。如此一来,苻法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先把礼物收下,带回去由苻生做决定。不过,以苻生从不拒绝礼物的态度来看,这一百瓮酒多半是推不掉了,而且素来痴迷烈酒的苻生也一定会立即迷上这种饮料的。
“为两国友谊,请满饮此杯。”
张耀灵恰到好处地插入了进来,坦然地说出了假的不能再假的空话。他非常清楚秦凉两国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友谊,打从氐秦建立之初两国就是死敌,而且会一直持续到两国当中的一国灭亡为止。
“为友谊……”
苻法的头发几乎就要当场竖起来了,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剩下的白酒一口一口抿干净的。他只知道,喝完了这爵酒后他的整个身体都像是烧起来了一样,细密的汗珠更是布满了整张脸孔。
“我大秦皇帝曾云,‘西北张家,世既绵远,国亦完富’,乃各国翘楚。然晋室却迟迟不肯封王,令人寒心……”
酒也喝了,罪也受了,苻法自认是到了说正事的时候了。秦主苻健这次带给张耀灵的头衔并不多,只有大将军与凉王两个,但仅仅凉王的职位就足够压制东晋的那一串头衔了。册封异姓为王,这在氐秦也是以往从未做过的事情,苻健可说是下了血本。如果凉国是刚刚才被臭揍一顿并且走投无路的话,想必会立即感激涕零地接受这个封号的。只可惜,刚刚被臭揍了一顿的并不是凉国。
“正使一心为主,真乃士人楷模。然今日宴会乃为放松身心,此类公事,还请留待明日朝堂详谈。”
接受封号就意味着对氐秦的称臣以及与晋室的决裂,从此以后拓拔代国与慕容燕国就都有了进攻的借口,桓温更不会放过这个大举入侵的好机会。如此浅显的道理,即使没有旁人提醒张耀灵也是看的明明白白,他知道凉国根本没有到达山穷水尽的地步,用不着为了傍氐秦大腿而把周围的邻居全部得罪光。
“法失礼了。”
苻法无奈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虽说是一早就料到的结果,但是在面对失败的时候没人会感到高兴的。现在,他只能一边继续往胃里填塞火酒,一边期待苻坚的探察能够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