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时起,难民队伍正式由*人变成了65人,新加入了一名虽然来路不明但却暂时还算老实的保镖。他和带队老人一样识文断字,又和保镖头领谢宝打了个难分高下,虽然在开工射箭的本事仍然比谢宝差的远,但从他刻苦练习的那股劲头来看这也不是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但是这位保镖并不是很受其他人的欢迎,这点连他自己都很清楚。
实际上,这种受到新集体排斥的感觉张辉以前也曾经尝到过。那是在刚刚加入特种部队的时候,老兵们对张辉这批从新兵连破格选拔的补充队员很是看不上眼。他们觉得这些连演习都没有参加过的小鬼纯粹只是拖累,根本没资格和老兵并肩作战。虽然因为纪律的缘故他们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刁难新兵,但这些老狐狸却很快发展出了一种被称为“冷冻处理”的战术:他们结成了一个坚固无比的小圈子,把所有的新兵都排斥在了外面,除非是公事,否则老兵绝对不会和新兵打交道。一句话,格老子们就是不搭理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战术逼走了不少新兵,只有少数几个神经坚韧的留了下来,并且在日后的训练与战斗中用自己的努力赢得了老兵的承认。饶是如此,那种没人理睬没人关心的孤单感觉还是让张辉一想起来就浑身打哆嗦。不过和眼下这种窘迫局面比起来,老兵们的冷冻战术还真是不算什么。特种部队里的人际关系相对于难民队伍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在那里大家都是兵,只要你把能耐表现出来了别人自然就会认同你,可是在难民队伍里这条规则是不适用的。对于这些被兵灾战祸逼出家乡的难民来说,一切陌生的事物都是需要高度警惕的,能够信任的只有身边的同伴,而半路冒出来的张辉决不在同伴的范围内。就算他有带队老人与保镖头领谢宝作保,照样不行。
因为这些难民已经不是昔日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了。对于平常年景的农民而言,掌控庄园的地主乡绅或者本族族长都是一言九鼎的重量级人物,而保护他们安全的部曲们也是值得尊敬的对象,如果这些人物发话的话,农民绝对会毫不迟疑地执行。但是流落在外的难民受了太多的惊吓,他们已经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昔日的领导身上了,几乎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小算盘,时刻都在提防着外人。张辉在他们眼里,暂时只是个腆着脸进来混饭吃的陌生人,虽然他功夫不错,但这种杀人的伎俩也很有可能用在难民身上而不是强盗身上。于是理所当然地,这些难民达成了共识:在摸清楚张辉的具体来路之前,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张辉理解难民们的这种想法,他苦笑着接受了自己被排斥的事实,开始努力地尝试着融入这个集体。第一步自然是要学会这个时代的语言,可是目前唯一不排斥他的就只有带队老人和谢宝,而且后者还是个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筐的大老粗,和张辉只能用搬手腕子或者比试刀法来交流。实在没办法的张辉只能厚着脸皮去麻烦带队老人,求他在宝贵的休息时间里稍微教教自己古汉语。
老人没有嫌张辉麻烦,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但是这位乡绅平常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实在是安排不了多少教学时间。他是这支队伍的领队,需要时刻照顾着这60多人:他必须公平地分配口粮,处理队伍中产生的各种纠纷,以及及时地诊治那些伤病号,尽全力地维持着这支不断向西方前进的队伍;除此之外,他还得为队伍找出合适的道路——要知道,乱世的难民队伍可不是太平时节的商队,根本不可能大大方方地走在官道上,那样等于是邀请官府来搜捕——更何况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月,很多地方的官道也遭到了完全破坏,你想走都走不成。老人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来寻找可供前进的小路,并且还得用仅存的一点布帛去应付那些难缠的当地人与偶尔会出现的官差,精力消耗大得令张辉咋舌。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全部剥夺老人的休息时间。
结果,在连续三天时间的学习中,张辉只学会了自己名字的发音以及诸如“前进”“休息”“安营”“开饭”之类的常用语,另外就是有关难民队伍及当前时代的一些初步知识了。他知道了带队老人名叫华清,是氐秦雍州安定郡人,因为与徙户冲突才被迫率领村人流亡;他还知道了华清本来就是从中原逃到关中的难民,这次已经不想继续待在氐秦了,打算和村人们一起前往凉州;他更是知道了自己所处的年代:氐秦国主苻健的皇初二年,或者前燕国主慕容俊的元玺元年,当然,也可以说是东晋皇帝司马聃的永和八年。从个人掌上电脑中的资料里,张辉知道了这一年便是屠夫冉闵的败亡之年:公元352年,此时的华夏大地正处于有史以来最为黑暗的五胡十六国时期,一个堪与佛教修罗道相媲美的,血雨腥风的时代。
从个人电脑的屏幕上得知这个消息时,张辉表现的非常平静,他甚至还将电脑小心地收回了背囊里,以免遭到其他人的发现。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心理素质很强,而是因为他当时的整个大脑都处在了一片空白当中,只能依靠下意识的条件反射来控制自己的行动了。
在21世纪,比起在整个东亚联邦都有极强影响力的汉末三国时代,紧随其后的五胡十六国知名度要小得多,很多人甚至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个时代。然而,和五胡十六国的残酷相比,汉末三国的战乱简直就像是春日公园里温情的野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