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然后呢?!他们的下一步行动呢?!!”
在这个十万火急的时刻,沮渠逖不但抛开了礼仪,甚至还抛开了对张辉病情的关心。他嗖地一声离开了坐垫,直接冲到了张辉身边,开始死命地摇起了这位从六品下的摄太守。那幅疯狂的劲头吓坏了郡府当中的所有人。
“咳咳,他们在召集地方部队,而且还在强行抓丁,咳咳……你别摇了行不行!!!”
重病中的张辉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了。沮渠逖的粗暴对待确实有些过分,使张辉本来就昏昏沉沉的脑袋又陷入了刀劈斧凿一般的剧痛当中,而已经两天没有接触过食物的胃部也随即出现了强烈的呕吐感,黄色的胃液差一点就要奔涌而出。在病痛和军情的双重折磨下,他的情绪已经逼近了崩溃的边缘:
“怕怕怕,怕个毛啊?!大不了大家一起见阎王,还能互相照应照应!!!再说又不是马上去见,那边少说也得集结10天!!!”
半疯狂的张辉终于从皮袍当中探出了脑袋。他的眼睑因为充血的缘故已经变成了红色,额头的青筋也在高热与狂躁的双重作用下一根根地绷了出来,整个人简直就象是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吓得郡府内的官员们全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过,这种惊吓也同时驱走了沮渠逖心里的焦虑,歪打正着地使这位主簿冷静了下来。
“嗯,属下明白了,情况完全不急,请太守放心……”
沮渠逖开始细声细语地安抚起了张辉的情绪。重新恢复了理性的他,知道在氐秦侵略大军的全力打击下金城肯定会被瞬间毁灭,但如果官员们现在就陷入恐慌与狂躁的话,金城郡将会毁灭的更快更彻底,而且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不管军情是究竟有多么紧急,不管敌人有多么凶恶,现在必须先让张辉平静下来。
“刚才的事情,对不起。”
发泄完之后的张辉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为了及时消除在官员当中的恶劣影响,他只能立即低头道歉。但是心中的不安,仍然在一阵接着一阵地侵蚀着他的大脑,而且还不仅仅是针对氐秦军力的不安。张辉最为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那就是历史进程的变化。在张辉那个时空的历史上,建兴四十年的冬天可谓是和平无比,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次氐秦大侵攻——事实上,氐秦在原本的历史上只对前凉进行了一次大规模进攻,那就是376年的灭凉之战。对此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张辉的到来扰乱了这个世界原本的时空流动,使得历史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张辉的掌握。
经自己的手改变历史,是张辉一直所希望的事情,但是被动地迎接改变后的历史,却是张辉绝对不愿意接受的。按他原本的如意算盘,他将充分利用张重华死后的那段混乱扩展自身实力,并且利用斥候两在随后的内战中除去各方的地头蛇与实力派,为自己重返姑臧铺平道路。诚然,这是一个大胆到了异想天开地步的计划,即使有掌上电脑中的历史资料帮助也还是太难,但这个计划至少还有那么点成功的希望。可是,突然袭来的氐秦侵略军却把那些历史资料全部变成了电子垃圾,而且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后就把张辉直接碾成肉酱。摄太守大人关于未来道路的设想,就这样瞬间化做了泡影。
“我们应该采取怎样的迎击策略,摄太守?摄太守?!”
沮渠逖开始大声地呼唤起了精神恍惚的张辉,并且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再次猛摇起了他的身体。终于,张辉的注意力被再度拉回了这间陋室,但是对于主簿的那个问题,他却无法给予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
“不管什么策略都没用的……光中央部队就有两万多人,再加上附近的州郡兵和临时征发的壮丁,凑个七八万绝对不成问题.就我们这点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等等?就我们这点人?”
张辉突然间瞪大了眼睛,就连即将出口的咳嗽声也给压了回去。在看似山穷水尽的时候,将思路逆转过来往往能够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而现在的张辉正是得到了这种收获。他突然间嘿嘿地笑了起来,不是那种充满假气的皮笑肉不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真正喜悦。虽然其他的官员仍然被蒙在鼓里。
“是啊,总共就只有两百兵力,里面甚至还有一半新兵,而且整个郡也只剩下了两千多人口,还都分布在河滩,根本就没法去帮忙守城……不,就算守城也是无济于事的,那边的城墙还缺着一段呢。这样的郡,只要几百轻骑就能搞定了,嗯,任谁都会这样想的……”
张辉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语了起来,丝毫没有顾忌老吏们异样的目光。大部分官员都不明白张辉这么说的目的,在他们看来这根本就是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纯粹是一种自暴自弃的行为。只有沮渠逖猜到了张辉的意图。在同僚们惊惧的目光下,这位57岁的老人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们这里根本就没什么战略价值,氐秦大军完全看不上眼,顶多派轻骑扫荡一下吗?可笑啊,以前一直都觉得金城破烂不堪,没想到这破烂不堪的金城反倒救了我们的命。”
沮渠逖的说明使得金城的官员们茅塞顿开,心里的大石头顿时全部落了地。小声的交头接耳顿时占据了破烂的郡府,所有的官员们都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感到安心不已,直到张辉的咳嗽声再次响起为止:
“咳咳……就算是氐秦的轻骑部队,也绝对不会比我们的两百人少。诸位,我们必须立即将村民们疏散到对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