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消息到来的时间,是建兴四十年的12月27日。当那个消息到来之时,所有的金城郡兵们都集中在用自己双手修筑的靶场,进行着本年度最后一次的弓箭射击训练。按照原定计划,在这次训练后他们就将迎来期盼已久的新年假期。
“新兵二两李悠,全部上靶!”
报靶员的声音从一百步外的木靶那里远远地飘了过来,在寒风中略微显得有些颤抖。但是对李悠来说,只要能够听到最后的四个字,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太棒了!新弓肯定有我的一张!”
不顾别两士兵诧异的目光,李悠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地蹦了起来。但这也算情有可原,因为他现在的成绩已经在全部的256名郡兵当中名列第一,肯定可以拿到张辉许诺的复合步弓了。
“真羡慕你啊……”
李悠身边的那名新兵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和李悠一样,盯那十个复合步弓的名额盯了足足有两个月了,但无奈在射箭方面就是没有天分,不但搞不到复合弓,甚至连弓箭手队伍都进不了,等新年假期结束后只能去张辉新设置的山阵部队。
“其实你的成绩按一般部队的标准是很不错的,在使用木弓的情况下,一百步内的命中率已经上了四成。不过摄太守定的标准实在是太严了,而且还强令所有人全部参加训练,真是过分哪……”
虽然嘴头上一直都在抱怨,但是从李悠那满脸的傻笑来看,他对张辉是一百二十个满意,一百二十个放心,而且现在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喜悦中,对外部环境的一切都置若罔闻了。对于这么个大孩子,身旁的战友们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继续投入到射击训练当中。
“真是不甘心哪……我们这些老兵,而且还是用复合骑弓的老兵,在静对静射击上竟然被一个新兵给压倒了。”
在新兵二两后面排队的马骔酸溜溜地冒出了这么几句。虽然他并不需要复合步弓,但他却很乐意在射击训练上把新兵们打个屁滚尿流。可谁知新兵当中居然出了一个命中率高达九成的李悠,一下子把老兵们的风头给全盖了。
“那小子不是说过吗?他小时候就能把油倒过铜钱钱眼。丫是个天才,跟咱们这些后天苦练的不一样。”
马骔的好友王朝比马骔还要不甘心,但天赋的差距是弥补不了的,他也只能干瞪着眼没办法。不知为何,他此时突然想起了被张辉选去斥候两的那几个弟兄,也许在那个神秘的斥候两,老兵能够再度全方位地压倒新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窝囊……
“甭往东边看了,斥候两现在是封闭训练,今天晚上才放人出来。不过我听说,在那里不管老兵新兵都被练的很惨,而且摄太守的要求比那个赵三还严,几乎能让人累死……”
马骔说着说着就打了一个冷战,并且费了老大力气才最终忍住了喷嚏。外界的寒冷他可以靠毡袍克服,但内心的寒冷他可就没办法了。这五个月来,有关斥候两的小道消息和各类传说在恐怖程度上已经超过了鬼故事,并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摄太守吗?那真是一个难以琢磨的人哪……先是新式队列练习,然后是斥候两,而且还请了一个老贼当助教……给都城的奏章可得好好写啊,不然都城的老爷们肯定会拿这些大做文章的。”
和一有机会就拍马屁的周诚不同,王朝虽然也很敬重张辉,但是一直以来都是在背后关心,从来没有当面吹捧过他。如果让张辉知道这些的话,想必他也一定会感谢王朝的吧。不过,眼下的张辉却根本没有这个时间。这并不是因为那份通常将由张辉亲自交到姑臧的奏章,那个东西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而且士族老爷们也绝对不会拿这个去做文章的,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工夫。
不过,比较起来的话,老爷们最多也只是心急火燎,而金城军民,则很有可能全部丢掉性命。
“斥候两……昨晚刚刚发回的情报,已经封了蜡丸……快点送到……”
一直都和士兵们泡在一起的张辉,现在不但罕见地到了郡府,而且还用皮袍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全部裹了起来,活象是南方百姓常吃的大粽子一样。这位摄太守大人可以在单对单中击败金城郡的每一个自然人,但是却永远无法击败金城郡的自然细菌,到今天为止,他已经发高烧发了整整两天了。
“我明白了。马上派使者去姑臧,袍罕和王擢处。”
沮渠逖迅速从张辉手中抓过了三枚蜡丸,没有片刻延迟地将其递给了金城驿长。只有紧急军情才会用到蜡丸,而需要同时通知都城,河州与广武郡的紧急军情,只可能是氐秦的大规模入侵。
“氐秦派了多少人?”
沮渠逖当然没有忘记询问这个,而且已经做好了承受打击的心里准备。
“根据初步确认到的旗号……四禁来了西禁和南禁……咳咳,二卫来了左卫将军,四军来了卫军将军......差不多一半的中央部队,咳咳......”
大病中的张辉,不但每说一句话都要剧烈地咳嗽一番,而且身体一直都在瑟瑟发抖。简而言之,现在他丝毫不能给任何人安心感。
“一半的中央部队?!离这里还有多远?!”
沮渠逖的脸上完全没有了血色,与平常的镇静表现判若两人。但这也确实没办法,如果换作是平常人的话,即使是当场晕倒也没什么意外。就像那个60多岁的录事史一样。
“在南安郡停下了,咳咳咳咳咳……”
张辉发出了令人心焦的大声咳嗽,以至于连包裹了数层的棕叶——不,皮袍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就连刚从地牢里出来的赵三,也没像他这样夸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