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么，咳咳，干么让俺这个老渣滓当教官？俺只会教闯空门。”
潮湿的空气与冰冷的地面已经严重损害了这个老贼的健康，使得他每次说话都会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不过，他那双细小的老鼠眼睛仍然时刻都在闪着光芒。
“没错，就是教闯空门，确切地说是闯空门需要的隐蔽潜行与敏锐感知力。不夸张地说，整个金城也只有你能帮我教这些。包吃包住，享有和士兵们相同的活动权限，干吗？”
虽然地牢里的尿臊味与霉烂味几乎令人窒息，但是张辉并没有掩鼻。因为他必须给予赵三应有的尊重，尽管赵三一直以来都没有自己尊重过自己。
“哈哈，咳，咳咳……”
赵三的笑声与咳嗽声完全混杂在了一起，听得地牢里的另外几人毛骨悚然。但是不久之后他们就会明白，这只是赵三在考虑对策时的习惯而已。
“摄太守，你这人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成交。”
赵三挣扎着站了起来。与包吃包住和有限自由相比，也许“教跟贼最过不去的兵闯空门”，然后从中获得精神上的满足才是最为吸引他的一个原因。但不管怎么说，张辉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终于有了一个拥有优秀专业技能的特种作战助理教官。
然而，被他选为特种兵候补的年轻士兵们却并不认同这位“教官”。当弯腰驼背活象大虾米一样的赵三出现在牢门外时，特种兵候补当中立即就出现了骚动，羌族士兵姚畅更是指着赵三的鼻子故意喝问了起来：
“你出来干什么？！”
“俺？”
赵三眯起了浑浊的老鼠眼睛，猥琐地打量起了姚畅的腰包，随后失望地摇了摇头：
“小兵娃，看你那个腰板也不是新兵蛋子了，咋个还没学会捞钱呐？”
“你说什么？！！”
姚畅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头上，整个视线都变成了血红色。他忘记了就在身边的张辉，耿着脖子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当我们都是和你一样的人渣吗？！我告诉你，你这种三只手要想教我们，等下辈子吧！”
激动的姚畅甚至将右手放在了腰间的匕首柄上。但是见多识广的赵三并没有吓得跪地求饶，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上一下。他不紧不慢地从张辉手中接过了一个大陶碗，当着所有候补生的面把里面的热姜汤津津有味地喝了个精光，末了还没忘了满意地砸吧砸吧嘴，简直就好象张辉是他的佣人一样。
方阵当中出现了一阵可怕的寂静。所有的特种兵候补都明白无误地表现出了杀意，他们很乐意在赵三身上试验刚刚学到的格斗技巧，而且绝对不会像白天对抗练习时那样点到为止。
“俺是教不了你们玩刀，但俺可以教爬树上房~对了，要不要跟俺学怎么对付娘们？别看俺身子弓，那话儿可大着呢……这位小哥，是不是想学了？你看你，眼神多热情……咳咳……”
浑浊的咳嗽声再次与低低的嘻笑声混杂在了一起，好像钝刀一般地捅向了所有人的耳膜。姚畅被彻底激怒了，他慢慢地拔出了那把刚刚才发下的匕首，用多年不曾用过的本族语言对赵三发出了诅咒：
“愿你的尸骸被蛆虫噬尽！魔鬼！”
这个羌族小伙子马上就要暴走了。然而，张辉却及时地出手阻止了他，尽管赵三说了那样过分的话：
“赶快住手！姚畅，难道你忘了我教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了吗？！”
姚畅的身体立即僵在了当场。张辉曾经对他们说过，他的练兵方式最注重的就是纪律，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其中根本的根本，如若违反的话不管是谁都会受到严惩。难道张辉真的打算……
“报告摄太守，一刻都没有忘记！”
事已至此，姚畅也只能挺胸立正，静待张辉的处理。但是他的内心仍然充满了对赵三的不满与仇恨，以及对自身命运的不安。
“那么，出列，背诵八项注意第五款。五十遍。”
张辉对姚畅宣布了处罚决定。在沮渠逖这样的外人看来，这个惩罚已经是相当严重了，但是特种兵候补们却都安心地松了一口气，庆幸张辉没有玩真的，否则按照张辉所指定的奖惩标准，姚畅是要被关上三天紧闭的。
“是！五：不打人骂人；五：不打人骂人；五：不打人骂人……”
姚畅大声地背诵了起来，每一次的发音都好像要把肺部的空气排空一样。没人要求他这么卖力，但他现在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排解心中的怒火了。在整个背诵的过程中，他都没有看过赵三一眼。
“那么，您是否满意呢？”
在询问赵三的时候，张辉没有使用“教官”这个敬称，一方面是因为对他之前行为的不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张辉而言，能被称为“赵教官”的就只有一人而已。
“俺得向那个小兄弟道歉呢……”
出乎张辉预料地，赵三突然间收起了那幅吊儿郎当的流氓德行。而他那张活象橘子皮一样遍布褶皱的老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的感激。他一言不发地迈开了脚步，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姚畅身旁，缓慢但又确实地弯下了本就已经有些驼背的腰，对这个羌族士兵鞠了一个90度的大躬。
“说实话呢，摄太守。”
道完歉后的赵三再度回复了平常的语调，但是眼睛当中已经没有了那种猥琐的光芒。这位新任教官慢慢地踱回了张辉的身边，只一句话就让一直保持严肃的张辉冒出了冷汗：
“俺本来打算明天就跑路走人的。”
“你！！！”
张辉只觉得心头火起三千丈，差一点就当场发作了。他恨赵三的不讲诚信，同时也恨自己的过度天真。他实在是低估这个老贼了。
“不过呢，俺现在决定不跑了。除了摄太守的兵营，上哪儿去找把我当人看的地方呢？”
赵三咯咯地笑了。这次的笑声没有掺杂咳嗽，听起来格外的清晰，就好像是直接从心中发出的一般。这一次，特种兵候补们没有再起骚动，他们全部都开始了认真的思考。
“很好。那么，赵三听令！在半年内教会他们所有的潜行技巧，明白了吗？！”
张辉象征性地向赵三递交了委任状，虽然对方根本就不认识上面的任何一个字。他的心中仍然有着稍许恼怒，但是安心的感觉却远比这些强烈。因为他终于可以比较放心地将部分训练科目交给赵三了。
“能在摄太守底下做事，俺很高兴。”
赵三以双手恭敬地接过了那张厚纸。从今往后，他即将开始一段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日子，而被选拔而出的那五十名年轻士兵，也将开始经受起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时间是建兴四十年7月6日，距离新兵训练最终完成，仍然有着5个月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