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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混沌(一)

姑臧城的二月骚乱,就像两年前的政变一样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华夏文化圈——除了桓冲在归国途中的宣传之外,这些都要拜散布各地的凉国细作所赐。张辉打算借此机会向各国宣布:国主帮已经在凉国的权力争斗中胜出,从今以后那些想从中渔利的阴谋家最好还是找个凉快地方自己待着去。

然而,即使是在极度夸大的对外宣传上,凉国也不敢夸称士族势力被完全打倒,即使张辉等人真的这么做了,也只会引起其他各国士族的强烈反弹,从而使自己陷于不利地位。在二月份剩下的日子里,以张耀灵,张辉,谢艾,王猛为核心的国主帮高层和以阴据马峒为首的士族高层进行了亢长的谈判,双方都做了极大的让步——正关在狱中的阴马二人让得要更多一些,并且最终达成了共识:

张辉承认士族们的大部分特权,保证他们现有的品位不变,并且将全面科举制度改为科举和举荐并存的过渡制度;士族们同意废止家丁部曲,同意配合在军队中安置政委,并答应决不干涉王猛负责实施的经济政策。与此同时,久拖不决的三省六部制也终于得到了实施,由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组成的三省和尚书省下辖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正式成为了中央机构的组织形式。中书省负责定旨出命,长官中书令二人——由辅政谢艾和原尚书令分别担当;门下省掌封驳审议,长官侍中二人——暂时只有王猛一人兼职。中书、门下通过的诏敕,经皇帝裁定交尚书省贯彻。尚书省职责为执行,长官尚书令一人暂缺,另有副长官左、右仆射各一人,由阴据和马峒暂时担当。士族的势力全面退出了三省,在六部中也只有阴据的老父亲占据了礼部尚书的位置,除此之外的职位全被国主帮官员接管,担任刑部尚书的是阴霆,兼任吏部尚书的是王猛,兼任兵部尚书的则是谢艾……和正史上宋朝的三省六部制不同的是,张辉既没有让品位较低的官员同三省长官共议国政,也没有设立掌管部分军权以牵制武将、分散相权的枢密院,至于掌管财政的三司和三省六部之外另设的“中书门下”更是连影子都没有。国主帮的众人,在攻取中国北方前是不打算分权于人的。

凉国迅速地完成了内部的进化,这不但要归功于国主帮的雷厉风行,也要归功于优越的外界条件。随机应变的桓温,在收到这个消息后当场就强迫东晋皇帝下达了诏书,把凉国那些密谋刺杀“大晋西平郡公”的倒霉士族骂了个狗血淋头,在事实上承认了国主帮的一家独大地位。桓温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向张辉等人示好以便进一步扩大贸易额,另一方面也是对国主帮痛击士族势力的一种奖励。最喜欢看士族洋相的桓温,甚至还私下搜罗了几幅王羲之的作品送到了姑臧,而张耀灵也回赠了张辉鼓捣出来的出口型重型石砲,双方可谓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大晋代王”,拓拔鲜卑首领拓拔什翼建也趁机向在官位上低自己一等的张耀灵发去了慰问诏书,那照例是一篇文风模仿建康风格的长篇骈文,通篇除了炫耀之外根本就找不出别的东西,以至于张耀灵根本就懒得看,略略扫了一眼就扔到了字帖堆里。不过,代国细作在凉国的活动却越发地频繁了起来,而且他们的目标除了马奶蒸馏酒的制作工艺外,居然还包括了正在西域巡游的拉面师傅伊集院。这让张辉感到很是困惑,他不知道一向只喜欢收集汉族工匠和士人的拓拔什翼建为什么会突然更改口味找上和族穿越者。为了预防万一,张辉特意加强了斥候旅的保密工作,并严令绿皮碎颅锤不准白天公开上街,以免被代国细作取得情报。

东边的燕国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动作。慕容家的定期使者在三月份抵达了姑臧,在与国主的短暂会谈当中除了重金求购重型石砲外对故臧骚乱只字不提。当然,这种优势兵器张辉和张耀灵都不会出口,他们只是和使节签定了新一轮的购货合同,卖出了一千瓶拥有王羲之手书酒名的限定版黍米福特佳。这些度数高达95的液体火焰,将会进一步地拉大凉燕之间的贸易顺差。

就在凉国身边的氐秦……除了在仍是一堆瓦砾的陈仓集结防守兵力外,没有对邻居做出任何反应。这是因为他们的皇帝苻键没能熬过冬日最后的寒流,在姑臧骚乱前一天的二月初九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仅仅皇帝的大丧就足够让氐秦全国忙的焦头烂额了,但是苻氏家族的年轻成员们却还嫌不够乱,苻坚,苻法,苻黄眉三人在皇帝去世的当天就和苻生大吵了一架,双方差点就动了拳头,要不是有臣子阻拦后果不堪设想。然而,当这三人换好麻布孝服打算次日再战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那点事迹实在是不够看,跟苻菁根本就没法相比——他们这个堂兄动了刀子。

氐秦平昌王苻菁在同辈当中最为年长,战功也最为昭著,当初苻氏回师关中时,苻键曾经握着苻菁的双手含泪说道:“事若不捷,汝死河北,我死河南,不及黄泉,无相见也。”,端得是亲热无比,而苻菁也果然扫平了河东,重新建立起了苻家的统治。这样一员悍将在太子苻苌中流矢战死后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当作了皇位继承人,并且在公开场合多次嘲笑苻生,有一次还提到了苻生最为忌讳的独眼,连一旁的苻坚兄弟都有点觉得过了。结果,苻键因为谶文中有“三羊五眼”的字样怀疑苻生应谶,再加上苻生平常注意联络父子感情,在咽气的前一天正式册封苻生为太子,给了苻菁当头一棒。

气急败坏的苻菁失去了理智。他纠集了对自己绝对忠诚的两百亲兵,全副武装地直接扑向了太子东宫,扬言要将这只独眼狼剁成肉泥肥田。他的起事是如此的匆忙,以致于根本没有和苻坚等三人联络,等到这三人知道消息的时候,东宫已经燃起了柴草的黑烟。

“他这是在发疯!不要理他!”

在三人当中居于领导地位的苻坚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硬是呵斥住了蠢蠢欲动的苻黄眉。事实证明苻坚救了苻黄眉的性命,因为苻生早就对这次叛乱做了万全准备。他密调六百白狼入城,待苻菁亲兵入宫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支小部队团团包围,不但刀剑齐下把他们杀的一个不留,而且还堆起柴草把包括苻菁在内的全部尸体烧成了灰烬,装在一个巨大的陶缸中供奉在了父亲的棺前。

在张辉取得凉国权力斗争胜利的同一日,苻生也轻而易举地夺取了氐秦的最高权力。他迅速为父亲加上了世宗明皇帝(后改为高祖景明皇帝)的庙号与谥号,然后就毫不客气登高即位,改元寿光,尊其母强氏为皇太后,立其妻梁氏为皇后,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完成了新帝登基的流程。这种过分的高速引起了官员们的强烈反对,群臣立即向苻生进谏说道:“先帝刚晏驾,不应当日改元。”

这个有理有据的意见引得苻生勃然大怒,并且彻底地引发出了他的凶残本性。他像一头疯狼一样地叱退了群臣,令宠臣和宦官在白狼协助下当庭追究挑头的议主。最先发难的右仆射段纯,就这样成为了苻生登基后的第一个牺牲品,被残忍地斩首在了皇宫门前。

这记杀威棒极大地震撼了群臣们的神经,也阻止了苻坚等人的原定计划。他们决定暂时观望数月,待力量充实后再做打算,如果苻生确实拥有治国的才能,就这样放弃帝位也可以……

这个梦想在三天后的二月十三日就破灭了。苻生坐腻了皇帝宝座后打算出外射猎,以此锻炼遍布全身的结实肌肉,结果走到半途忽然看见一个穿白孝服的妇人跪伏在道旁,自称是将领强怀的妻子樊氏,来这里为儿子请封。大将强怀是太后强氏的族人,同时也是苻雄的得力旧部,在与桓温北伐军的战斗中阵亡。他的儿子强延本来已经预定要继承父亲的封赏了,可是苻键在来得及处理这件事之前就去世了,即位的苻生又根本懒得管这件事,孤苦伶仃的樊氏只能在猎场上拦截苻生,试图碰碰运气。然而,苻生是根本不在乎这对孤儿寡母的,他只是傲慢地问了句:“你儿子有何功绩,敢邀封典?”,然后将妇人“妾夫强怀,与晋军作战而亡,未蒙抚恤。今陛下新登大位,赦罪铭功,妾子尚在向隅,所以特来求恩,冀沾皇泽。”的辩解完全无视,凶狠地斥骂她说:“封典需由我酌颁,岂是你可以妄求?”无法接受的樊氏俯伏地上泣诉亡夫忠烈,结果惹得苻生大怒,当场取弓搭箭一箭洞穿妇人的颈项,像射猎野兔一样地杀死了这位将领遗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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