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们的进攻可谓出师不利,在一开始就受到了抑制,分散开来的三支队伍全部遭遇了在街上坚守的转职城管部队,一时间完全动弹不得。这条紧急军情被立即送回了士族们的大宅,在这群踌躇满志的家主当中引发了一轮无法压抑的骚动。
“他妈了个X的……”
一直躲在自家卧室等候捷报的裴恒,在接到进攻受阻的消息后下意识地骂出了军中的粗口。他不知道起事的情报究竟是如何外泄的,因为家中在招收仆役和部曲时都经过了严格的筛选,照理说只要是和国主帮有关系的就根本别想进来。也许是帐房?那个小老头记的东西旁人根本就看不懂;或者是大厨?这个中年人曾经学过张辉发明的新菜,可能在那个时候就被拉拢了过去;新纳的侍妾也很有问题,她以前待的青楼常有国主帮官员活动......
各种各样的怀疑几乎撑爆了裴恒的脑袋。他发现自己的脑筋根本就没办法进行这种推理。冥思苦想之后,他决定暂时把内奸的事情放在一边,先想办法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禁止正攻!集中兵力翻墙,对付敌军侧后!”
在对比了敌我双方的兵力之后,裴恒下达了积极进攻的作战命令——和他以往擅长的阵地防御战完全不同。这是因为转职城管的数目只有大约两百人,就算加上前来支援的普通城管也到不了二百五,他们不但在数量上劣于家丁,而且还选择了移动困难的山阵阵形,对侧后的防御只能拜托少量散兵,根本无法承受家丁的全力进攻。必须承认,裴恒的这个方案还是相当正确的,虽说在给三支分遣队传递命令时浪费了不少时间,但是家丁们终于凭借这个战术击退了转职城管的阻击,并且当场斩杀了包括一名四式铠穿着者在内的19名城管。
“障碍排除!继续进攻!”
望着狼狈撤走的转职城管,部曲军官们再度兴奋地大吼了起来。事已至此,他们已经顾不上什么隐蔽性了,270名战斗兵抛下了30具尸体与16名不能动弹的伤员,嗷嗷叫着直接冲向了预定目标,其中尤以负责攻打南城张宅的西分队为甚。率领这支队伍的是31岁的牛家家主牛邙,他老早就对堆满张家的新奇事务垂涎三尺了,娇小的宋沁也很和他的口味......他带头抱起了用圆木改装的简易攻城槌,与五名膀大腰圆的部下一起撞开了张宅的厚重黑漆大门,好像打家劫舍的强盗一样冲进院中大吼了起来:
“天诛!张贼快快出来受死!”
随后,足有一百五十支之多的强劲弩箭就把他射成了一只人形的长刺猬,其中有三分之一命中了开档长袴当中的那个短小东西。贪图办事方便的牛邙,还来不及使用那话便稀里糊涂地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当他们被枷锁着投入烈火中一个狭隘地方的时候,他们在那里哀号求死。’”
低沉的吟诵声令人毛骨悚然,而张家宽阔的庭院当中也突然亮起了一片耀眼的火把,总数超过70人的武装士兵显出了披着火红四式铠的身形。
“‘当他们被枷锁着投入烈火中一个狭隘地方的时候,他们在那里哀号求死。’”
屋顶与围墙上也亮起了相同数目的火把。鹿角,新月,牛角,甲虫触须……各种各样的夸张前立与模仿恶鬼脸部的铁面具出现在了家丁们的面前。这简直是一副地狱般的景象。
“‘今天你们不要哀求一死,你们当哀求多死。今天你们不要哀求一死,你们当哀求多死!’”
在鬼魅般的念诵声中,庭院中的70名武装士兵慢慢地收起了军用强弩,换上了非常利于在狭窄空间使用的普通步兵长枪。他们放平了这些一丈二尺长的刺击武器,如同一堵可以移动的石墙一般扑向了与自己数目差不多的家丁群,就好像眼前只是一般无助的待宰羔羊一般。
“嗖嗖嗖——噗噗噗!”
位于高处的武装士兵,用不间断的齐射瞬间击倒了试图重整秩序的部曲军官,他们用羽箭的破空声与着肉声开启了死亡之乐的前奏。视敌人为无物的怪异敌兵,不断收割战友生命的准确弩箭……最前方的家丁们在如此强烈的精神打击下已经趋于崩溃,他们抛下了手中的刀枪,发疯一样地奔向了张家门外,却被不明事态的后续部队堵了个正着,场面一时极为混乱。
“天诛!!!”
庭院中的70名士兵一起发出了呐喊,他们迅速地在胸前戴上了鲜红色的身份识别章,以猛虎下山之势扑向了纠缠在一团的家丁。他们是刚刚才从政委学校毕业的学员,在今天晚上的战斗中按照张辉事先的命令正式获取了政委的资格。这些崭新出炉的政委将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任何一名敢于反抗的叛军,并将这一切视作圣战的重要组成……
“妈,妈妈啊!!!!”
“城管呢?城管我投降,我不干了!!!”
在完全陷入狂热的政委们面前,群龙无首的西分队瞬间就崩溃了。他们像四处乱窜的兔子一样被身穿四式铠的政委们轻松猎杀,甚至连回头反抗的胆量都没有。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们沿着来时的路线退回了士族们的豪宅,而战意正旺的政委们也一言不发地紧随其后。他们当然不是去搜捕散兵,这是普通城管所要负责的工作,政委们要做的是:在内应的帮助下毫不客气地揣开一家家叛乱士族的大门,在装扮成杂工,花匠,账房,厨师等各类角色的特兵协助下快速地控制这些宅院,如遇反抗就将那人当场斩首,以儆效尤。
“混帐东西!知不知道你们闯进的是什么地方?!”
在大难临头之时,阴据仍然在强行扮演着凉国最古老家族家主的角色。他试图用世家的威严来镇住这群不知好歹的平民,为家丁的回援争取时间。
“是叛国贼的逆产!奉国主之令,对叛逆阴据执行双规!”
奉命查抄阴宅的旅级政委对阴据的装腔作势嗤之以鼻。他亲手打掉了阴据用来反抗的手弩,用力把士族那颗养尊处优的脑袋按在了草席里:
“像马峒那样主动归降,才能享受优待!”
旅级政委在阴据耳边留下了一句足以令阴家家主发狂的话语。以此为标志,南城富人区的镇压已经全部完成,剩下来的只有裴恒亲自带队的家丁残余了。而且这支力量在冲到宫城南门之后,也已经陷入了苦战。
“向前冲!向前冲!!!城门马上就会开启,冲进去就是胜利!”
裴恒站在了民房房顶上,用力地挥舞起了手中的松明火把,试图为苦战不进的家丁部队加油打气。从自宅冲出来的时候他为了赶时间而只穿了战袍,侥幸躲过了政委的清剿,可是前线的部队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打开僵持的局面。因为原先那些逃走的转职城管只是诈败,他们很快就在宫廷侍卫的协助下在宫城南门组织了防线,将仅余两百多人的家丁死死地挡在了宫外。现在,士族叛乱军只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张天锡的内应上,希望他能够早点出现......
然后张天锡就真的出现了,只不过是以五花大绑遍体鳞伤的状态出现的。伴随他一起出现在南门门楼的,还有他那五名忠心侍卫的首级,以及表情严肃的张耀灵、谢艾以及东晋使者桓冲。
“抵抗着斩!投降者生!执迷不悟逃亡者,本人通缉,家属罚没为奴!”
张耀灵的喊话清脆而犀利。他既是在向叛军发出最后通牒,也是在避开那五具血淋淋的首级,更重要的是向傲慢的东晋使臣示威。年轻的国主已经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将会靠自己的力量扫除全国的绊脚石。
“我......投......”
裴恒绝望地跪在了房顶的瓦片上。完全丧失战意的家丁已经开始成群地举手投降,顽抗的小集团在吉两中圭等人的打击下也只会立即覆灭。这次叛乱,已经失败了。
“你没有投降的资格。”
冰冷的女声骤然在裴恒的身后响起,冰冷的刀锋也在同一时刻划过了老士族的颈椎。绫波薰以单手取下了他的首级,将无用的身体干净利落地踢下了房顶。在她的身后,碎颅锤和两名卓尔搭档正在扫荡家丁们最后的抵抗.....
永和十一年二月十日,姑臧城郊西十里亭。粟特——凉国联合商队即将在这里踏上历史悠久的丝绸之路,前往充满神秘的泰西国度。
“这将是一次历时数年的旅程,更是一场完全由艰难险阻构成的旅程。自然灾害,强盗,乱兵……这些都是你们必须克服的困难,是对你们个人和商队集体的严峻考验!但是,当你们最终归来之时,迎接你们的将会是一个崭新的祖国!”
早在初九就已经和妻子秘密来到这里的张辉,在包括4名穿越者在内的凉国组员面前发表了令人激动的演说。就像商队即将踏上崭新的道路一样,位于西北河西走廊的凉国,也将在今天踏上属于自己的崭新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