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月初六到二月初九,本来就以粗鲁蛮横著称的转职城管们变得愈发地躁动了起来。他们不但对逮捕的重犯施加游侠儿时代的私刑,而且还故意在平常很少涉足的南城横冲直撞,专门找士族家丁和仆役的晦气——而且基本不是无理取闹。转职城管们的做法搞的富人们一片怨声载道。正在加紧筹划叛乱方案的裴恒,也被逼得进宫面见张耀灵,希望国主能够管管这些穿着城管制服的凶神恶煞一般。
“我会和广志将军就该件事务展开谈论,尽可能地对其做出公正处理。同时也请裴公按照正常处理流程向城管局递交意见书,在家中静候处理意见,以免给人以‘滥用权力’之口实......”
在东拉西扯了一大堆有关天气和饮食的废话后,张耀灵用这么一堆毫无内容的官腔打发走了裴恒。望着裴恒那气得直发抖背影,国主帮的所有成员都不禁拍手称快,因为士族们以前就是这么对待国主帮的,张耀灵只是以眼还眼而已。当然,什么都不干也是不行的,张辉在二月初八专门贴出了《邸报第二号,用了整版的篇幅对城管在永和十一年的工作做了总结,其中第一段是这样开头的:
“进入新的一年之后,姑臧城管在业绩上再创新高,截至发稿前为止已破获各类......”
然后就是连篇累赘的吹捧与表扬,还有全是正面信息的居民访谈,至于转职城管们的粗鲁行为,只在最后一段略微提了一下:
“......然而白璧微瑕,部分城管在实际工作中也出现了过于急躁,量刑过重等问题,对南城的小部分住户造成了一定的困扰,这是下季度工作所必须解决的问题......”
根本不提转职城管们的名字,而且对士族们的受害一笔带过,还把解决问题的期限一直推到夏天......张辉根本不是在道歉,而是在进行新一轮的赤裸裸挑衅。以牛家和吕家为代表的士族激进派在看了到处张贴的邸报后气得几乎发狂,当场就召集了近六十名家丁打算报复。在这个危机关头,裴恒和阴据一起出面镇住了场子。
“你们想干什么?想坏大事是把?是吧?!如果你们现在敢动手,裴家的部曲会和城管一起收拾你们!”
——裴恒担任的是黑脸的角色。他手提当年在军中习用的钢头长槊,身披威风凛凛的双层明光铠,一副你敢不听就跟你拼命的威风模样,顷刻间就镇住了打算闹事的年轻士族。
“一时冲动只会给远景规划带来不可抑制的损害,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们真能打赢城管,闻风而来的斥候旅也会将你们围歼,到时候你们的家产就只能便宜张辉了。”
——唱红脸的是阴据。他没有像裴恒那样全副武装,而是拿来了进攻方案的初稿,并用这个成功地吸引了年轻士族们的目光。在这两人的努力下,一度失控的局势终于得到了扭转。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裴恒和阴据甚至召集了全部的士族同党,要求他们尽全力约束麾下的部曲——也就是家丁,在正式起事前不准和城管发生任何冲突。
于是那些原本老子天下第一的家丁,在二月初八和二月初九全部变成了缩头乌龟。他们不敢上妓院,因为老鸨子们已经得到了转职城管的撑腰,一见到负债累累的家丁就会像催命鬼一样地要钱。他们也不敢去酒店,因为转职城管们经常在那里喝酒解乏,只要见到家丁就会上前索债,以此来抵偿自己的一半酒钱。不喝酒,不****,老老实实地待在大院里警备......即使家丁们已经如此低调,城管们还是会是不是地找他们麻烦,比如在抓捕小偷时顺便抓捕几个家丁,或者和以往的受害者一起打家丁的闷棍......这种凄惨的遭遇是家丁们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他们不忿,他们生气,他们愤怒,他们打算在起事时把这些怒火全部倾泄到城管和城管主要活动的北城身上。以非张琚系统的流氓洗白成的那批家丁,在这方面的火气尤其大,因为转职城管全是原张琚系统的游侠儿,他们之间的积怨可谓深不见底。
微妙的态势持续了整整两天。在二月十日当天的凌晨,总数达到316名的家丁在裴、阴、******集合完毕,他们穿上了防护半身铁制札甲或筒袖铠,军官甚至还有做工精细的军用明光铠;他们拿起了步兵长枪与复合步弓,精锐的弓弩手更是用上了和第一军同级的强弩。借着夜色掩护进攻南城张宅,并在张天锡内应下攻克宫城,随后席卷北城,摧毁张辉赖以掌握整个城市动态的城管组织与留守特兵......由裴桓制定的这个作战计划看上去是相当的完美无缺,因为现在的姑臧在兵员率经抽调后只有不到千名的驻军,以士族们掌握的东西两苑兵力完全可以将之牵制;宫城的一百五十名侍卫虽然很有战斗力,但是张天锡这个内应可以使侍卫们仰仗的地利变得完全无用。300人打150人,岂有不胜之理?
“事成之后,北城任君所取!”
为了避免被察觉,士族们不能发表长篇大论的高声演讲。他们只能压低嗓音,用最现实的物质利益激发家丁们的斗志。悠扬的打更声缓缓传来,领头的军官们纷纷拔出了佩刀,准备率领部下一举冲往宫城。分为三支队伍的家丁军窜上了街道,突然间——
赤红的火把映红了他们的视线。一支为数不少的队伍,已经在他们面前恭候多时了。
“梆梆梆~”
吉两恶作剧一样地敲起了手中的工具。刚才的更声就是他的杰作。这位矮壮的城管已经不再十平常那副灰布制服+木制警棍的寒酸打扮了,他穿了一套看上去相当有压迫感的新式铠甲:基本材料是环状或段状的涂漆甲片,采用了与以往铠甲相同的粗钢材质;铠甲的各个部分是用多重的皮绳或麻绳将这些狭长的钢片叠加连接而成,其中胸甲采用环形钢条,肩甲与大腿甲则是将横排的钢片连成龙虾壳的样式,上臂甲和小腿前部的护甲则用竖排的细长钢条连缀而成。除此之外,遮挡整个头部的头盔方面也和以往的设计不同,上半部分采用类似明光铠头盔的整体铸造式,后脑的防御则用叠加连缀的熟皮来完成,与此同时在头盔上还装备了一双专门用于恐吓敌人的硕大牛角。这就是张辉“发明”的凉军四式铠(试用),以吉两为首的高阶城管们成为了第一批的试用者。
“这么晚了想要干吗?喝花酒么?嫌我们上次揍得还不够惨?”
吉两无情地奚落起了被搞懵的家丁,并满意地欣赏起了几个被吓瘫的胆小鬼。为了更进一步地增强恐吓效果,他特意装备上了遮挡整张面孔的狰狞铁面具,配上那副大牛角的话还真是很像从地狱里跑出来的魔鬼。
“不过是一群吓唬小孩的城管!给我上!!!”
军官们不愿回忆妓院当中的惨痛教训,他们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环首刀,率领着回过神来的家丁们一窝蜂地涌了上去。在他们看来,这些前游侠儿除了街头斗殴之外什么也不会,和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家丁完全无法相比,即使他们事先得知了起事的消息也无法阻止士族们的进攻。
“坚守!”
吉两和同样身披实验型四式铠的高阶城管们一齐喊出了第二军山阵兵的口号,一齐从地上捡起了两丈六尺的巨型长枪,转瞬之间就在家丁们面前铸起了一道钢铁屏障。旬休时的军事训练,已经让他们具备了正规军的基本素质。
这个变故来的实在是太突然,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家丁已经完全刹不住脚,眼睁睁地看着枪尖刺透了铠甲的铁叶,像穿透奶酪一样地穿入了自己的胸膛。然后,绝望的惨叫声便无法抑制地响了起来。望着被挑在枪尖如同待烤全羊一样凄厉惨叫的同袍,剩余的家丁们胆怯了,在平整笔直的街道上想正面突破山阵是根本不可能的。
“从墙上走,绕到城管的背后!”
躲过最初劫难的叛军军官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策,他们再度为自己的智商洋洋自得了起来。就在对面的吉两嘲笑地摇了摇头,将枪尖上的尸体抖落后便冲着四周大吼了起来:
“中圭!!!”
俊俏的年轻城管立即做出了回应。数十支利箭呼啸着从围墙上方的黑暗处射了出来,将试图迂回攻击的家丁全部射落地下。从小习猎的中圭,与弓箭手同伴们一起化解了家丁们的新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