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毵。你没有开玩笑吧?没有吧?!”
张辉用双手叉住了赵毵的腋窝,一把将这个小老头举了起来。这副兽性大发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会魂飞魄散。
“没——没有!!!倘若说谎,天打——雷劈!!!”
缺氧使赵毵的吐字发音变得断断续续,同时也把这个小老头枯皱的面皮涨成了猪肝色。赵毵感到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臂骨已经开始吱咯作响了起来,只要张辉再用点力,他就得去找胡若朴办住院手续了。
“是吗?也对,你是不可能凭空编造出这种类型的名字的。”
张辉神经质地抽笑了一下,把悬在半空的赵毵放到了地面。放在往常,张辉肯定会向赵毵道歉,至少也会安慰几句。不过这次,他给忘了。
“要不要除掉这个人?”
赵毵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试探起了突然间变得陌生的张辉。无法抑制的恐惧感令他产生了不轻的呕吐yu望,因为张辉的腰间一直都悬着那把注册商标一样的武士刀,从他刚才的表现看,一时兴起抽刀砍了赵毵也不是不可能。
“不用不用!你不用除掉他!从补充兵里选两个手脚利索的,每三天报告一次他的情况就行了。面摊老板而已,面摊老板而已~”
为了使自己的言行看起来自然,张辉用上了政变之后锻炼出来的所有自制力。故作正经的表情与眼神与高高上扬的嘴角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形成了一张一半严肃一半神经质的诡异面容,使张辉看起来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今天的会谈内容一定要保密。哈哈,赶快去旅部把特别津贴领了吧!剩下的羊排也全是你的,我这就让厨房给你包好!”
张辉蹦蹦跳跳地把赵毵推出了客厅,前所未有的狂喜已经充斥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伊集院义正,这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姓名,这个名字的主人只可能是与张辉拥有同样属性的穿越者。不管他来自哪个时代,不管他的具体国籍到底如何,他都是张辉必须严加监视的人——要么成为能够合作的同伴,要么成为必须消灭的敌人。
伊集院义正的出现,对张辉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他放弃了特批的婚假,在陪宋沁骑马的次日就回到了宫殿,向张耀灵和谢艾提出了一个只能用异想天开来形容的方案。
“王猛绑架计划纲要。”
在交给谢灵两人的计划书封面上,赫然写着这样八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这种字体是只有张辉能写出来的狗爬体,当初曾让研读《张版武经总要》的谢艾几欲吐血。时隔一年之后,谢艾终于再度见识到了这种堪称一绝的毛笔书法,以及远比武经总要离奇的报告内容。
“拟动用斥候旅特兵一伍,由秦州潜入敌境,于两月之内将王猛绑回。详细步骤如下……”
谢艾读到这里后,就失去了继续念下去的兴趣。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这份报告收回自己的书架后苦笑着向张辉提出了建议:
“广志将军,尊夫人在书法上早已名满姑臧,如果有空的话你可以向她请教一二。”
“这个吗,小沁她早就试着教过了,但我实在是没天分,根本学不会。辅政,这些小枝节不用细究,赶快把我的方案给批准了吧?”
张辉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书法水平,也从来没有动过向他人学习的念头。他现在只希望谢艾和张耀灵赶快批准这个方案,而且什么问题都不问。
“问题是这份报告也就这些小枝节能够追究了。其他的简直就是志怪传奇,不,比志怪传奇还夸张。”
12岁的张耀灵嘴巴比谢艾要损得多,一点也没有给张辉留情面。王猛王景略的名声,在凉国这里也有流传,张耀灵自然也听说过。不过这位小国主对这类异国隐士并不感冒,他最佩服的还是像张辉、谢艾这样真正做出实绩的人。
“前有斥候两布在氐秦的眼线掩护,后有驻防秦州的王擢接应,这次行动成功的可能性还是非常高的!这王猛可不能小看,他可说是氐秦的诸葛亮,倘若被苻家所用定会后患无穷!”
张辉再次向两人强调了王猛的重要性,为了增加说服力还特意加上了包括挥拳在内的肢体语言。镇压氐族豪强,推进前秦汉化,以少胜多攻灭慕容燕国……来自21世纪的张辉一直都牢牢地记着王猛的这些事迹,早在政变之初就曾经有过寻访王猛的计划。当然,在那个草案当中是没有张辉亲自出击这一项的,这一条之所以会出现完全是拜伊集院所赐。为了寻访他以及其他可能存在的穿越者,张辉必须亲自加入到绑架王猛的队伍当中,利用这次任务达成个人的目的。
“王景略之名,我先前也曾有所耳闻。据说他并非殷浩那样的废物,而是有着真才实学的人杰。可是广志将军,他真的值得你亲自前去吗?”
谢艾感受到了张辉不正常的热情。作为同僚,政治盟友以及挚友,他不能不对张辉表示出关心。
“要是你有私事要办,就说出来嘛!这儿又没有外人!”
张耀灵比谢艾更为直接。他甚至有些生气,觉得张辉没把自己当成一家人来看。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确实有点私事要办,但是非常抱歉,现在还不是将之公布的时候。辅政,国主,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朋友们的关心令张辉感动异常。这种毫不掺假的友情使他又回想起了在部队时的日子,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大家都是真心地为彼此着想,简直比亲兄弟还要亲。一幕幕温馨场景快速地在脑中闪过,张辉的鼻子也随之变得酸楚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说说嘛!”
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张耀灵没有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将算学题丢在一边后便溜下了座垫——随后便被谢艾的大袖拦了个正着。
“每个人都有不愿为人所知的隐私,广志将军也一样。等到他愿意说的时候,就会不需要任何强迫地说出来的。”
谢艾没有呵斥张耀灵的失礼,那样做是逾制。他只是将人生哲理融入到了批评当中,就像以往的教育一样。
“辅政能原谅我的任性,实在是太好了。这些特兵的调度我会做的不留痕迹,绝对不会让士族们察觉。两个月后,我就会带着一个对抗士族的强有力同伴回来!”
张辉拍着胸脯对谢艾做出了保证。他原本打算在绑架失败之时将王猛刺杀,不过既然决定了亲自出马,那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不要勉强,以保护自己为最优先。”
谢艾为朋友送上了忠告,并在报告书上盖了自己的丝印与都督中外诸军事的公印,批准了张辉的作战方案。
“好好跟沁姐姐道别。”
张耀灵费力地将国主大印盖在报告书上后,略带警告地提醒起了这个不称职的新婚丈夫。
“……抱歉。”
张辉低下了前一刻还在高昂着的脑袋。方案被批准的喜悦,被突如其来的愧疚感顷刻间吞噬的一干二净。他不知道该去如何面对娇小的妻子,如何向他解释自己匆匆离她而去的行为……
十月十三日子时一刻(23:15)。张宅大门。
“等我回来后,一定会每天陪你。一定会!”
全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当中的张辉,紧紧地握住了妻子细嫩的小手。他必须在今晚秘密离开姑臧,与早已在城外等候的谢宝以及另外8名斥候营特兵回合,马不停蹄地前往秦州的王擢处。由于任务的机密性使然,能够为他送行的就只有宋沁一人,仆役们必须照常工作,以免引起邻居们的怀疑。
“男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妾身只能,妾身只能……”
宋沁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对这个大哥哥一样的丈夫产生了依恋,一想到两人即将分离两个月,胸中就有一股止不住的刺痛。
“乖,乖,不哭不哭。”
张辉温柔地为娇妻拭去了泪水,像哄小猫一样地安抚起了小自己12岁的宋沁。他不想就这么离开,他还有很多话想对宋沁说,那些以往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
两片温热滑腻,好像花瓣一般的物体轻轻地擦过了张辉的嘴唇。那是少女青涩的亲吻,完全没有包含任何技巧,仅仅是感情的自然流露。然而,它却比任何语言都更能打动张辉的心。
“……”
张辉没有再说什么。刚才的亲吻已经沟通了两人的心灵。他以同样的温柔回吻了妻子的脸颊,随即转身冲出了大门,消失在了南城的夜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