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雨下的更疾,一泻如柱,竟在那沙面上积起水来,糅合着黄沙粘稠一团,将楚歌层层裹起,湿漉漉的浸泡着很是难过。楚歌却是动也不动,他蜷伏在地下,时刻关注着场中拳来脚去电闪雷光,目眩神迷,热血沸腾:直来直去,才是当当男儿血性行径!
场中飞沙走石,兔突兽奔,叱喝连连,砰砰撞击不绝。突然两人齐齐大喝,轰然巨响中人影乍分,各立一旁,面面相对。那唐将单膝跪地,竖戟插地,喘息如牛,雨水哗哗倾落,淋透全身,甚为狼狈。他双目泛红,怒视相向。
那姜氏也不复潇洒形态,须发尽湿,揉成一团,休憩片刻,才直起腰来,击掌哈哈大笑:“痛快!痛快!得一劲敌,聊慰此生,足矣!”
他目中流露惺惺之态,又叹息道:“可惜啊,今日你我必有一人身陨于此,再吃某家一记!”猛一顿足,刹那山崩地裂,天地摇摇欲坠,“轰轰轰”一片密集声响中,大地裂开一道大口,直向那跪立于地的唐将延伸而去,通红地火喷涌而出,咆哮着向他席卷过来。
那唐将大喝一声,身形斜斜掠起,躲避开去,却不料身下地面一真轰鸣,龟裂层层蔓延开来,顿时将他卷入地火之中,嗤嗤燃烧爆裂声不绝,那雨越下越大,砸进地火,燃烧更为旺盛。
那姜氏见状神情一松,“噗”地张嘴喷出一股金黄血液,身形摇摇欲坠,他强自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身去。
突然那地火轰然爆开,一道黑影突兀窜出,直直向他扑来,身形未到,一束黑光脱手而出,疾袭那姜氏当胸而来。那姜氏大骇,却又躲闪不得,眼睁睁的看着那黑光透胸而过,洞穿一个碗口大洞。那道黑光“嗡”的一声直直插入地面,仅露寸许,正是那唐将寸不离手的铁血大戟!
那姜氏仰首长嚎,声音悲愤,挥手劈出,金光一闪,顿将那半空中的唐将斩成两段,“啪哒”“啪哒”两声坠落于地,再无声息。金黄色的血液半空铺洒一片,淅沥落在地上,荧荧闪光,将那沙砾印亮一片。
“噗通”一声,那姜氏仰首跌倒在地,双目无神,面如金纸,大雨淋漓而下,将身下濡成金黄一片。他急遽的喘息着,颤抖着呼喊出声来:“小家伙,戏也看差不多啦,出来吧,我有事托付于你。”接着又是连声的咳嗽着,口中金血汩汩流出,显是命不久矣。
楚歌略一犹豫,便从沙中钻出身来,抖落浑身水泥,毅然走到那姜氏身前,俯下身来,凝视着他的双眼:“前辈!”这才分辨出那人的长相,面目奇古,金发黑眸,肌肤皙白,显是一个混血人种。
那姜氏上下打量着楚歌,蓦然哈哈大笑起来,咳嗽着喷出阵阵金血:“我巫门有汝之后,何愁不能复起?大事成矣!”面色犹喜,甚是欣慰。
楚歌心间阵阵颤栗,面对此人,竟有种慕濡情深,他双目微润,一脸的关切,急急问道:“前辈,你怎么样?还能撑下去么?”
“哈哈,我是不行啦,其实我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该死啦,能残喘活到今日,又能完成心愿,足够啦!”他大笑着,血流更急,“好好好!好一个后生小辈!”
他颤抖着从身上摸索出一方事物交付于楚歌手中,却是一枚玉佩:“去吧去吧,如能遇上我姜氏族人便交付与他,如若不能,那便是你的啦!”狠狠将他推到一旁,放声大笑,长歌当哭:“千年沧桑!千年沧桑啊!”
一团火起,瞬间延至全身,熊熊燃烧中,他放声痛哭,“列祖列宗,不肖子孙无颜面对啊!”扑簌簌的烈火瞬间将他燃为灰烬,夹杂着雨水四散分开渗入地下,再也不留一丝痕迹,天地间只隐隐传荡着他飘渺的笑声。
终于一切散去,楚歌跌坐在旁,呐呐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半晌才回过神来,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细细打量着,却作凤形,活灵活现惟妙惟肖,颜色漆墨,状如积血,入手冰凉,却又隐隐生暖,那凤目一点寒星,蕴蕴生辉,却不知是何物所制。
许久,风云稍敛,沙暴已渐停歇。
楚歌从身上撕下一片布条,将那凤佩拴起吊在颈下,他叹息着站起身,环顾四周,心中不禁黯然,他摇摇头,转身就欲继续前行。
“小友,且慢!”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沧桑男音,楚歌遽然停身,诧异的回首望去。
只见那滩血肉中昂起一个头颅,正是那唐将,满脸血污,一眼的企盼:“小友,你且来一下,我有事相询。”
楚歌略有些踌躇,举步不前。
那唐将惨然一笑,声音甚是低沉:“你怕我伤害你么?如今我这番模样,就是想害你也没有能力啦,你姑且放心便是,我是真有话要问你。”话语未完,咳嗽连连,大口大口的金色鲜血从口腔中汩汩溢出。
见他如此模样,又想起他起先的凛然气概,楚歌心有所感,疾步走上前去,俯下身去:“前辈,你有何事要问在下的,我尽我所能定倾囊相告。”
“好男儿!”那唐将咧嘴一笑,却又牵动伤口。脸部一阵抽搐,半晌才缓过劲来:“小友,今年是何年数?大唐可还在么?”
楚歌心头泛酸,他眨动着眼睛说到:“今年是公元2010年,离大唐开国已经将近1400年啦,大唐……还在!”他咬咬牙,声音有些发颤。
“大唐还在!大唐还在!”那唐将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楚歌眼睛发涩,他扭过头来,不敢面对那残喘的先人,他无颜面对。
“对了,那秦王殿下可曾登基么?”那唐将突然问道。
“秦王登基了,庙号太宗皇帝,是历史上出名的圣君,在他的治理下,社会秩序安定,经济繁荣,国家空前昌盛,历史上有名的‘贞观之治’。”楚歌揉了揉眼睛。
“那就好,那就好,他总算没有辜负当初对我们许下的诺言……”那唐将眼睛渐渐黯淡下来。
楚歌垂首不语,暗自神伤。
突然那唐将喉间一阵咯咯作响,精神突然振奋起来,他坐起身,腰部径直坐在沙砾中,“如今可好么?在唐皇治理下可曾安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