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卿垂头想了想,双手撑着下巴,道:“我倒是能给刘家妹妹些线索,罗氏的娘家本是在冀州,那儿曾有一户姓越的人家,不知何故竟是开罪了大管家,十几年前竟是全被投进打牢里头。”
大管家原名越昊,被顾家买下后,他却自称“赵昊”。顾家人淳朴,自是不曾动过叫大管家改名的心思,便也无人知晓,这赵昊并非他本名。
刘若珊微愣,秀眉紧蹙,面上的温婉尽褪,只余下满面的怀疑:“这大管家,竟是能狠心将家中亲人全投进打牢中?若当真是这般,未免太过冷血。”
只想到大管家那张常年不带任何表情的脸,刘若珊竟也觉得理所应当了。
顾念卿伸了个懒腰,垂下眼帘来,慵懒至极的打了个呵欠。
刘若珊亦是仪态端庄的整理了一番衣裙,她虽是疑惑,顾念卿如何能在两日内将顾念欢除去,却也知晓,此番举动无论成败,顾念欢终究落不了好。
便是顾相拒绝滴血认亲,外头的传言愈演愈烈,只怕顾念欢的名声,方是真真的毁了。
顾念欢最是引以为傲的,正是她那叫人羡慕的“才女”名头,仿佛这世间最是温婉有才的姑娘,便只她一人。
“我本不该问起,只今日既是提到此事,顾家大姐姐便容我冒昧一回。方才顾家大姐姐说,罗氏与大管家害死了你娘亲,这事儿为何顾相亦是不知晓?昔日听闻旁人总说,顾相与令堂最是恩爱。”刘若珊顿了顿,方捏着帕子继续道:“只若当真是恩爱,为何枕边人惨死,顾相却是一无所知?”
顾念卿不想与旁人提起顾相,此人当初便是靠着她娘亲的嫁妆,方能走到如今的高位。只他有了地位后,竟也开始自恃,却不知当初若无她娘亲,顾相是哪个还当真是无人知晓。
对面的绝色少女抿紧双唇,神色冷凝的端起茶杯,望着杯中的花茶,却又没了喝下去的兴致。
书语歪着脑袋望了她片刻,趁着几人皆不曾注意到她,便悄悄退了下去。
顾念卿心情不好时,最是喜爱甜食。
“顾家大姐姐莫怪,若是你不想提起此事,我不问了便是。”刘若珊亦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忙低声道。
她心中只不过疑惑,当初男子的甜言蜜语情深意重,竟是当真这般不可信不成?
旁人总说顾相与夫人恩爱异常,却到头来连心爱之人的死因,都是不屑去查。
顾念欢曾与太子慕皓天你侬我侬,京中无人不感叹金童玉女。如今顾念欢卧病在床,慕皓天却是不曾上门探望一次。
到底当真便是男子薄情。
刘若珊哀哀的叹气一声,只不知她今后的路应是如何,日后想起可会后悔。
“倒也不是什么提不到的事儿,只这其中的种种到底太过叫人寒心。你若是好奇,便自行去查,我是没法儿与你提起那人。”顾念卿揉揉眉心,有些疲倦。
每每想到顾相待她娘亲的种种不好,她便总巴不得去将那人撕碎了。
“罢了,我也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还是赶紧说正事儿罢。”刘若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面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红粉之色。
顾念卿点点头:“将那谣言传出去后,罗氏与大管家便应是慌了。你我不必再有旁的动作,只需等着罗氏那几人的上门来便可。”
京中谣言四起,罗氏断不会叫顾念卿快活了,届时无需她与刘若珊再想,罗氏便自会送上门来。
刘若珊闻言却是瞪了瞪双眸,颇为不确定道:“便再也不管了不成?”
那便是将顾念欢的身世公诸于众,又能如何呢?
她要的是顾念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再无翻身的机会。
“不过才两日,你我便是有通天的能耐,亦不能将此事计划周全了。倒不如便就着罗氏的计划,叫她们尝尝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顾念卿冷笑一声,道。
刘若珊却是从未见过这般懒的人儿,偏生那女子唇边尚挂着得意的冷笑。自开春以来,顾念卿倒也不曾在顾念欢手下吃过亏,想必亦应是有自己的思量。
“若是刘家妹妹不介意,明日约上太子殿下,一同到茶楼中听戏如何?”顾念卿眉梢微挑,笑道:“你我二人愈发亲近,便愈是叫人忌惮。”
可为何要扯上太子殿下?
刘若珊有些不大乐意,太子殿下自见着顾念卿后,便每每移不开视线,仿佛这世间女子千千万,却唯独顾念卿这一人入了他的眼一般。
身为准太子妃,刘若珊心中自是不大乐意。
何况顾念卿忽然提起太子殿下,难不成竟是怀了再续前缘的意思?
“刘家妹妹怕是想多了,我倒是对太子殿下没兴趣,只待你走后,这府中的人便恨不得每日盯着我。若是明日我与太子殿下走得近了,旁人可是会如何猜测?”顾念卿知晓刘若珊误会了,忙解释道:“何况,明日还能约上离王殿下。”
“但若是这般,顾念欢便不会怀疑你与太子殿中之间的关系了。”
毕竟她与离王都在,亦可是友人之间的玩乐。
“强弩之末,惊弓之鸟。”顾念卿眨眨眼,笑嘻嘻的模样倒是很是很叫旁人喜爱,只眉眼间倒是有些疲倦之色。
刘若珊瞧着顾念卿似乎很是困乏,倒也不好再多加打扰,只起身告退:“既是如此,那便有劳顾家大姐姐了。”
“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顾念卿摆摆手,亲自将刘若珊送到院门前,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刘若珊低头一笑,与落暖一同转身离去。
顾念卿静静的望着刘若珊的背影,颇有些意味深长。
刘若珊啊——亦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只至少她与刘若珊目前尚还是朋友,她还有几天太平日子可过。
待到刘若珊主仆二人不见了踪影,顾念卿方肩膀一垮,苦着一张脸往院中走。
不远处的小厮松了一口气,见着顾念卿走进院中,便急忙转身,朝着“惊鸿小筑”跑去。
少女脚步微顿,嗤笑一声,并不大以为意。
顾念卿与刘若珊联手的消息,慕容离自是知晓的。
因着顾念卿的默许,容重倒是不必再如从前一般遮遮掩掩了。只他的身份到底还带着些见不得光的神秘,他倒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顾念卿跟前。
桌案上的画卷墨迹未干,绝色少女一袭墨绿长裙,腰肢纤细柔软,脚上一双鹿皮小靴,正笑嘻嘻的倚在窗前,朝着里头的男子撅嘴玩闹。
窗内的男子倒是不大清晰,只见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红黑色的袍子随风轻扬,竟丝毫不见诡异。
容留与容重大眼瞪小眼,心中皆道最是见不得自家主子这般痴汉模样。
慕容离伸手在女子的脸侧摸了摸,又低头沉思片刻,却是拿起画笔来,在上头加上淡淡的红晕。
方才那嬉皮笑脸的少女,平白的多添了一分女子独有的娇媚仿佛见到心上人一般,羞涩却欢喜。
主子又开始每日必傻了。
容留沉沉叹气一声,转身望着挂满房间的画卷,无一不是方才清晨仓皇逃走那少女。
用情至深,每幅画卷上的人儿都娇俏明媚,竟似是活了一般。
“爷,您看,咱们要不要帮王妃一把?”容重见着慕容离放下画笔,方憨憨一笑,开口询问道。
慕容离神色冷漠,冷冷的扫容重一眼。
他尚在回忆今日清晨那女子害羞的模样,却是被容重这傻大个打断,心中很是不欢喜。
冷风嗖嗖的刮,容重呵呵笑出声来,背后却是一片冷汗。
他这不是急得么?
王妃要开始复仇了,自家主子竟还有闲情在此作画,当真是叫他这等做属下的好生忧愁。
依着旁人的说法,额——守门那阿四的说法,若是当真喜欢一个姑娘,自是要每日出现在她身侧,便是死缠烂打亦不能消失一刻才是。
只他家主子却最是个怪异的,为着王妃努力恢复身子不说,更是借着千……咳,的名头每日上门讨佳人欢心。
只到底不曾用着自己的身份,做出什么真真死缠烂打的事儿来,这般每隔多日见一回面儿,难为王妃还记着有个离王殿下在。
傻大个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将今日听到的消息与慕容离一一禀报。
听闻顾念卿竟是与刘若珊联手了,慕容离却是半点儿惊讶也无。
顾念卿倒是个能看清自己地位的,知晓她若要报仇,单只靠她一人,自然是不成的。所幸还有一个急着要顾念欢好看的刘若珊,倒也能帮上顾念卿一把。
“她要刘若珊去查大管家的来历?”慕容离目光有片刻的柔和,只望着容重时,却又恢复了方才的冰冷淡漠。
容重点点头,道:“王妃确实这同刘家嫡女提起了大管家的身世,只属下却是不大明白,王妃分明是知晓大管家与罗氏的事儿的,为何不直接将证据交给刘若珊,却是叫她自己去查?”
你自然是不明白的。
慕容离淡淡的扫了容重一眼,眸中的鄙视却是毫不掩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