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抿抿唇:“是奴婢太冲动了,奴婢总想着要罗氏与顾念欢下地狱,方能叫奴婢心中畅快。”
她急于报仇,自是巴不得抓住一切机会,唯恐一个不小心,便再无法与顾念欢抗衡。
“玉玲,你要知晓若要真真平息自己心中的仇恨,单单是死是远远不够的。”顾念卿严肃不已。
她从不是什么圣母,自是不会劝玉玲放下仇恨,回头是岸。既是仇恨,便定要亲手报仇,方能安心。
以德报怨不过是妄言,若当真以德报怨,他日又何以报德?
“奴婢只想着顾念欢能早些遭报应,也省得总在心中惦记,不得安生。”玉玲低头,语气苦涩。
她盼着顾念欢遭报应,盼着罗氏遭报应,甚至盼着自己遭报应!
顾念欢心狠手辣,她自己却又何尝不是一个恶毒的?如若不然,便不会每日在梦中都这般渴望,将顾念欢给予她的一切,一一还报之。
“若是大仇得报后,你又应如何?”
如何?
玉玲扯扯嘴角,将脸上的伤疤去了,然后换一户人家,再继续被踩在脚下?还是取三尺白绫,就此与世隔绝?
摇摇头,玉玲如实回答:“奴婢不知,但若是可能,奴婢断不想再被踩在脚底下。奴婢想要……站得更高,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决不能再成为被人欺辱的小丫鬟!”
并非玉玲太过有野心,而是曾经历过那般折磨之后,便再不愿被人踩在脚下。你若不强大,便活该受人欺凌!
顾念卿犹豫片刻,终是说道:“便是成为妾室,你亦会甘心?”
玉玲娇躯一震,深吸一口气。
妾室……总是比下人要好上许多,莫说旁的,便如白姨娘这般,亦是风光不已。昔日顾念珠不过一介庶女,都能在府中横行霸道,成为妾室亦并非不无不可!
“奴婢愿意。”玉玲隐隐意识到了什么,顿了顿,咬着下唇道:“大小姐不必愧疚,一切都是奴婢自愿的,奴婢不想再当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奴婢要地位!”
便是不要清白又如何?她本就是下人之身,便是今后再好,亦不会有多大本事。
“你要地位,要不被人压在脚下,我可以帮你。你可以当我的大丫鬟,虽说仍是下人,却是不比大家小姐差。”顾念卿终究是不忍心。
玉玲这般年纪,本应是如盼归一般天真无邪,只因着被人作践,方如今日这般深沉。
“你不应走上这条路的。”顾念卿低声道:“但事已至此,我亦不会再多劝你。路是自己选的,我会尽力帮你,能走到哪一步,便唯有靠你自己了。”
“奴婢知晓。”玉玲应道。
顾念卿来此不过是瞧瞧玉玲如何了,既已见着,自是不会多留,只留下一句:“等我消息,定让你得偿所愿。”
玉玲抹一把脸,胸膛起伏不定,握紧双拳,低声道:“奴婢知晓。”
顾念卿回到院中,却见着院门前一盏灯笼闪烁。心中疑惑,顾念卿极为警惕的躲到一旁,却不见灯笼下有人。
盼归这个时辰早便睡下,顾念卿自是知晓将灯笼放下的人不会是她。只这府中除去盼归与玉玲,她并不知晓谁还会记着她。
难不成……是遇着鬼了?
被自己心中想法逗笑,顾念卿在原地等了片刻,确定无人后,方从暗处走出。黑纱长裙逶迤,踮脚将灯笼取下,却见上头正挂着一个小荷包。
上绣白雪落梅,将荷包打开,里头却是空无一物。顾念卿伸手在荷包里侧摸了摸,凹凸不平的里衬,似是在上头绣了字。
顾念卿将灯笼提回院中,挂着檐下,转身回房睡觉。
晨雾弥漫,顾念卿抱着被子在床榻上滚了一圈,方回过神来。
盼归提着灯笼从外头走进,举起手中早已熄灭的灯笼,万般不解:“小姐,这是何人的灯笼?”
顾念卿将灯笼接过,放在手中细细打量,只府中的灯笼皆是一个模样,便是将灯笼定出个洞来。
“昨夜我在院门外见着的,上头还有一个荷包。”顾念卿将昨日拿下的荷包掏出,很是不解:“不知是何意义,这荷包我总觉很是眼熟。”
盼归低呼一声,忙将荷包塞到怀中,拽着顾念卿躲进到一旁,盼归警惕的将窗户关上,道:“这是夫人的荷包。”
盼归口中的夫人,正是顾念卿的生母洛蓉。
“府中还有我娘的人?”
若说相府的下人,起初只不过是洛蓉从江南家中带来的陪嫁,只后来顾相渐渐走上高位,方换了些人。后来罗氏成为顾相的继室,府中的老人便被遣送回家,亦或是直接发卖,早便不知去了何处。
这荷包若是她娘亲的东西,便正说明了,府中定还有她娘亲的人。只因着种种原因不能露面,竟是在府中悄无声息的隐藏了好些年。
盼归将荷包拆开,里衬的丝绸上绣着娟秀的小楷——白姨娘欲当主母!
顾念卿与盼归对视一眼,眸中震惊不言而喻。
将荷包小心收好,顾念卿蹙眉低头,低声分析道:“这人定是白姨娘身边的人,如若不然她定不会得知此事。”
白姨娘身边竟是有她娘亲的人!
可从前她这般落魄时,她为何不出手相助,竟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此人既能得知这般重要的消息,定是白姨娘的左膀右臂,却不知我娘为何会在白姨娘身边安插人手。只若是我不曾猜错,这只是个开头,今后她还会再来。”
“那咱们守在院门外?”盼归接话道。
只既是深夜来此,应不想暴露身份才是。
“不必。”顾念卿揉揉眉心,大清早的确实不应思考。
用完早膳,正巧遇着刘若珊前来探望顾念欢。
因着昨日顾念卿与众人这般一透露,太子慕皓天已是早早便来到相府中。
顾念卿见着的正是慕皓天与刘若珊对峙一幕。
“听闻你去求了卿儿?”
顾念卿躲在回廊下,听得此言真真是巴不得上前将他撕碎!
卿儿?这般亲热,旁人还当她与那蠢货关系是有多好。
刘若珊垂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一袭枚红色华裙,端庄大气,很是不凡。虽不及顾念卿绝色,却因着这份儿端庄,更叫人侧目。
不安的绞着帕子,刘若珊轻轻应一声,道:“臣女……臣女自知晓欢儿病着后,便寝食不安,本还想着来相府看望她,只上回……罢了,过去的事便不提了,既然在此遇着殿下,还望殿下能将这药丸交给欢儿。”
丝帕中包裹着一个极精致的瓷瓶,刘若珊捏着瓷瓶一端,小心翼翼的不碰到慕皓天的手指。
只越是这般,慕皓天心中便愈发像是一把轻羽扫过,他一把将刘若珊的小手抓住,声音低沉动听:“你为欢儿求药,是不是因着孤?”
刘若珊忙将手抽回来,面上一片通红。
她福福身,不曾失了礼节,极力压住声音中的颤动,回道:“臣女是为着欢儿,与殿下绝无一分关联。”
义正言辞,却是不敢直视慕皓天双眼。
慕皓天却似是抓到她的把柄一般,大声道:“你分明便是为了孤,那日太姥姥寿辰,卿儿都说了,你便是因着孤方会与欢儿……”
“咳咳。”顾念卿清清嗓门,本还在对峙的二人各自后退两步,颇有些慌乱的望着她。
顾念卿牵起裙摆,慢悠悠的晃到刘若珊身前,面上尽是慵懒笑意,红唇微微扬起,更显魅惑。
太子慕皓天呆呆的看着女子走近,清香撞入口鼻,带来一阵慌乱的心跳。
顾念卿与刘若珊手挽手,很是亲密:“刘家妹妹终是来了,二妹妹可是等了好几日了,昨日因着三妹妹……二妹妹似乎被气着了,若是刘家妹妹再不来,说不得便当真来不及了。”
刘若珊自是愧疚不已,捏着帕子中的瓷瓶,轻掩小嘴,自责道:“是我疏忽了,本还在府中思量,若是我来了,欢儿许是会愈发生气,这般一耽误,便已是到了今日。”
二人皆是滴水不漏,将刘若珊来迟的原因一一道明。
顾长安自一旁拐角中走出,少年一身锦袍,冷冷的望着刘若珊哼了一声,道:“分明是不想救姐姐,如若不然,怎会来得这般迟!”
刘若珊确实不大想救顾念欢,只若非为着自己今后着想,她断不会踏进这相府一步。
顾念卿闻言不喜,微微侧目瞪了顾长安一眼,眸中冷光迸出:“长安,你的规矩都学哪儿去了?读书人便是这般待人?”
顾长安梗着脖子哼了一声,伸出手来:“药!”
刘若珊后退两步,捂着胸口惊呼一声,却是踩到自己的裙摆,一不留神便往后倒去。
顾念卿忙伸手与将她拽住,只不待她抓住刘若珊,慕皓天便已将人搂入怀中。
眸色微暗,顾念卿垂下眼帘,刘若珊何尝不是个有心思的,怨不得能与顾念欢成为手帕交,便是这份算计,亦是不差的。
顾长安双眼一瞪,高声道:“好啊,我便说你心思不纯,我告诉你,太子殿下是……”